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停止了,但之前二人衝撞後的餘波,仍在此地沸騰,惹得空間不斷波動,搖搖欲墜。


    徐越喘氣,額頭瘋狂冒汗,嘴角鮮血直流,強打著精神,看著前方做出掐訣之姿的天澤。


    “徐越,你感覺怎麽樣啊……”


    藍如煙緊貼在他身後,雙手綻放著大海般的藍光,按在他後背,源源不斷為他輸送著靈力。


    現在,哪怕她心裏再畏懼不遠處的那個老人,也不願離開徐越分毫。


    “煙兒……別怕……”


    感覺到身後那嬌小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徐越稍稍偏頭,輕聲安慰。


    “可是……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大家都已經快堅持不住了!”藍如煙低語,原本美麗的藍發已經被血打濕。


    “沒事……我們很快就回去了……”


    徐越伸手,顫抖地摸了摸藍如煙的臉頰。


    “沒事?有趣。”


    前方的天澤聽聞,來了興趣,緩緩道:“年輕真好,動時激昂自信,熱血沸騰,靜時理智從容,兒女情長,隻是,終究不知自己麵對的是怎樣的存在,所期盼的一切,也都是一場空。”


    “一場空?是麽。”


    徐越擠出勉強的笑容,再三看了看眼前的卷軸,確定沒問題後,才心中稍安。


    這是【城鎮傳送卷軸】,如今已經注靈完畢,可以令自己和一定範圍內的友軍,直接傳送回安全的基地。


    而他說“沒事”的底氣,就是因為此卷軸發動時,使用者會直接處於無敵的狀態,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並且,傳送的進程也無法被打斷。


    所以,徐越現在已經相當於大半個身子進了安全之地,遲遲沒有發動卷軸的原因,隻是有些好奇,為何天澤在掐訣後久久沒有動靜?


    他要發動什麽法訣?


    他那胸有成竹的神色,又是為什麽。


    “徐越。”


    思緒間,前方的天澤又開口了,帶著莫名的語氣,緩緩道:“吾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放棄你在仙域所擁有的一切,到我的身邊來。”


    天澤剛說完,就看到徐越嘴唇微動,想都沒想地要拒絕,便輕輕抬手,打斷道:“你先別急著否認,想清楚了再做決定……你是接觸過仙境的人,到了那個層次,還有什麽是看不開的呢?為了身邊的這些螻蟻,為了所謂的七情六欲,值得嗎?”


    天澤的聲音如同天道,冷漠無情,回響世間。


    “當然值得。”


    然而,徐越卻認真看著他,聲音振振有詞,堅定無比地說道:“若人泯滅了人性,何為人?扼殺了感情,又豈敢稱仙?你我修煉,為的就是逍遙自在,有朝一日能隨心所欲!若因此而自廢情欲,豈不是本末倒置,顛倒黑白!”


    “太上忘情,天道亦無情,隻有斬斷了七情六欲,忘卻了凡塵俗世,才能超脫於天地,此,乃成仙之道也!你終究是太年輕了,若經曆的歲月足夠久遠,便能將一切都放下。”天澤搖頭,似在自述,也像是在與徐越訴說。


    “若仙是你形容之仙,此仙,不成也罷!你漠視蒼生,高高在上,自認此乃仙人做派,可我卻覺得,仙者,人得道也!通玄而不化古,超凡而不脫俗,清高卻不遁世,行走天地,逍遙自得,此,為仙!”


    徐越的話音落下,宇宙頓時靜了下去,先前天澤所言的那些天道之音全部消失了,隻有無盡的深寂,包裹著眾人。


    直到許久後,妖魔的王上才微微一歎,低語道:“如此一來,可惜了,你我注定不是同道中人……或許,隻有在你灰飛煙滅的那一刻,才會明白滄海桑田,唯吾道永恒吧。”


    天澤的惋惜無以言表,似乎有一個本可以和他並肩而行的人,漸行漸遠。


    徐越沉默,沒有再回答。


    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天澤的變化。


    此刻之前,對方或許還是真心想招攬他,但此刻之後,二人再無任何談論的必要。


    雙方一下子僵了下去,似在無聲的對峙,那極其沉重的氣氛,讓一個個最強一代心髒狂跳,呼吸急促,就快要頂不住這恐怖的壓力了。


    咻!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突然從遠方掠來,闖進了這片星域!


    “薑離?”


    “薑兄!!”


    眾人看去,頓時又驚訝又欣喜,因為來者,正是不久前大家都以為戰死在了萬兵閣的薑離!


    “你……”


    徐越瞪著眼睛,神色呆滯,看著轉瞬來到自己身側的血色男子,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是紅袖。”


    而薑離到後的第一句話,就直接解釋了他還活著的原因。


    “血黯劍放血後,與它心念一體的我也本該氣血枯竭而亡,但在彌留之際……重傷垂死的紅袖居然找到了我,並將她渾身的精血神魂,全部以神凰涅槃之術獻祭……所以,我活過來了。”


    薑離說這話時,目光在微微顫抖,雖然言語還是如以前那樣冰冷無情,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死過一次的他,不一樣了。


    “原來是這樣……”


    徐越心悲,不由為那癡情的妹妹微微一歎,但緊接著又愣了一下,急問道:“可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他記得,自己並沒有給薑離說過這之後的計劃,他也應該不清楚此地的位置才對。


    “是一點星光,從萬兵閣那裏就一直指引著我來此。”


    薑離聲音低沉,他也想不通那星光到底是何物,直到遠處天澤冷不丁的一句話,解答了所有。


    “人已至齊,你們可以啟程回仙域了。”


    冰冷的話語將眾人重逢的歡喜擊成了碎片,也讓徐越頓時頭皮發麻,木然轉頭看著他。


    “你、你知道我們要走?”徐越怔神,感到不可思議。


    天澤沒有答話,隻是瞥了眼徐越手中的卷軸,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何等修為,在【城鎮傳送卷軸】出現的第一刻,就感應到了上麵那玄妙的空間波動,知道徐越等人的計劃了。


    “那你為何不阻止我……”


    徐越瞳孔縮了縮,思維也變得有些亂了。


    “自然是為了等他來此。”


    天澤看了眼剛剛趕到的薑離,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眾人,不由發出一聲嗤笑。


    “還不明白嗎?”


    天澤動了,一隻手依然保持著掐訣的姿態,另一隻手,緩緩從身後拿出一個物體,抓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顆頭顱,殘缺不全,遍體是血,嘴角留著透明的黏液,雙眼隻剩下眼白,但仍然能一眼看出,他是誰。


    “司徒宇!”


    徐越目眥欲裂,一聲怒吼,差點忍不住再次衝上去與天澤死戰。


    那頭顱,正是之前一個人留守贖魂殿的司徒宇!


    “原來他叫司徒宇啊,還算一隻堅韌的小老鼠,在贖魂殿崩潰的魂波中,竟能奇跡般的存活下來,隻是可惜,碰到了恰好趕到的我。”


    天澤說完,五指就輕輕用力,頓時哢的一聲,指頭深深嵌入司徒宇的頭顱裏,那淒慘殘缺的麵容,竟也跟著露出痛苦之色!


    司徒宇,還活著!


    “你放開他!”


    徐越心顫,心中悲痛萬分。


    而天澤則仿佛沒聽到那般,自顧自地說道:“最強一代,真是仙域之精華,世界之璀璨,可成我重回仙境之最大助力!隻是,你們還未完全成長起來,現在仍差一些火候,需要繼續回仙域修煉,幫我榨幹這片天地的最後一點價值……所以,那紅色的小鳥,這司徒老鼠,撒謊的藍晴,本座都沒有殺,甚至他,吾還用星光指引至此,讓他和你們共回仙域。”


    天澤在笑,但那話語卻如同惡魔,回響在眾人耳邊,讓他們不寒而栗,感到深深的恐懼。


    從今以後,他們都將生活在這夢魘的籠罩下,自己的人身也像待宰的羔羊,待割的韭菜,隻等時機一到,便會被人收割。


    “但是!”


    而緊接著,天澤突然獰笑了起來,雙手用力一握,哢的一聲,司徒宇的頭顱就爆成了血團,腦漿四濺,碎骨橫飛,那絲僅剩的殘魂,也在天澤的蠻力碾壓下,魂飛魄散了!


    “司……徒……兄……”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徐越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他原本都以為,在天澤說出剛才那話之後,司徒宇可以活下去了。


    直到天澤的下一聲大吼,讓他徹底回神!


    “看到了吧!就像如此!本座想讓什麽人活,什麽人就死不了!而本座要殺某些人,那他,也定不可能活!”


    天澤的高喝震蕩宇宙,響徹星域,久久不絕,像是喚起了某些禁忌中的力量!


    “徐、徐越!快走!”


    這一刻,藍如煙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了,隻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之感,迅速湧滿心頭,壓的她喘不過氣。


    不過,她卻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無比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身前這個僅僅距離她一尺的男人,忽然之間好像隔了好遠好遠,宛若生死相離!


    “走!”


    與此同時,身為當事人的徐越也徹底清醒了過來,瞳孔微縮,通體冰涼,死亡二字,突兀地出現在了腦海,當即不再猶豫,催動卷軸,開啟了傳送!


    “【城鎮傳送卷軸】正在觸發,宿主引導3秒,開啟大規模傳送,將附近的所有友軍單位、建築,傳送到任意基地旁。”


    一個巨大的結界頓時出現在這域外星空,光輝照耀著眾人,賦予了他們一層外人無法打破的薄膜。


    緊接著,神芒大綻,虛空被撕開,空間之力浩蕩,傳送終於開啟,不少人感受到那熟悉的仙域氣息,大大鬆了一口氣,就像坐上了喪屍圍城後的最後一輛直升機,即將逃離噩夢般的地方。


    唯獨徐越。


    不管怎樣,哪怕是如今馬上都要離開此地了,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和危機依然沒有緩解,反而像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慌亂間,他急忙看向不遠處,那裏的天澤依舊沒有動作,隻是被傳送陣的光芒,照亮了他冷笑的麵容。


    不對。


    對方,似乎並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或者說,哪怕知道自己要走了,他也一點兒不在意。


    “難道……”


    徐越麵色猛地慘白,細想了一下之前天澤的言語,仿佛明白什麽了。


    “終於想通了嗎?”


    這時,傳送陣的引導時間結束了,光芒如同太陽,熾熱刺眼,甚至眾人已經能看到銀河倒流,鬥轉星移,那是他們在迅速離開這域外。


    但天澤那極具魔力的聲音,還是穿透了時空,傳到了眾人的耳旁。


    “感恩吧!徐越!其實從你見到吾的第一刻,你就已經被宣判了死亡!隻是本座仁慈,讓你在這世間彌留了片刻,給了你與親友,告別的時間。”


    已經空無一人的星域,天澤終於動了,手一翻,一塊巴掌大小,鮮紅無比的血肉就憑空出現,至今仍在怦怦跳動,像是剛從什麽人身上剜下來的那般!


    這是徐越的心頭肉,在之前的荒城之戰中,為邪孤所得!


    隨後,天澤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倏地睜開時,雙眼射出的光華洞穿宇宙,那光束比仙劍還懾人,犀利萬分,他身上的波動如同法之始祖,要勾動天地大道!


    整片域外動了,隆隆作響,仿佛活過來了那般,無數的光點從深寂宇宙各處被喚醒,聚集而來。


    它們去的方向隻有一個。


    先前域外星盤所在之處!


    轟隆!!


    這一刻,光點如雨,不可計數,瞬間降臨此地,隨後如蟻群般包裹住了正不斷崩潰的星盤殘骸,讓它們徹底碎裂了,變成了齏粉細砂,也將殘骸深處隱藏的詭異之力全部帶走,徹底釋放。


    就這樣,光點們吸幹了星盤的殘餘價值。


    緊接著,它們又迅速騰起,全部匯聚於半空。


    最後,光點竟幻化成了一把橫跨宇宙的巨型光劍,混沌退避,虛空湮滅,讓人窒息。


    劍身晃動,似在尋找著什麽,最後在天澤的引導下,劍尖遙指,對準了徐越的心頭肉!


    光劍脫胎於星盤,以因果相克之力,壓製了仙域整整一個紀元。


    而今天,星盤摧毀於徐越,天澤也即將用它最後的殘存力量,用所有的生克之力,反噬於他!


    這是一把專門針對徐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管他人在哪裏,逃到哪裏,都躲不掉的!


    “凝!血!刻!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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