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初璿?你來做什麽!”


    見到來人,玉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神色也頓時警惕了起來。


    然而,牧初璿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又與段牧天無聲地對視了幾息,最後,才將目光看向麒麟子,俏麗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微笑。


    “我應該是第一次見你吧。”牧初璿的聲音很悅耳,帶著笑意,沁人心脾。


    聞言,麒麟子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身拜道:“璿姨,見過了。”


    “起來吧,讓我看看。”


    牧初璿笑得很溫柔,明明與麒麟子都是少男少女的模樣,卻不自覺間,多了些長輩的關懷。


    “嗯,你長得更像母親一點……鬱紋可還好?”牧初璿輕聲道。


    “母親身體無恙,隻是近些年裏,深居簡出,常常一個人對著父親的畫像發呆,容貌雖未改,氣色,卻已憔悴許多了。”麒麟子低語。


    “是麽……”


    牧初璿微微垂目,不由有些傷神,二人陷入了沉默。


    “哼。”


    直到幾息後,玉漫插了進來,將這種氣氛打破,一把拉過麒麟子,憤而說道:“牧初璿,你別在這裏假惺惺了!當年之事,你也脫不了幹係,不會到了如今,反而想拉攏我平天居吧?”


    “拉攏?不至於,我隻是來說一些話而已。”牧初璿看去,臉色恢複了冷漠。


    “不必說了!我兄的死,你也有份!所以平天居不歡迎你,走吧!”


    玉漫手一揮,頗為強硬,而他的話語,也自然引起了麒麟子的注意。


    “怎麽回事?”麒麟子抬起頭來,眼中充滿了詢問。


    “賢侄,鬱紋也許是為了保護你,所以有些事,沒跟你說。”


    段牧天也在這時走來,直接站在了麒麟子和牧初璿中間,冷聲道:“當年的北海混戰中,你身前這位倚帝山帝女,可是我們一方的大敵!你的父親,也正是中了她的算計,才被封印術封住了全身,否則,徐越怎麽可能斬得了他!”


    “什麽!?”


    轟!


    瞬間,麒麟子對牧初璿的那點尊敬蕩然無存,渾身氣息猛地暴走,象征著祥瑞的霧氣蒸騰而出,席卷四方,巨大的動靜讓不少人轉頭看來,麵色紛紛驚駭。


    “此事當真!”


    他看向牧初璿,近乎嘶吼。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牧初璿也是麵色一寒,麵對麒麟子的質問,她隻能看向段牧天,金色的眼眸有著絲絲怒意。


    “抱歉,我隻能說……那不是算計,而是讓他重拾本心。”


    最後,牧初璿搖頭一歎,神色中既有對與玉衡的堅決,也有對麒麟子的愧疚。


    當年雙方都已不死不休,殺紅了眼,那等情況下,對敵人仁慈,就真是對自己殘忍了。


    而她的解釋,在麒麟子眼中卻顯得有些可笑和脆弱,這位玉衡的遺腹子盯著牧初璿看了一會兒,身上狂暴的氣息終於漸漸收斂,不知是冷靜了下來,還是出於對天穹決議的顧忌。


    “你走吧。”


    最後,麒麟子平靜地轉身,不願再去看牧初璿一眼,玉漫的嘴角,也隨之微微翹起,心中竊喜。


    “好。”


    相反,段牧天和牧初璿倒是喜怒不形於色,後者微微點頭後,輕聲道:“不過走之前,有些話我還是要說清楚,也希望你能靜心聽一聽……若我們真的錯了,他們是對的,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平天居高層都沒有針對過我等,就連你母親鬱紋,也從未教過你仇恨。”


    說完,牧初璿已經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言語,回蕩在麒麟子心頭。


    “因為,善惡自在人心,他們不希望玉衡的孩子,繼續他的罪惡了。”


    ……


    就在牧初璿和段牧天爭取平天居時,商君和陸九州,也找到了萬花穀和劍峰。


    不得不說,劍客,真不愧為無數人心中的理想形象,比起其他職業,總是多了一分瀟灑和帥氣。


    正如此時,商君藍袍白衫,沉著穩步,陸九州雪衣青鋒,飄逸俊朗,二人聯袂而來,氣場強大,極為吸睛,令現場無數少女少婦為之尖叫瘋狂,那人氣,是一點也不輸於先前的牧初璿與迦夜了。


    “摯友!”


    鏘!


    而果然,二人還未靠近劍峰的營地,一道驚天的劍鳴就震顫天地,破空而來,人們隻看到劍光一閃,一個似劍般挺拔剛正的人影,就已經站在了二人的麵前,眼冒精光,神色狂喜,仿佛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喜事。


    陸九州和商君對視了一眼,隨後二人臉上竟也露出了真摯的笑容,同時朝著前方迎去。


    “劍兄!”


    “道友!”


    商君和陸九州一左一右,猛地抓住了劍塵的雙手,用力緊握,三者圍成一圈,六目相望,神色激動,好一副桃園結義的場麵。


    “摯友啊!”


    這一刻,劍塵縱聲高呼,七尺男兒,卻淚流滿麵,心潮澎湃之際,看了看左邊的商君,又看了看右邊的陸九州,這等夢幻的場景,讓他感到極為不真實。


    “劍兄莫要激動,你身上還有傷呢。”


    陸九州看著劍塵身上的繃帶,出言寬慰,卻仿佛忘了對方的這些傷,還是他之前山巔之戰中用草薙劍戳的呢。


    “此等小傷,何足掛齒!我都想好了,此間事了,我們三人就去尋一仙山,結廬而居,白日論劍比武,晚間飲酒論道,豈不美哉!”


    “呃……這倒不必了,我宗時有要事需處理,不能離開宗門太久。”


    聞言,商君率先蚌埠住了,麵色僵硬地鬆開劍塵,能演到這等地步,已是他的極限。


    緊接著,陸九州也發現事情正在向未知的方向發展,當即放開了緊握著劍塵的手,認真道:“確實……論劍之事,以後再說吧,劍兄,此次我們來找你,除了敘舊外,主要還是另有要事。”


    “我知道,是關於天穹決議吧?”


    劍塵看著二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遺憾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思,不過摯友啊,宗門事務,我一向不善參與,所以此事,可能還需我師尊決定才行。”


    “這樣啊……”


    聞言,陸九州和商君二人頓時嚴肅,不約而同地站立原地,開始思考怎麽說服劍雄。


    直到一雙手,分別抓向二人,讓他們渾身一哆嗦,近乎驚悚地回過神來。


    “你、你幹嘛!”商君失聲道。


    “兩位摯友不必疑慮,我這就和你們一起過去,勸我師尊幫助倚帝山!”


    劍塵快人快語,行動也如利劍般迅速,當即一手抓住陸九州,一手抓住商君,拉著他們朝前方走去。


    “劍兄等等!”


    “道友且慢!”


    二人嘴角一抽,想製止劍塵,卻始終被那巨力拉住衣袖,掙脫不得,三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一種滑稽的方式,來到了劍峰眾人所在。


    “弟子劍塵,參加師尊!”


    “晚輩商君,陸九州,參見前輩!”


    終於,來到劍雄麵前,劍塵可算是撒手了,二人也如釋重負,急忙整理了儀容後,匆匆拜下。


    “咯咯……”


    一些輕笑聲從不遠處傳來,那是萬花穀的女弟子們在注視著這裏,她們身為中立宗門,一直和劍峰待的比較近。


    商君不由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那領頭的嬌美女子,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身旁的陸九州,當即逃避般地回過頭去,心亂如麻。


    也是這時,劍峰的長老,劍雄開口了。


    “兩位快快請起,不必如此。”


    劍雄先還了一拜,隨後才低腰接著說道:“你們都是當世俊傑,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劍術造詣,更是遠超我們這些老家夥……老夫隻是年長幾歲,占了便宜,前輩之名,實不敢當。”


    劍雄起身,眉若利鋒,眸有劍星,這是多年沉浸於劍道的表現,可如今卻對陸九州二人做出如此評價,著實讓人震驚。


    “前輩謬讚了。”


    兩人不卑不亢,繼續以禮相待。


    這一幕看在劍塵眼裏,讓他更為滿意二者的為人了,當即抱拳道:“師尊,我這兩位摯友所來,是想讓我劍峰在隨後的天穹決議中,為倚帝山投上一票,還望師尊恩準!”


    “這……正是此意,還請前輩恩準!”


    陸九州和商君二人先是一怔,他們本還準備了不少說詞,卻沒想到劍塵如此坦率,直接就將他們的最終目的說出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或許他們這些劍修,本就應該如此直來直去的交流才對。


    “唔……兩位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說實話吧。”


    見狀,劍雄也不拖拉,轉頭看了眼四周後,神色不再和氣,轉而變得淩厲逼人。


    “其實,若不是現在塵兒來與我說這一番話,待會兒的投票,我會毫不猶豫地支持牧天神宗。”


    話音落下,陸九州和商君的瞳孔猛地一縮,現場之前那和諧的氣氛,也刹那間就煙消雲散了。


    劍雄把一切看在心裏,卻不以為意,伸出手指朝地上一劃,鋒利的劍氣就迸發而出,擦的一聲,切入了土地。


    緊接著,劍雄更是數指齊動,每一下,都在地麵留下一道深深的割痕。


    最後,這些割痕連在了一起,一幅簡筆畫的地圖,就在商君和陸九州眼前形成了。


    “不知二位對我劍峰可有了解?”


    劍雄收指,強大的劍氣被他握於掌間,隨後伸出另一手,指著地圖說道:“這,就是我劍峰,及其附近周邊的地圖,看看吧。”


    不用他說,陸商二人早就開始看了。


    這一看不要緊,他們的心,也跟著涼了下去。


    劍峰不同於其他宗門,宗門弟子不過數十人的他們,既沒有廣闊的疆域,也沒有巨大的城池,宗門的所在地,隻是天州境內的一座孤峰。


    可這座孤峰,位置卻極其刁鑽,南麵緊鄰牧天神宗,東方,與東域泰宗和帝妖門接壤,北麵,則是青元仙國的勢力,唯獨西方,是萬花穀和羽神宗。


    也就是說,它是各大宗門的要衝之地,八方會戰的戰場,或許也正是這種原因,導致其孤峰懸立,在仙域的大部分事務中都保持著中立,獨善其身!


    可如今,在天穹決議的影響下,每一個在場的仙域巨頭必須投票,沒有棄權這個選擇。


    “所以,換做是你們,會怎麽選?”


    劍雄沒有笑,也沒有悲,就這樣很平靜地陳述出這樣一個道理。


    陸九州和商君沉默了,就連一旁的劍塵也隻是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沒錯,劍峰與牧天神宗和倚帝山兩邊都無仇怨,在這等情況下,選擇幫助倚帝山,將一下子多出南、東、北三個方向四個敵宗,其中壓力,可想而知,這種選擇,也是極其不明智的。


    可就算如此,世界上有那麽一批人,總是不信邪。


    “劍雄前輩,可還有商量的餘地?”陸九州咬牙,還是不願放棄。


    “我方才說過,若沒有塵兒的一番話,我現在已經拒絕你們了。”


    劍雄點頭,不過看著二人眼中湧出的欣喜,又轉言提醒道:“你們也別高興的太早,我隻能說,可以再給倚帝山一個機會,若帝山出的價格足以讓我心動,劍峰倒向你們,也未嚐不可。”


    “多謝前輩!”


    二人神色嚴肅,心中雖有些遺憾,但也隻能如此了。


    “好了,比起我這邊,你們還是努力爭取一下其他家吧。”


    劍雄笑了,轉頭看向遠處的萬花穀,想了想後,對著陸九州和商君傳音道:“雖然我劍峰可能無法與你們走到最後,但有一點還是可以提醒你等……多多利用各宗之間的矛盾,敵人的敵人,往往就是朋友。”


    陸九州和商君一怔,隨後二人齊齊對著劍雄一拜,沉聲道:“多謝前輩指點!”


    “好了,待會兒自有你們倚帝山的高層前來與我談,快去吧。”劍雄揮手道。


    “是!”


    二人不再猶豫,再次抱拳後,朝著萬花穀方向而去。


    “我與你們一起!”


    劍塵咬牙,有些埋怨地看了眼自己的師尊後,跟上了陸九州和商君二人,三人並肩而行,如同三把形氣不一的利劍,代表著當代劍術的最高境界,懸在了所有劍修頭頂,橫壓一世。


    劍雄無言,看著自己的徒弟遠去,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塵兒啊塵兒,你沉醉劍道,視世間他物為糞土,尤對權力,嗤之以鼻……可今日,若你早些執掌我劍峰權柄,繼承宗門大業,就算你想站隊倚帝山,又有何妨?哪會如今,自食苦果。”


    劍雄一歎,不由抬頭仰望蒼穹,劍眸之中,凝視著天壁後的黑暗。


    “這一世,天地將逢大變,我劍峰做為仙域巨頭,隻需要一個領頭者,不需要一個孤零零的劍客……希望你經曆此事後,有所長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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