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靜謐,內有蒲團兩座,清茶一壺。


    房外,玄火馬舒適地躺在藥田上,看著潺潺流過的小溪,享受著林間陽光。


    屋內,徐越的前方,黃衣老僧盤腿而坐,手持木魚,在不斷輕輕敲打。


    “施主從何而來?”


    “南邊而來。”


    “施主為何而來?”


    “為了救一個人。”


    “施主欲往何去?”


    “山上而去。”


    老僧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徐越都對答如流。


    黃衣老僧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看著對麵這個青年,道:“老衲來這倚帝山已有數月,期間耕種勞作,吃齋念佛,除卻帝山之主曾親訪外,再無任何外人找到過此地。”


    噠,噠,噠。


    “施主您踏破迷障,牽馬而至,究竟是有意尋來,還是無意往之?”


    老僧敲著木魚,話語也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人聽了心神安寧,忍不住想與他促膝長談。


    “我若是有意尋來,該當如何?”徐越笑著問道。


    “施主若有意尋來,必是對我佛有所掛念,欲與我暢談佛法。”老僧答道。


    “若是無意往之,又當如何?”徐越追問。


    “施主若無意往之,必是與我佛有緣,冥冥之中受到了指引,當入我門。”老僧再答。


    “合著不管怎麽樣,我就該當和尚是吧?”徐越冷笑道。


    “阿彌陀佛。”


    黃衣老僧誦了一句,低眼垂目,繼續敲著眼前的木魚。


    噠,噠,噠。


    明明有敲打聲傳來,周圍的環境卻更靜了,伴隨著縷縷青煙,讓這個小廟似乎成了佛門聖地。


    徐越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寧靜之餘,隱隱也看到了佛光閃耀。


    直到某刻。


    咚咚!


    盤古之心猛地搏動,木魚聲停,青煙消散。


    “唉。”


    老僧一聲歎息,悲天憫人的語氣讓人動容。


    “不用費心思了,我的道心,你動不了。”


    徐越輕笑,看著眼前的茶杯,其中佛茶清香而溫熱,茶水間似有菩提葉在浮動,靈光微溢,沁人心脾。


    隨後,他就在老僧的注視下,端起茶大喝了一口,絲毫沒有品茶該有的那種優雅和閑適。


    “罷了,你們這些禿驢嘴皮子一向厲害,我也不與你們爭論,說點實際的吧,這茶已經隻剩一半了,喝完我就走。”徐越提醒道。


    黃衣僧人看著徐越的茶杯,渾濁老眼中帶著一絲無奈。


    他本想用最正宗的佛法,最純淨的佛音來感化徐越,喚醒其心中的佛性,讓他自願皈依佛門。


    卻不料,對方的道心堅如精鐵,強大無匹,竟絲毫不能動搖。


    “人人心中皆有佛性,施主若哪天迷途知返,可來尋我。”老僧再歎。


    徐越點頭,也沒有拒絕,畢竟哪天若他活累了,厭倦了塵世間的煩惱,說不定還真會去這寺廟度過餘生。


    佛法散去,外界終於有陽光照了進來,讓寺廟中不像先前那般幽涼。


    老僧看著徐越,想了想後,緩緩問道:“如今倚帝山正值特殊時期,萬宗來會,卻心思各異,不知施主從屬哪個勢力?”


    “我?散修一個吧,我是來參加秘境試煉的。”徐越回道。


    聞言,黃衣老僧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才繼續敲打木魚,同時搖頭道:“施主說笑了,渡劫境如何參加得了秘境試煉。”


    徐越笑了笑,也不答話,頗有點高深莫測的感覺。


    二人靜了片刻,老僧才接著說道:“其實施主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香火寺立場一向中立,不會偏袒任意一方。”


    “你以為我會信?”徐越麵帶不屑道:“你們的中立也隻是相對的,若是有人觸犯了香火寺的利益,或違背了你們所謂的佛律清規,不一樣會被列為敵人嗎?”


    “那是超度。”老僧糾正。


    “嗯,沒錯,物理超度。”


    徐越諷刺,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扯皮,反問道:“若如你所說,香火寺並無立場,那你來這倚帝山做什麽?”


    寺院清淨,老僧敲打木魚的頻率也慢了幾分,緩緩道:“不瞞施主,老衲來此地,一是受倚帝山之主的邀請,點上一根香火,保佑帝祭順利完成,此外,更重要的是……”


    老僧抬起頭來,原本渾濁的雙眼竟有光芒隱現,如同青煙一樣,在他眸中不斷升騰,消散,融合,重聚。


    緊接著,老僧的身體也被一層薄薄的光暈所包裹,佛光普照,降臨萬生。


    “老衲動用了我寺寶術,略微洞悉了未來,冥冥之中感應到,此次帝祭會有災禍發生。”


    老僧神色變得悲苦,如同佛陀誦經,呢喃道:“輕,則帝山破滅,山毀人亡,重,則仙域受創,伏屍百萬。”


    老僧慈悲一歎,再次低下頭,眼中光芒消失,青煙不見,周身的光暈也全部內斂,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整個人也恢複了正常。


    “故此,老衲才來這倚帝山,隱居於此,欲尋破局之法,隻可惜數月過去毫無收獲,直到今日遇見施主,方見一線生機。”


    徐越默默聽他說完,臉上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所以,施主方才說為救一人而來,救此人,是否會令此地血流成河?”老僧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他懷疑,在寶術中看到的血與亂,就是眼前這個青年引起的。


    畢竟,他的的確確在對方的身後,模糊地看到了屍山血海。


    然而聽到問話,坐在他對麵的徐越卻幾乎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


    “是又如何?”


    徐越把茶杯放下,眼睛平視前方,道:“吾所救者,自然是生命中重要之人,誰若敢擋,殺了便是。”


    氣氛寧靜了一瞬,徐越一直盯著老僧,後者也收起了敲打木魚的犍稚,佝僂的身體微微挺直。


    “我觀施主心性,並非是嗜血好殺之人,為何會出此言?”老僧沉聲道。


    “你很了解我?”徐越冷笑道。


    “不敢當,隻是我確實是從我寺秘法中,窺探到了施主身後的場景。”老僧站起身來,眼眸看著徐越,這一次,竟倒映著濃濃的血色。


    徐越亦站起身來,一腳將座下的蒲團踢到一邊,冷笑道:“你想看?那我讓你看個夠,用你的香火道好好看看,我背後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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