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爵的搗亂下,白玉堂還沒弄清楚那神秘的ptw的真實身份,甚至連性別都沒判斷出來,就被對方溜走了。


    他原本想追,但趙爵告訴他,有好戲看。


    白玉堂有些不解,“看什麽戲?剛才看的還不夠?”


    趙爵豎著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嘴唇,示意白玉堂別說話,轉身朝另一邊的大門口走出去。


    白玉堂回望了一下教堂裏躺著的三具屍體,微微皺眉。出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遲疑,他在想要不要叫人來收拾一下屍體,這麽橫呈著,感覺就好像不是死人,跟死狗死貓似的,連基本的尊嚴都沒有。


    趙爵見他沒跟上來,就回頭看,隻見在教堂大門口的台階上,白玉堂回過頭望著教堂裏邊,明亮的月光勾勒出他美好又立體的側麵,雙眼望著教堂的地麵,也許是因為月光太過明亮,白玉堂的眼睛裏有晶瑩的光斑,跟打著反光板似的,又亮又柔和。


    通常來說平時眼神越銳利堅定的人,有些猶豫的時候眼神會很迷離。


    趙爵見白玉堂似乎很為難,就忍不住笑了一聲。


    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趙爵在他回過頭的一瞬間,忽然想到某個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如果這一世,生活對你就是不斷重複的殘酷,那麽你也無須遺憾,下一世,上天一定會找到你,然後加倍寵愛你。這一句話,是他們所有人刻在墓碑上的墓誌銘,也是堅持走完這殘破一生的唯一理由。


    趙爵很滿意白玉堂此時的眼神,眼裏有悲憫、有無奈。隻有幸福的人才會懂得去悲憫,因為知道自己的幸,才能感受別人的不幸,從而去同情。


    趙爵仰起臉,望向牆壁上光亮耀眼的十字架,仿佛在透過那成排的彈孔看到世界的反麵,而反麵的邊界上站著的,是高樓之上的白燁。


    白燁雙手的手肘隨意地靠在已經生鏽的鐵欄杆上,小半個身子探出樓外,望向遠方月光下的山穀,似乎感覺到趙爵的視線,無意義地轉過臉,看了一眼教堂。教堂的內裏如果是美麗又明亮的十字架光影,那麽外麵就是殘破又布滿彈孔的牆壁。趙爵在教堂的那一邊,就好像鏡子的另一麵,分明可以看見可以觸摸,卻永遠與現實相反,再怎麽動作,鏡子裏的人也不可能出來。


    白燁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些,笑得太淡太淡,淡到一旁注意他神情變化的展昭,從這笑容裏品味出了一絲無奈。善於心理分析的他,也很難猜測此時白燁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麵對這樣一份瘋狂的禮物,白燁是驚多一些,或是喜多一些呢?


    馬漢抬起頭,忽然四周望了起來。


    “怎麽了?”趙虎好奇。


    “呃……好像……”馬漢話沒說完,突然就聽到一連串的“喳喳”聲音傳來,遠處的峽穀裏頭,似乎有什麽驚動了正在休息的群鳥。


    黑壓壓的鳥陣從峽穀裏毫無征兆滴騰升上來,很快飛向遠方。


    白燁深深皺眉,“打開了麽……”


    “打開?”展昭好奇,“什麽打開?”


    “你聽……”白燁忽然提醒。


    展昭等人都微微一愣,就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傳來,這聲音真的隻能用古怪來形容,音符不是單一的,而更像是組合的。


    有一些類似於金屬摩擦的聲音,又有一些似乎是風鈴在搖晃,還有一些好像是打擊樂,更有一些嗡嗡的凝重吹奏樂,大雜燴麽?但整體,還是莫名給人一種很沉重,也很蒼涼的感覺,大概跟大峽穀的背景有關係。


    展昭就湊過去問白燁,“是什麽打開了啊?”


    白燁沉默片刻,與教堂那一段被白玉堂問了同樣問題的趙爵一起開口,同時回答——墳墓


    展昭一臉懷疑。


    趙虎就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馬漢,“小馬哥,啥墳墓?”


    馬漢沉默了一會兒,皺眉,“好像是什麽金屬門打開的聲音,因為回響才造成這種效果,還有……”


    “還有掉落的骨頭,以及空氣稀薄度突然變化造成氣流形成風,吹響了那些空心的枯骨,加上驚起的飛鳥拍打翅膀的聲音。”白玉堂看趙爵,“大峽穀不是古跡麽?為什麽說是墳墓。”


    趙爵輕輕拍了兩下手,“厲害啊厲害,這樣都能聽出來,絕對音感麽?展小貓還說你是音癡,果然基因是會突變的!”


    白玉堂歎了口氣,“你究竟想怎麽樣?”


    趙爵雙眼微微地沉靜了下來,向墓園的方向走過去。


    白玉堂困惑地跟在後麵,看著眼前大片大片的墓碑,才意識到,原來犧牲者已經有那麽多了。不禁又聯想起剛才教堂裏的那些屍體,殺人的人和被殺的人,同樣悲哀。


    “這裏本來就是一座廢墟。”趙爵聲音淡而無味,不興不沉,雙眼看著其中一座潔白的墳墓。


    白玉堂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天使雕塑——是辛辛的墓碑,那個被遺忘了的孩子,還有墳前那一束雪白的百合花束,還很新鮮,與墓園的死氣沉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爵緩緩伸起手,一手輕輕放在胸前,輕托另一隻手的手肘,修長的食指微微彎曲,緩緩地順著嘴唇下方的微凹處滑到下巴上,輕輕一點,開口,用一種帶點戲謔的語氣問白玉堂,“準備好了沒?”


    白玉堂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低頭注視著那墓碑,往前緩慢而優雅地邁了一步,隨後突然一把拉住趙爵翻過了墓碑,兩人剛剛躲到一塊墓碑之後就聽到了刺耳的槍擊聲音。


    白玉堂握著槍,看了一眼身邊雙手按住耳朵,對他做鬼臉的趙爵。


    “聽……”


    白玉堂微微一愣,就聽到教堂的鍾聲突然響了起來。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晚上九點左右,白玉堂一皺眉,瞪趙爵。


    趙爵伸出三根手指,比了個ok還是三的姿勢,對白玉堂眨眼睛,白玉堂心中明了,如果當年的ptw試驗品都存活,應該是七個人,剛才逃掉了一個,被馬漢狙擊殺死了三個,這麽說,這裏還有三個。


    教堂的鍾會響九下,於是……


    白玉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配上趙爵那個狡黠的笑容,向來很斯文的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趙爵笑得開懷,看著白玉堂一閃身到了另一塊墓碑後,引出第一個殺手,在第三聲鍾響來到的時候扣下扳機,隨後衝入了濃密的樹林。


    接踵而至的是踩著鍾聲點的槍響。


    遠處,屋頂上的展昭走到對著教堂的這一邊,皺眉,“犧牲同伴麽?”


    “螳螂捕蟬。”白燁淡淡接了一句,“原本應該是用來對付我的。”


    “不過趙爵把你換成了玉堂。”展昭微微眯起眼睛,“是為了更有把握一點麽?”


    白燁看著似笑非笑的展昭,“還真敢說。”


    展昭回頭,眼底流出淡定和得意,“他本來就比你更強。”


    又一聲槍響傳來。


    “第三個應該也解決了。”白燁自言自語,聽到第八下鍾聲響起,忍不住點頭,“真快。”


    ……


    趙爵聽到沒動靜了,剛想探頭往墓碑後邊望了一眼,就感覺胳膊被人拽了一把,回頭一看,隻見白玉堂已經一把將他拽出了墓地,兩人往墓園外邊狂奔。


    “呀啊”趙爵被白玉堂直接從教堂的圍牆一頭甩了出去,落到草地上摔了個結實,揉著屁股剛想罵人,白玉堂一個縱躍跳了出來,一把扯住他衣領繼續往前。


    兩人跑出教堂區域的同時,第九下鍾聲落下。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白玉堂站定,回頭望教堂的方向看。


    趙爵被他連拖帶拽的,蹲在一旁拍胸口,仰起臉看白玉堂,不知道是不是仰角的問題,還是白玉堂挺拔的身材加上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太過刺眼。


    總之這樣的仰望讓人心中悸動——為什麽那麽多人想要年輕、力量、美貌、天賦、智慧……皆因為這一切,都美好得叫人為之瘋狂。


    隨著巨響聲,整座教堂加上墓園都像是定向爆破一般,炸了開來,隨後是滾滾的煙塵被激起,揚到半空,球狀的粉塵誇張地膨脹,石頭木片的碎屑四散飛出。


    遠處,趙虎張大了嘴,“不是吧……”


    白燁皺眉,“果然有埋伏。”


    “糟了,隊長他們……”趙虎著急,就摸出手機要打電話。


    展昭低聲道,“放心吧,玉堂和趙爵都不會有事的。”


    馬漢放下□□,他剛才從瞄準鏡裏頭看到了將趙爵扔出教堂自己也竄了出來的白玉堂,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舒展迅速得就像是一隻雪白的豹子,充滿了力量的美感。


    “他倆都沒事。”馬漢回頭,指了指□□的瞄準鏡,示意自己看見了。


    “這就是黃雀在後。”展昭雙手插兜轉身下樓,“想算計趙爵,太天真。”


    馬漢和趙虎麵麵相覷,一起望向還靠在欄杆邊凝望遠方峽穀的白燁,“禮物究竟是什麽?”


    白燁回過頭,沉默良久,開口,“大概是,鎮魂曲之類的東西。”


    趙虎眨了眨眼睛,索性將槍放下,也不想問了,站起來,伸手撿起馬漢仍在一旁的外套,摸出煙盒來,發現裏邊還有三根煙正好,就自己叼了一根在嘴裏,給了馬漢一根,又扔了一根給白燁。


    走到白燁身邊的欄杆上,趙虎單手握著已經鏽跡斑斑的鐵欄杆,“爺喜歡這個調調。”


    展昭走到樓下,回頭往上往,就見樓上三個男人,齊齊低頭點煙,火紅的光點亮起,煙霧將三個不同的形態勾繪得與頭頂黑暗的夜幕異常契合。


    笑著搖了搖頭,展昭往前走,岔道上,一輛白色的車子飛馳而出,橫在了他眼前。


    白玉堂打開車門,展昭上車。


    趙爵在後座呢,饒有興致地湊上來,趴著椅背看兩人,“精彩的就開始了!”


    展昭一挑眉,“很期待。”


    白玉堂發動車子,快速往大峽穀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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