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遺生性善言,待人也非常隨和,此時與徐越交流之後,更是覺得二人頗為投緣,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片刻後,見徐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肥遺才立刻幹咳了兩聲,神色迅速恢複正常,認真道:“嗯,剛才說到哪兒了?”


    “各族的古物,都在運往荒城。”徐越眨了眨眼,這等神色倒有些像牧初璿。


    “哦對,認真算算,也正是四五年前的時候,自徐大人來了一趟這裏,聖城才開始收集這些各族古物的,傳言……”


    肥遺的話語突然神秘了起來,湊近了些,低聲道:“聖城要這些東西,就是與徐大人有關!有人看到了,荒城的核心之地好像在修建什麽東西,似是建築,高大無比,莊重肅穆,非常宏偉!”


    “哦?”


    徐越眉頭一挑,故作驚訝地說道:“你所說的徐大人,可是五年前在那帝山之戰中一戰成名,風華絕代,英俊瀟灑,豐神如玉,義薄雲天,足智多謀,蓋世無雙的徐越?”


    “正、正是!”


    肥遺一愣,雖然聽著那一長串誇讚之詞,也覺得哪兒好像不對,但還是很激動地問道:“怎麽,你也是徐大人的崇拜者?”


    “當然!若能結交徐大人那樣的絕世英才,三生有幸啊!”徐越笑得很開心,嘴都快裂開了。


    這時,前方的牛老大也回過頭來,獸臉上帶著憨笑,甕聲道:“徐大人確實是厲害,倚帝山之戰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了戰局,拯救了仙域!俺族長隨時念叨,有機會一定要見上一見咧。”


    “就是就是。”


    一旁的火猴也上竄下跳,尖聲道:“我還聽聞,徐大人對我們妖族從來沒有鄙視之意!知道倚帝山的秘境試煉嗎?當時情況多危險,很多帝山弟子都死了,但徐大人依舊沒有拋棄秘境內的妖獸,反而將它們帶了出來!我就認識一隻星尾炎鼬,這些年一直在東域宣傳徐大人的事跡!”


    “確實,能對我們妖族一視同仁的,也就隻有徐大人了!”肥遺附和道。


    “還有,徐大人似乎還得到了我妖族大賢的認可!平天居的麒麟子大人都知道吧,據說,徐大人曾送給他一滴麒麟精血!那可是麒麟啊!我們妖族的共祖,竟與徐大人有這等因緣!”火猴再語,言語之中充滿了崇敬。


    “而且,聖城也與徐大人關係匪淺,曾多次張榜公示,告誡我等妖族莫要與徐大人為敵!聖城的話,俺老牛還是信的,能做到這一點,簡直讓人佩服啊。”牛老大用力拍了拍蒲扇般的巴掌,以解心頭的激動之意。


    “沒錯,像徐大人這等舉世無雙之人,我真想去尋上一尋,見上一見!隻是可惜,現在天下不太平,你我必須要擔起自己的責任,在此地做些苦力活,貢獻自己的一份力啊。”最後,肥遺一歎,言語之中,頗為惋惜。


    徐越在旁邊,聽著那些恭維和吹捧,剛開始還好,極是受用,可到了後來,就有些不適應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在東域的威望這麽大了。


    至於肥遺的感慨嘛。


    做些苦力活算什麽,你的偶像,正在你麵前拉車呢。


    “咦?”


    就在三個妖獸口若懸河,絡繹不絕時,徐越卻發現那性格高傲的金翅魔雕一句話沒說,從始至終都默默走在前麵,沉默不已。


    “誒,肥兄,那雕哥……怎麽回事?”徐越看著一言不發的金翅魔雕,好奇問道。


    “哦,它啊。”


    肥遺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它和我們有些不一樣,曾拜入聖門門下修行,哦,就是帝妖門……”


    “哦哦,懂了懂了。”


    徐越趕緊點頭,不再多問,一旁的牛老大和火猴也稍稍收斂,不再激動地討論徐越。


    氣氛僵了下去,一時間無人言語。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感覺到了尷尬,那走在最前麵的金翅魔雕終於開口了,低語道:“你們沒必要這樣,徐越大人雖斬殺了宗擎少主,也曾與青曜聖主、明川大人仇怨甚深,但不可否認,五年前,確實是聖門被那天魔嶺騙了!徐大人贏得了仙域的尊重,我們帝妖門,也應該付出應有的代價和懲罰。”


    聞言,徐越沉默不語,想到了被自己用斷槍震成粉末的宗擎,以及生命最後關頭毅然決然和魔量同歸於盡的妖帝妖後,一時間,感慨萬千。


    若說五年前那一戰,對哪個地域波及最大,那必然不是戰鬥發生地的南嶺,而是出動宗門最多的東域!


    帝山一戰,東域的格局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泰宗和三千劍宗各有天玄境巔峰隕落,門下弟子死傷慘重,可謂元氣大傷,再也沒有了巔峰時刻的區域霸權。


    而萬獸穀的參戰,以及荒古薑家立場的表明,更是讓東域先前表麵的和平局麵被打破,讓世人都知道,這片廣闊的平原上,沒有真正的中立,隻有利益和衝突。


    至於長樂宗之流的大宗古教,貿然插手各大巨頭之間的博弈,最後的結果,就是被自己無法理解的力量碾成了粉末,很多都已經名存實亡。


    不過,影響最為深遠的,還是帝妖門的衰落。


    妖帝青曜,妖後明川,以及最強一代宗擎的隕落,讓整個帝妖門隻剩一尊天玄境巔峰的紅色大妖還在苦苦支撐,幾乎一夜之間,就從仙域的一流勢力,變成了與太穀道相似的末流巨頭。


    這,也直接導致了整個妖族在東域的式微!


    要知道,雖說萬獸穀也是妖族的仙域巨頭,但這個勢力多是後世修煉成道的妖獸們,自發組建起來的鬆散聯盟,不像帝妖門,傳承了仙碑宗時期的妖族衣缽,是真正的正統!


    可以說,若不是在戰後仙盟緊急成立,定下了仙域不可內鬥的總基調,以及荒城的果斷出手幹預,幫助帝妖門穩住局勢,整個東域的妖族,都會因群龍無首而失控,這片美麗的平原土地,也隨時都可能再次陷入戰火和內亂之中。


    “唉……”


    思緒回轉,哪怕是到了現在,徐越想到五年前那場隕落了十個天玄境巔峰,打廢了數個仙域巨頭,消耗了無數有生之力的倚帝山內戰,也是忍不住一聲重歎,惋惜不已。


    “你在想什麽?”一旁的肥遺感覺到了徐越的情緒,好奇問道。


    “沒有,隻是覺得雕哥說得對……雖然帝妖門曾經犯了錯,可是妖帝和妖後最後與魔頭同歸於盡,也算是完成了自我救贖吧,相信徐越大人,不會怪他們了。”徐越低語,是自述,也出自真心。


    “嗯,我們也覺得!”


    “青曜聖主和明川大人可是犧身除魔的英雄!是我們妖族的驕傲!”


    “沒錯,聖門雖然現在有些沒落了,但它和荒城一樣,都是我們妖族心中的聖地!我們永遠擁護聖門!”


    “你們……”


    牛老大和火猴也立刻點頭,語氣堅定,聽得金翅魔雕熱淚盈眶,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憂傷。


    沒人知道,這些年它們帝妖門經曆了什麽樣困苦,高層隕落,中堅弟子死的斷層了,原本指定的下一代接班人,也意外身亡。


    有那麽一段時間,紅色大妖甚至想就此解散帝妖門,也不願這個妖族正統受此衰落之苦!


    不過,也正如牛老大等人所言,是各大妖族的支持和擁護,帝妖門才堅持到了現在,依舊是整個仙域妖族的代表!


    ……


    有了這個小插曲,眾人也沒有再討論那英明神武的徐大人,而是閑聊起了其他,在這交流之中,大家的關係也迅速增進,氣氛漸漸熟絡了起來。


    “對了,一直叫你小子小子,還不知你名字是什麽?”和善的肥遺和徐越走在一起,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


    聞言,徐越下意識地抱拳道:“哦,在下厲沉海,請多指教。”


    “厲沉海?倒是個凶戾的名字,與你氣質形象不太相符啊。”肥遺笑著說道。


    徐越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隨後話鋒一轉,扯開了話題,問道:“對了,剛才聽大哥們說,荒城內出現了失竊案件,是怎麽一回事?”


    “嗯,這可是最近發生的大事件!”


    肥遺一個腦袋控製著兩個身子,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協調同步的,此時一邊爬,一邊沉聲道:“剛才我說了,荒城的中心地段,外人進不去的地方,應該在修建什麽建築!這些石材奇木,就是給那裏送去的,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建築必定非常重要,對吧?”


    “那是自然。”


    徐越點頭,荒城祭壇的修建,可是他的兩大計劃之一,牽扯到了能否救世,可謂重中之重。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重要的建築,它的建材,卻在被人偷竊!”


    肥遺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甚至十分憤怒,背上的翅膀嗡嗡作響,咬牙道:“而且不是一次兩次!很多次了!甚至有一回,城內的守兵都怒不可遏地衝了出來,開始對所有靠近聖城的人搜捕盤查,可還是沒有抓到!可惡……我們各族幸幸苦苦搬來的東西,難道就要這樣被歹人盜走了嗎!”


    聞言,徐越的神色徹底冷下,再也沒有了之前談笑風生的模樣。


    一邊,有人在獵殺最強一代,蛀蝕未來仙域的支柱。


    一邊,有人在盜竊建造祭壇的材料,阻礙救世大計的推行。


    是同一批人嗎?他們想要雙管齊下,徹底破壞自己在仙域的布置?


    “你是怎麽知道的。”


    徐越轉頭,不知不覺間,渾身的氣質都變了,不再是那個低頭哈腰的人族小子,而是殺伐果斷的曉組織徐越。


    肥遺被徐越的轉變怔住,小小的眼睛充滿了迷茫,甚至在那若有若無的殺氣下,嚇得渾身僵硬,下意識地回答道:“這……好像是聖城內部傳出來的消息,傳得很快很廣,沒幾天,就人盡皆知……”


    見狀,徐越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咧嘴一笑,故作憨厚地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荒城裏麵也不太平啊。”


    滿帶笑意的話音落下,現場卻陷入了安靜,沒有任何一個妖獸接話了。


    顯然,他剛才的異常模樣,還是吸引了幾人的注意。


    過了好一會兒,那生性謹慎的金翅魔雕開口了,一邊用銳利的鷹眼鎖定徐越,一邊若有所指地問道:“說起來,厲道友真是不簡單啊,原本以為你拖著板車,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可現在半個時辰都過去了,竟毫無勞累之色,反而,還顯得遊刃有餘!”


    “啊這,嘿咻!”


    聞言,徐越立馬抓緊了板車把手,手臂上青筋暴起,額頭熱汗猛流,一副便秘的模樣,喘著氣解釋道:“小子我雖修為不行,但曾機緣巧合之下獲得過一本煉體之法,故而肉身強度還算不錯!不過和各位妖族大哥相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


    “是這樣麽。”


    金翅魔雕神色一寒,下一刻竟直接化為一縷金色的流光猛衝而來,尖銳的鳥喙如同劍鋒,直刺徐越心間。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鐺!!


    果然,激烈的碰撞聲響起,伴隨著火花四濺,金翅魔雕狠狠倒飛了出去,閃爍著靈光的鳥喙甚至在滴血,受了點輕傷。


    “你、你到底是誰!”它趕忙爬起來,看著眼前這一臉無奈的人族,大驚失色地嗬斥道。


    對方太強了,強的它根本無法理解,甚至剛才都沒有動用靈力,隻是簡單憑著肉身的力量,就將自己的攻擊給彈開了!


    “你是何人!為何要靠近我們!”


    刹那間,牛老大和肥遺等人也紛紛做出反應,急忙與徐越拉開距離,原本和善的臉上充滿了警惕。


    “前麵的同族!發生什麽事了!”


    極遠處的身後傳來一道詢問聲,那是其他妖族的運輸隊發現了這裏的異狀,並開始靠近了。


    “唉,可惜。”


    徐越一歎,自知已經無法隱瞞,難得的悠閑時光就這樣被破壞了,他又要變回那個憂國憂民的徐大人。


    隻不過,既已知荒城內部出現失竊之事,那麽也確實應該早早進城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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