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的心情,從來沒有那麽複雜過。


    他希望劍塵的名字在前十二名出現,卻又不希望他擠掉任何一個人。


    因為如方才所言,十二名以前,幾乎每一個,都是徐越的至愛親朋,他絕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不過,現在徐越心中已有一個感覺。


    今日,恐有大變了。


    畢竟,還有一個左青玄,也沒有出現!


    “來了。”


    這時,帝低喝,提醒著徐越回神。


    榜十二:三千劍宗-商君【公子如玉,正氣凜然】!


    商君出現,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三千劍宗內為徐越錘煉蒼雲劍,性命無憂,排名也不升不降!


    榜十一:林家-林平【厭世厭情,守心不變】!


    林平緊隨其後,他和莫道之前結伴在外遊曆,雖然也遇到了低語者的襲擊,但二人相互配合,默契萬分,發揮出來的實力遠大於1+1=2,將低語者擊退後,被仙盟及時找到,安全得保。


    接下來,就是前十!


    榜十:西漠遺族-伏天【性堅力莽,鐵駐邊疆】!


    伏香的哥哥,在西漠時,徐越和牧初璿都與其有過短暫的交手,實力強勁,不可小覷。


    榜九:天瑤聖地-天瑤聖女【姿妍殊立,如仙降塵】!


    天州巨頭天瑤聖地的聖女,五年前排第八,現在第九,容顏美麗的嚇人,就是不怎麽喜歡說話,與曉組織也有過幾次交集,可惜未能成為組員,但和徐越他們關係一直還不錯,年輕時,被徐越戲稱為“瑤瑤女神”。


    榜八:荒城-辛靈【荒城祭女,一指離淵】!


    荒女出現,排名和天瑤互換了,想來,應該是不久前在荒城之戰中,辛靈浴血奮戰,殺敵有功,被現在碑成功感應。


    而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碑文竟然停止了,沒有繼續浮現,讓徐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呼……”


    直到一刻鍾後,帝長出了一口氣,徐越才發現是他那裏出了問題。


    此時,帝的麵色已經極為難看,沒有一點兒血色不說,那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更是說明他已經油盡燈枯,快撐不住了。


    仙絕榜越往前之人實力越強,要顯映出來,對帝的消耗就越大。


    若平時,仙絕池裏有充足的水源也就罷了,可現在根本不夠!


    “前輩!”徐越急忙喊了一聲。


    “無礙。”


    帝搖了搖頭,他清楚徐越如今的焦急,而且他自己也很想知道,榜單前幾位到底什麽情況!


    嗡!


    下一刻,帝的雙眼直接緊閉,按在現在碑上的右手靈光暴漲,如驚濤駭浪,響聲隆隆。


    與此同時,他身體的其他部位卻迅速虛幻了下去,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全部注入了現在碑裏。


    榜七:荒古薑家-薑離【血色修羅,殺天伐地】!


    榜七出現了,薑離還在,沒有變化!


    徐越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之前非常擔心薑離,因為他向來獨來獨往,很容易成為暗殺的目標。


    如今,總算確定沒事了!


    “可接下來……”


    徐越咬牙,心情又猶如過山車,高高懸起,腮幫子也由於驚懼而開始顫抖。


    因為下一個人,對徐越無比重要,若出意外,將讓他生不如死。


    第六的藍如煙!


    “開!”


    帝一聲低吼,身體又虛幻了一分,現在碑也像被推了一下,微微抖動。


    一排小字,在徐越又怕又慌的目光下,緩緩顯現了。


    不是藍如煙!


    榜六:倚帝山-牧初璿【運籌帷幄,帝耀世間】


    “嗯?初璿怎麽跌了!”


    徐越不由一驚,就連帝也是微微皺眉,不明白她的繼承者為何排名下降了一位。


    照理來說,這段時間前幾的人應該都沒有發生什麽戰鬥才對,她的名次怎會無緣無故的跌落?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西漠,徐越陷入石胚試煉的危難之際,牧初璿一個人施展帝祭,幫助徐越挺過了難關。


    可這,也影響了她一生的成就,甚至連道基都差點崩塌。


    如伏量所言,代價太大了。


    “初璿跌了,那她原來的第五,現在是誰!?”


    徐越心顫,一刻沒有看到藍如煙的名字,他的心就一刻得不到安寧。


    直到前方的帝伸出原本掐訣的左手,雙手完全搭在了現在碑上,才又有一排文字艱難浮現。


    榜五:藍家-藍如煙【魂缺有憾,藍靈若閃】!


    “煙兒沒事!”


    徐越心中一聲大吼,整個人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癱軟無力。


    藍如煙,和牧初璿的排名互換了。


    “這樣一來的話……”


    徐越滿頭大汗,胸口起伏,迅速看向最後四個名額。


    劍塵的名字,還沒有出現,而他的實力,絕夠不到前五。


    至於左青玄……


    “前輩!請再快一點!拜托了!”


    徐越深深拜下,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沒辦法,他必須要盡快知道真相才行!


    帝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給出了答案,身體再次虛淡了一層,幾乎和薄霧差不多了。


    幾分鍾後,榜四終於出現,同時徐越的心,徹底跌到了穀底!


    榜四:無!


    已死的段牧天的名次,並沒有被任何人頂替!


    劍塵,多半已經凶多吉少,而左青玄如果未死,那前三,定然被他擠掉了一個!


    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澆不滅的火苗,在徐越心裏瘋狂滋生。


    可就在這關鍵時刻,帝卻停手了。


    “前輩!怎麽了!”徐越看著已經飄忽不定的帝,匆匆問道。


    “我低估了凝聚仙絕榜所需的能量,現在仙絕池已經幹涸了,再強行催動榜單,我可能會陷入沉睡。”


    帝的聲音虛弱無比,徐越聞言也急忙看了眼一旁的小池,發現其內果然已經枯竭見底,一滴都沒有了。


    “怎麽會……”


    徐越心中不甘,麵色灰白,最後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拜道:“前輩!最強一代事關仙域存亡,非同小可,陸九州更是我的生死兄弟!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他現在究竟怎樣了,還望前輩,幫我一次吧!”


    男兒隻跪天地父母,但今天,為了朋友,為了知曉陸九州和劍塵等最強一代的情況,徐越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帝依舊不為所動,久久未語。


    現在碑的光芒已經開始黯淡,一旦徹底熄滅,再想啟動,就絕無可能。


    “前輩!”


    徐越緊抓著地麵,指甲嵌進泥土中,再次拜下。


    帝終於轉過頭來,盯著那深跪在地上的青年,輕聲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乃不智之舉……我已說了,要強行催動前三名,我很有可能陷入沉睡,屆時,現在碑將被重新封印,三十三重山之巔亦無人守護,你我之前所談的摧毀封天陣陣眼之事,也很有可能再無下文……即使如此,你也希望我繼續下去嗎。”


    帝的聲音沒有太多情感,如清風流水,緩緩而過。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對於前輩來說,可能無所謂,可以事事遵從於理性,但對我而言,哪裏有什麽可為不可為!保家衛國,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親朋好友可以平安生存嗎!若是他們的生死都保障不了,我們又為何要守衛故土!”


    徐越抬起頭來,看著帝,高聲道:“現在碑被封印無礙,我的計劃裏,本就不會用到三生碑,三十三重山的安全,前輩也盡可放心,下山後,我會讓仙盟派遣專人守護,至於摧毀封天陣陣眼的事……”


    徐越咬牙,一手高高舉起,如同起誓,鄭重道:“前輩保衛仙域之心,在此地守護萬年之苦,在下非常清楚,萬分敬佩!但也請前輩相信我,仙域已到不破不立之際,毀掉封天陣陣眼,開啟巴別之路,絕對利大於弊!晚輩也誓死擊敗妖魔,掃清寰宇,保護這方天地!否則,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輪回!”


    轟隆!


    道誓立之,天地響應,如驚濤咆哮,擴向四間,又如雷鳴怒吼,閃亮了徐越堅毅的臉龐。


    “不破不立嗎……”


    帝低語,抬頭仰望著域外蒼穹,那裏既有他的死敵,也有當初同門留給他最後的遺產。


    “罷了。”


    最後,帝搖了搖頭,再次背過身去,雙手按在了明滅不定的現在碑上。


    “多謝前輩!”


    徐越原本灰暗的雙眸再次燃起烈火,對著帝深深一拜,心緒激動。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仙域和三十三重山就交給你了,封天陣陣眼,你亦可自行處置……若妖魔提前來襲,你的計劃又沒來得及實施,就令我的繼承者來此,她有我的部分力量,可挪走現在碑……碑在,我便在。”


    帝說完,便砰的一聲,身體上燃起了無形的烈火,焚燒著虛空,就像薪柴,給黯淡的現在碑提供著能量。


    仙絕池已空,那隻有他這個碑靈,單獨承受這一切了!


    “晚輩遵命!”


    徐越感激無比,站起身來抱了一拳,隨後目光炯炯地盯著現在碑,屏息不語。


    榜單繼續!


    榜三:戰神殿-夏驚仙【戰力絕頂,女武戰神】!


    夏驚仙出現了,被戰神殿重點培養並保護的她,早就成了一個武力絕強的瘋婆子,哪怕是徐越,也不敢說能同階戰勝。


    相反,百年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在被夏驚仙蹂躪,堪稱悲慘。


    “接下來就是……”


    徐越的呼吸幾乎停滯,最關鍵的人,也是他此行的目標,來了!


    陸九州!


    劈啪!


    帝身上的火焰越來越盛,甚至都發出了詭異的爆燃之聲,令那裏的空間一陣波動。


    現在碑的光芒也越來越強,幾乎達到了有史以來的頂峰。


    但第二名,始終沒有被顯映出來,似乎總是差那麽一點兒能量,未能順利催動!


    “加油啊前輩!”


    徐越捏緊了拳頭,仿佛看到帝在與一股未知的力量抗衡,但已逐漸處於下風,力不從心了。


    “可惡,如果失敗了的話……”


    徐越神色變幻,錯過了這唯一的機會,陸九州的生死將再也無法明了。


    直到他突然間,雙目一凝,想到了一個辦法!


    一個可以徹底激勵帝,讓他拚盡全力催動現在碑的辦法!


    “對了前輩!我剛才忘記說了!”


    徐越看著逐漸被現在碑壓製的帝,雙手掐訣,一段經過重重加密的傳音,就傳進了帝的識海。


    “我除了要開啟巴別之路外,還做了另一手準備!也就是東域荒城的英雄祭壇!現今,仙域的各大巨頭,大宗古教,都在將能收集到的與仙碑宗有關的古物送到那裏,充當修築祭壇的材料!而那個祭壇的真正作用,就是……”


    劈啪!


    待徐越的話說完,帝身上的火焰突然劇烈搖晃,像是被狂風吹過的蠟燭,極度不穩,險些熄滅!


    他猛地轉過頭來,雙目通紅,表情也有些猙獰地大吼道:“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


    徐越看著因為走神瞬間被現在碑壓製的帝,一陣心驚肉跳,焦急道:“所以前輩!加油啊!莫要顧慮您沉睡後仙域會有何不測,待我計劃完成,必勝!”


    “記住你說的話!”


    砰的一聲,徐越話音落下,帝也幾乎毫不猶豫地爆開,化為漫天光雨而散。


    帝,真正開始玩兒命了!


    轟!


    霎時,這片區域下起了滔天大雨,卻與外部的陽光涇渭分明,互不幹涉,每一點雨滴打在現在碑上,都令它的光芒強盛一分,遠非之前可比,甚至天空的太陽與之相較,都是螢火比皓月,微不足道。


    在強光之下,兩排小字,終於出現在了現在碑的頂端!


    仙絕榜,完整了!


    “怎麽會……”


    徐越的身體微微搖晃,最後砰的一聲,坐在了地上,雙目呆滯地看著那石碑。


    因為他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榜二:青元仙國-左青玄【水波不驚,胸有成竹】!


    榜首:羽神宗-淩璃【萬古無雙,一騎絕塵】!


    “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靈雨中,一道微不可聞的告誡聲傳來,帝的身影化為一縷輕煙,鑽進碑體之中,消失不見。


    而隨著他的沉睡,雨很快就停了,石碑失去了能量支撐,碑麵上的榜單也如撒進水中的麵粉,化為點點能量粒子而散。


    在仙絕榜消散的最後一刻,徐越絕望的雙眸還親眼目睹,先前掉了兩名,排名十九的花魁,她的名次,變成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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