仙的故事。


    講的是一個少年,那少年叫忘憂先生,很厲害。


    至少劍仙聽完。


    自歎不如。


    劍眉越壓越深,酒也越喝越快。


    一開始。


    是幸災樂禍,充滿新奇。


    到後來。


    是驚疑不定,滿臉的問號。


    他在聽故事,就好像真的在聽故事,一個他認為可以存在,但是絕對不真實的故事。


    從靈魚。


    在到一劍斬雷劫。


    從相識在到人間流浪三百年。


    最後的最後。


    便是南海一行。


    仙說。


    少年得了仙竹千葉,仙竹二節,仙竹一筍。


    說是那少年護下人妖一百萬。


    還說少年。


    得了一顆蛋,上古的朱雀蛋。


    聽到後來,這位故人隻剩心驚膽戰,瞬間覺得手中的酒變得索然無味。


    這樣一位少年。


    當真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至少姑娘故事中的是這樣的。


    他似信非信,將信將疑,雲裏霧裏。


    時而挑眉,時而皺頭,不時吸風,喉結頻頻,一半吞的是酒,一半吞的是唾沫。


    他覺得。


    真的很瘋狂。


    故事本身就很瘋狂。


    然而那姑娘,卻是越說越起勁,滿目歡喜,講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他想要去質疑。


    可是姑娘似乎壓根就不給他插話的機會,到後來,他更是在眼前這個姑娘的眼中,看到了久違的炙熱。


    她似乎很崇拜那個少年。


    鎮守仙樹的仙人。


    居然崇拜一個人間的少年?


    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非親眼所見,他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可。


    事實就是事實。


    他隨口的一句調侃,居然真的一語成讖。


    仙自凡間走一趟,還當真動了凡心。


    許久後。


    故事講完了。


    風還在吹,桃花依舊在落,可是聽故事的人卻是沉默了。


    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滿眼的迷茫,一臉的問號。


    他沒有問。


    便是問了仙也不會答。


    他們默契的對坐著,小口的喝著那稀世的酒。


    仙知道。


    故事中的少年太過驚豔,故人一時定是難以接受。


    就如自己。


    若非親眼所見,也是很難相信的。


    所以。


    她給了時間讓眼前的故人消化,當然,話說回來,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


    其實對於她來講。


    都無所謂。


    她從來不需要別人認可,也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隻是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次。


    她還是忍不住的將這件事分享了出來,特別是一開口後,便就收不住了。


    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文采,都傾覆於少年一身。


    實際上。


    不是故事講完了,而是姑娘詞窮了。


    不知道怎麽講了。


    又或者說。


    她才疏學淺,耗盡一生文字,也將不出心中少年的十分之一。


    所以話語在她看來,多少有些蒼白。


    不過。


    無傷大雅,至少說出來,分享出來了,就可以了。


    她半眯著眼,伸手接住了一朵落花,靜靜端詳時,竟是有那麽一刹那的失神。


    後來。


    劍仙故人回過神來,心中除了困惑與不解,他也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因為平靜下來的劍仙,察覺到了今日仙的不同尋常。


    瞥了一眼眼中泛著花癡的姑娘。


    輕輕喚了一聲。


    “丫頭。”


    “嗯?”仙亦回神。


    故人沉聲問:“你找我,不會隻是為了跟我講個故事吧?”


    仙抿唇一笑,帶著一絲俏皮,“老頭就是聰明。”


    故人了然,飲酒一口不曾回應。


    仙自站起身來,舒展筋骨,踱步劍仙身前,微笑道:


    “找你有兩件事情。”


    “這第一件呢,把你的神仙醉給我一壇。”


    故人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卻又假裝懵懂道:


    “神仙醉?”


    不過尚且不等他的話說完,仙便打斷了他,笑盈盈道:


    “別跟我說你沒有,我隻要一壇,你要不給,我就搶,一壇也不給你留。”


    故人嘴角止不住的抽抽,看著眼前的姑娘,那叫一個無奈,試探道:


    “你拿這個幹嘛?”


    仙背著手,眯著眼,理所應當道:


    “我以前答應過那少年,要請他喝一次這世界上最好的酒,我總不能食言吧。”


    故人忍不住吐槽道: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仙假裝憤憤道:“你就說給不給吧?”


    看著眼前丫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劍仙心裏那叫一個苦,他隻感覺心絞痛。


    神仙醉那是什麽?


    那是連神仙都能喝醉的酒,極少。


    他攏共也不過十來壇,自己都舍不得喝,好家夥,為了一個外人張口就是一壇。


    怎麽能不心疼呢。


    這可不止是舍不得那種心疼,還有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胳膊肘往外拐的那種心疼。


    就像一個老父親。


    好不容易養大了一個閨女,可是這長大的閨女還沒嫁人呢,就惦記著拿自己的東西,去取悅那未過門的女婿。


    這讓他上哪裏說理去。


    破風的棉襖。


    可是。


    拒絕他卻也做不到,還能怎麽辦,隻能忍痛割愛了唄。


    “給你給你,真服了。”


    仙長眉一挑,眼中滿是小得意,一切盡在掌握中。


    取出一壇以仙元之力封印的神仙醉,依依不舍的給了姑娘。


    仙道一聲謝。


    滿眼的喜歡。


    故人強忍著悲傷,繼續問:


    “那第二件事呢?”


    仙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桃樹,眼眸在故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下沉,眼底更是於此刻閃過一絲堅決。


    說道:“第二件事,我想借你的驚靈劍一用。”


    故人同樣神色大變,眼中陰晴不定,一身慵懶頹唐似在瞬間消失。


    凝視著眼前的姑娘,故人思緒極深,喝了一口烈酒,問:


    “借多久?”


    故人沒問幹嘛,隻是問了借多久。


    仙歪著腦袋,道:“最少5000年。”


    故人再飲一口酒,袖口抹過嘴角,隻道一個字。


    “好!”


    仙微笑道:


    “謝謝!”


    二人心照不宣,一個不問借了作何而用,一個也不解釋,借來用在何處。


    可是彼此卻又都心知肚明。


    畢竟。


    他們實在是太了解彼此了。


    故人手指隔空指向桃樹,輕輕一勾。


    樹下一柄劍破土而出,懸於長空,寒光獵獵,四周空間波動,靈能退避,似在顫抖。


    驚靈劍。


    一柄可以斬斷靈江的劍,浩然第一劍。


    劍出,靈驚,誰與爭鋒。


    仙抬手,輕道一字。


    “來。”


    劍有靈,像是好色之徒,迫不及待的便入了姑娘袖口之中。


    仙得劍,輕聲道:“老頭,那我走了。”


    故人點了點頭,老氣橫秋的囑咐道:


    “別亂來,悠著點。”


    仙勾起嘴角,婉兒一笑。


    “知道,我心裏有數。”


    說完離去。


    卻又於數步後停住,側目,莫名的說了一句。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你徒弟江靈畔,好像死了。”


    故人不語,隻是擺了擺手,示意其離去。


    仙亦沒在說話。


    收回目光,一步踏出,消失此間。


    仙離去後。


    劍仙猛灌一口,驀然仰頭,望著頭頂一片緋紅,暗自神傷。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情如風雪無常,卻是一動即殤,便是仙人,也難逃此劫啊。”


    “一念紅塵棄,升仙。”


    “一念紅塵起,化凡。”


    忽而嘴角上揚,卻又帶著七分苦澀,搖頭道:


    “害!老哥哥啊,你家丫頭,是真的長成姑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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