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臣盛走過去扶住妻子,眼裏已不見任何青訓:“怎麽這麽早出來了,開飯還要等一會。”


    趙氏淡漠的入座,即便淺淡也如光照寒冰般,震懾人心:“我又不是病了,隻是有些不適,多走走還是好,相爺忙了一天辛苦,紅燭,沏舅爺今早新送來的茶。”


    “舅爺來過來?怎麽不派人叫我回來。”


    兩個和睦的閑話家常,男子高大俊美女子端莊溫柔,仿佛畫一般讓人神往。


    站在一旁的紀氏隻有不斷的說服自己,才能不被眼前所見刺傷。


    她與老爺青梅竹馬,趕考之前更是擺了酒席,她才是章臣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第一個女人,可……


    當她找來燕京時,他已是趙國公府的乘龍快婿,大周從四品官員,她想過大鬧一場,想過玉石俱焚。可她憑什麽與趙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碰!


    隻能委身做妾,還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才是章臣盛的原配,如今她在這個家連二夫人都算不上,自己的孩子更是矮了趙玉言家兩蠢貨一截。想起兩個孩子,她就如針紮一般,如果……如果不是她不經事,第一個孩子能活著,現在就是左相府的長子,一切榮華富貴都是她的!


    棲悅進來,一眼落在低眉順目的紀氏身上,熟悉的怨氣,奇跡的撫平了錦榕帶給棲典的壓力。


    她像往常般飛奔過來,仿佛才看到母親在,生生刹住腳步,乖巧的低著頭,怯怯地向母親問禮:“娘,安好……”


    章臣盛見狀已準備安撫女兒。


    趙氏笑容,並無責怪:“餓了吧,上菜。”


    章臣盛措手不及,伸出的手都忘了把女兒拉入懷裏,就這樣放過亂跑亂跳的棲悅?不像趙氏的作風?她出身名門世族,對子女的做派向來要求嚴格。尤其對分不清是非的棲悅,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趙氏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女兒乖乖禁足三月,還寫完了一百份經書,讓她終於明白,孩子還是懂事的,隻是小小年紀活潑些而已,想想自己小時候不也一樣讓奶娘頭疼,反而釋然。


    是她太心急,總覺得孩子任性、跋扈,被人寵壞了,總想管束她,怕她惹出亂子,怕她將來被人當槍使。


    但一百份經書,不是誰都有耐性抄。想到女兒紅腫的手腕她就心疼,女兒沒道理這麽早為她的將來受罪,慢慢教吧,不能嚇到孩子:“怎麽了?”臣盛表情很古怪,難道自己不訓斥女兒,愛女如命的他反而不習慣?


    章臣盛沒事人一樣吩咐:“開飯,開飯。”


    紀氏和新進門的陸氏正準備伺候主母。


    章臣盛眉頭卻皺了起來:“弄巧呢,怎麽不來服侍小姐吃飯。”


    章棲典和紀氏的三個兒女說說笑笑的從外麵進來,快速入座。


    棲典快速拿起碗筷往自己嘴裏扒飯:“餓死了。”


    趙玉言深吸了幾口氣才忍住沒訓斥兒女,改天讓他舅舅把他帶過去教導吧。


    章臣盛見玉言對棲典也無動於衷,超出他預料的感覺讓他心裏一陣煩躁,遷怒道:“問你們話呢!難道讓小姐自己夾菜!”


    紀氏當沒聽見左相發怒,多大點事,丫鬟婆子多得是,她隻是與有榮焉的看眼三個孩子,眼底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她身份低下又如何,她的三個兒女爭氣,都如嫡子嫡女一樣上飯桌吃飯,秀氣文雅更勝嫡子。


    章棲悅狀似詫異的看向父親,眼睛水盈盈的無垢:“爹爹生氣了?巧兒病了,女兒讓她歇息。”


    棲典塞得滿口是飯,不忘嘀咕句:“爹偏心,妹妹沒人服侍就生氣,兒子也要人服侍。”


    趙玉言見兒子滿嘴噴飯終於忍不住低聲教導:“沒人當你是啞巴,吃飯!”


    章棲典不痛不癢,大口扒飯,反正天天被說,他才不怕。


    “你能跟你妹妹比,你妹妹是女孩,當然嬌貴,既然生病了,賣出去,省得過病給小姐。”章臣盛不依不饒。


    章棲悅看著父親,心裏冷哼,表情卻更加討好生氣的父親道:“爹爹別生氣,女兒知道爹心疼女兒,怕女兒吃不好飯,要不,要不……讓影兒妹妹還服侍我,影兒妹妹服侍的最好,女兒保證吃的飽飽地。”


    紀氏瞬間看向棲悅。


    準備吃飯的章棲影茫然地看向姐姐,她身穿棉服,布料不顯眼,款式是燕都最流行的樣子,梳著與姐姐一樣的雙髻,頭上綁著紅色的蝴蝶結,乍然看上去可愛,但坐在趙氏一雙兒女身邊,卻黯然失色。


    趙氏若有所思的看女兒一眼,見女兒儒慕的望著章臣盛,便無事般提醒紀氏繼續布菜。


    章臣盛聞言,舌頭在嘴裏打個轉,噎住了,不知道該接什麽。


    章棲悅表情無奈的看向庶妹,轉而盛氣淩人的把桌子一拍:“傻坐著幹什麽!還不過來服侍本小姐用飯!”


    眾人習慣性垂下頭各忙各的,大小姐脾氣不好誰都知道。


    章棲影也餓了,她才五歲,也是被紀姨娘捧著長大,姐姐要吃飯她也要吃飯啊?為什麽她要服侍姐姐?


    章棲影表情委屈的看向同樣寵愛他的棲典哥哥和父親,小小年紀的她隱約知道他們可以訓斥姐姐。


    章棲典當她是空氣,低頭扒飯。他親妹子隻有棲悅一個。


    章棲悅更怒了:“看什麽看!跟你說話聽不見嗎!爹爹,你看她啦,女兒體恤她才讓她上桌吃了飯,她就真以為位置是她的了。”


    挨章棲影最近的章棲陽扯了扯妹妹的衣袖,表情冷酷目光沉穩,他是相府庶二子,也是棲影的親大哥,隻比棲典小幾個月,早已懂得人情世故,他的左相長得有八分相似,雖然是庶子,可不言不笑時也有幾分懾人的威儀。


    “還不去服侍棲悅妹妹吃飯。”


    棲影最信服二哥,聽他那麽說,心裏萬分委屈,隻是習慣接受命令的她,還是站起來,向姐姐走去。


    紀氏看得心都痛了,目光淩厲的在章臣盛身上瞪了一眼,又低眉順目的為主母部菜。含笑的對趙氏道:“棲影能服侍大小姐用飯是棲影的福氣,一家人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喜慶。”


    這句話可深究的地方就多了。


    趙氏放下筷子,目光嚴厲,她絕不允許有人暗自編排她女兒,更何況是承了她女兒的情才能上桌吃飯的人,更沒資格開口:“我沒記錯的話,棲影本來是服侍大小姐用飯的,大小姐體恤妹妹年紀小才讓她以後同桌而食,今天不過是弄巧不在讓棲影暫代本質,也罷,既然棲影不願意,以後就不用過來伺候了,棲陽、棲木年紀也不小了,以後也不用來伺候棲典了。”


    章臣盛臉色難看,卻挑不出妻子的錯,章棲陽麵色不動,隻是起身站起,恭手向趙氏行禮,身板挺直態度恭敬:“多謝母親這些年體恤,棲陽以後定管束好弟弟妹妹,棲影今日失禮之處還請母親諒解。”


    紀氏悔得腸子都清了,她幹嘛要多嘴!以後兒子女兒沒了同主母一起用飯的特例,難道跟那些不長眼的庶子女一起吃下一等飯菜!肯定有人要怠慢她的三個子女。


    紀氏趕緊討好趙玉言,笑容卑微小心:“姐姐,能服侍大小姐大少爺是他們三個的福氣,以後還是讓他們在一旁……”


    “不用,都是一家人,什麽服侍不服侍,紅燭,你去服侍大小姐用飯,其他閑雜人等出去吧。”說完重新拿起筷子,話題結束。


    無人再敢出聲。


    章棲影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要出去?她還沒吃飯?這是她的位置?“爹爹……”


    章臣盛怒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帶他們三人下去!惹怒了小姐和夫人,他們擔得起責任嗎!”


    章棲悅佩服臣盛這時候還不忘維持他慈父的形象,真是“辛苦”。


    三個孩子被遣送出來。


    章棲木確定四下隻有三人的奶娘後,小臉分外難看,與其生母陰損的目光相差無幾:“二哥!他們欺人太甚!她是小姐,影兒難道就不是小姐!我們都坐下了還把我們趕出來!當我們是什麽!爹也是!都不幫妹妹評理!”


    章棲陽本在想事情,聽到棲木說得最後一句目光鋒利的看向棲木:“閉嘴!你要記住爹隻會為你好!以後再說大逆不道的話,我就把你交給爹處置。”


    倔強的棲木撇開頭,非常不服氣,嘴上卻不敢反駁二哥:“知道啦。”


    章棲陽無奈的搖搖頭,看眼兀自委屈中的妹妹,憐惜的牽起她的手:“走,二哥帶你去吃飯,你以後要記住,除了二哥和棲木沒有人真心對你好,棲典是棲悅的大哥,不是你的大哥。”


    章棲影聽到這句話突然淘淘大哭。


    一群人忙慌了神的哄勸她。


    另一邊,章棲悅見飯桌上沒了討厭的人,舒心爽意的咀嚼著口裏的美食,根本沒打算把他們三個放在眼裏,她的路又不是他們給的。隻要九炎落不殺她,其他的人隨便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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