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拉著方一勺的胳膊去了沈一博的書房,據說是看變戲法去。


    方一勺就納悶了,這看什麽戲法呀?


    到了書房門口,就見沈傑對眾人招手,方一勺和沈勇進了屋子,沈傑趕緊將書房門關上。


    兩人進了屋才發現,門窗都用厚褥子擋上了,房裏點著燈,沈一博站在那兒,陰測測地兩人笑,嚇得沈勇和方一勺轉身就想逃。


    “回來回來。”沈傑對兩人招手,“好玩兒著呢。”


    兩人對視了一眼,走回了桌邊。


    就見桌上放著那幾個從青山村帶回來的匣子,匣子裏頭還是那原本的幾塊石頭。


    沈一博拿著一個油燈,往裏頭灑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方一勺納悶,問沈勇,“相公,那是什麽粉呀?”


    “是骨粉。”沈一博說著,點了火……


    油燈燃起來,果然,這火焰是藍色的,和那晚上見到的衙役們點的燈一樣。


    沈一博將燭火熄滅,房間裏就漆黑一片,唯獨那藍幽幽的燈光閃亮著,有些詭異。


    “看這幾塊石頭。”沈一博說著,伸手指了指盒子裏頭的石頭。


    “咦?”沈勇和方一勺都覺得奇怪,隻見那些石頭,似乎有淡淡的光芒放出來。


    “有光啊?”方一勺也覺得挺古怪,就問,“為什麽會發光?”


    “我之前找了個工匠,將這一塊石頭切開了,你們看看。”說著,沈一博將燈熄滅,沈傑跑去將擋著窗戶的簾子都扯開,屋子裏又亮堂了起來。


    沈一博拿出了一塊石頭,就見中間被切開了一道平整的口子,打開,將裏頭的切麵給方一勺和沈勇一看。


    “裏頭是玉石麽?”方一勺拿過來瞅了瞅,就見在一圈泥灰一樣的石頭外殼裏頭,像是雞蛋一樣的構造,外邊一圈白的,裏頭一圈綠的,越到中間顏色越深。


    沈勇對玉石也不是很懂,伸手敲了敲,冰涼梆硬,舉目看沈一博,“爹,是上好玉石麽?”


    沈一博笑了笑,問,“你猜。”


    沈勇和方一勺都有些無奈,看沈傑,就見也是搖頭。


    “這個是不是和和氏璧一樣的?”方一勺問。


    “呦。”沈勇笑眯眯看她,“娘子有學問呀,還知道和氏璧。”


    方一勺臉微紅,知道沈勇調侃她呢,輕輕踹了他一腳。


    沈勇挑起嘴角,心裏頭癢癢。


    “咳咳。”沈一博整理了一下袖子,坐下道,“這事兒礙…隻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錯上加錯,鑄成大錯。”


    沈勇和沈傑都搬了凳子來,方一勺也想坐,沈勇要拉她做自己腿上,方一勺連耳帶腮都紅透了,自然是不肯在沈一博眼前這樣放肆的,忙掙脫了,搬凳子坐在一旁。


    沈勇就拿腳尖兒點方一勺的凳子腿,後來鬧得方一勺脖子都紅了,沈一博咳嗽一聲狠狠一眼瞪過去,沈勇方才收斂了,拉凳子到方一勺身邊,挨著她坐下,不再鬧騰了。


    “這顧青山啊,有個毛病,好賭!”沈一博道,“另外,我看了當地的地方誌,青山村一帶,是不產玉石的。”


    沈勇和方一勺都點點頭,青山村大多都是泥石丘陵,幾乎沒有石山,哪兒來的玉石呢?


    “顧青山賭錢、賭馬賭擂台,連說句話都要跟人打個賭……不過他後來喜歡上了一樣最刺激的。”沈一博道,“賭石!”


    “賭石?”方一勺和沈勇都有些好奇。


    “這個我也見過,在常年出產玉石的地方,眾人挖出一塊大石頭,就出高價賣。大家坐地起價,誰出的價錢高誰就得著,不封頂。這切開來如果是上乘的玉石,那就發大財了,可如果隻是一般的石頭,那就賠本兒了。”沈一博道,“我查看了官府的卷宗,顧青山當年得到了大量的財寶,後來錢財是不翼而飛,據說他都拿去賭石了。”


    “那多不靠譜啊?”沈勇不禁問,“如果買的都是普通石頭,那他豈不是要虧本虧死的麽?”


    “我覺得顧青山可能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官府抓了砍頭,那麽多金銀財寶也沒地方藏,總是會被官府抄走。”沈一博搖了搖頭,“所以他才想出了那麽個法子將金銀換成了石頭,容易藏埃那個淘貨郎君,應該也是看了一些方誌上關於顧青山的記載,才會到深山裏頭去找賭石的。”


    “原來如此。”方一勺聽命白了,就問,“那,這幾塊石頭,可是大富貴啊!”


    “這並非是玉石。”沈一博頗有些惋惜地說,“如果說顧青山原本的財富是一萬兩銀子,那麽這些石頭,可能隻值一百兩銀子。”


    “啊?”方一勺和沈勇都皺起了眉頭。


    “那他豈不是虧大了?”沈勇問。


    “這些根本不是玉石。”沈一博道,“我問了幾個工匠,他們說這些隻是很不值錢的晶石而已,大多是賭石之人用來欺騙外行的。”


    “哎呀,那顧青山的銀子都被騙走了麽?”沈勇連連搖頭,“可惜呀,枉他當了那麽多年好漢,到頭來白幹一常”


    “可不是。”沈傑也點頭,“更可惜的是為了幾塊爛石頭,死了那麽些人。”


    “死人跟玉石有關係麽?”沈勇問。


    “嗯。”沈一博臉色嚴峻起來,搖了搖頭,道,“那淘貨郎,其實當晚就已經發現了那些賭石是不值錢的,沒來得及說就被王貴他們打跑了。他懷恨在心,便告到了洛縣的知府衙門,他說自己在山上偶然發現了當年顧青山留下的珍寶,但是村裏人想要獨占不肯交給公家,他是逃來告狀的。”


    “真卑鄙呀。”方一勺皺眉。


    “原本那淘貨郎隻是想讓官府的人抓了王貴他們揍一頓板子,好出出氣,可沒想到那洛縣的縣令,是個包藏禍心的主埃”沈一博歎息,示意沈傑接著說。


    沈傑點頭,道,“我抓了那些衙役們在路上就跟我說了事情的原委,他們縣太爺知道顧青山的萬千財富被變成了賭石後,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就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批財寶據為己有,他先穩住了淘貨郎,再派人去村裏打聽。然而賭石早就被村裏人扔進河塘裏了,怎麽找都沒找到,他就覺得是村民私藏了起來。”


    “然後呢?”沈勇和方一勺都覺得有些可怕,該不會,為了石頭殺了那麽多人吧?可是那說不通啊!哪兒有縣令這麽傻的?


    “接下來的事情,更可笑又可歎。”沈傑歎息道,“那縣太爺手下有個師爺,平時不少鬼主意,縣太爺將這事情交給他了,他首先是派人蹲守,可是左等右等,沒看到那些村民拿石頭去賣銀子,於是就有人給他出了個餿主意。”


    “餿主意?”神勇失笑,“不過這些人腦袋裏估計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


    “他們想,那些村民如今有銀子花呢,所以不愁,大可以等風頭過去了,再將銀子取出來用。於是最好的法子是讓村民們沒錢……他們沒錢了又要過日子,可不就得拿石頭出來換了麽?”


    “讓村民沒銀子花……是指搶他們銀子?”方一勺問。


    沈傑搖了搖頭,“是讓田裏的作物絕收!”


    “什麽鬼主意?”沈勇怒道,“作物絕收了,不是隻有村民挨餓,整個洛縣的人吃什麽?”


    “那師爺據說有個郎中朋友,很會些邪門歪道的本事,就給了師爺一些藥粉,讓灑在農田裏,村民們一澆水,菜準死。”


    “簡直荒謬之極!”方一勺很是生氣,“那菜死了,人吃了不也死了麽?洛縣買菜的人難道沒有誤食?”


    “那郎中是個半吊子,以為吃不死人,師爺想要試一試有沒有用,就先灑了一塊比較小的菜地。”沈一博搖了搖頭,“那些小菜地,是村民們種了自己吃的菜,都不賣的……第二天,凡是吃了菜的人,都相繼病倒,然後死去。”


    “就為了這點事情?”沈勇圓睜了雙目,“簡直喪盡天良了!”


    “師爺一看死了那麽多人,知道事情鬧大了,就趕緊回去跟縣令報告,縣令也慌了。”沈一博接著說,“而此時,青山村的人紛紛逃走,縣令他們就正好趁此時機,編造了一個菜瘟的謊話,企圖蒙混過關。”


    方一勺和沈勇都搖頭不語,這些村民死得多麽不值。


    “後來,那縣令其實找到了在河塘裏頭的石頭,也找工匠看了,被告知是假的,勃然大怒!”沈傑道,“他找那淘貨郎算賬,貨郎此時早就後悔,怕被殺了,隻好編造謊言,說是讓村民藏起來了,假的隻是障眼法,還教了那些官兵如何用燃燒骨粉的方法來找賭石。”


    “那淘貨郎君呢?還活著麽?”沈勇問。


    “在大牢裏頭押著呢。”沈傑一笑,“那縣令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留下,這一回可是人贓並獲!”


    “好!”沈勇和方一勺同時拍手,這幫人實在該殺!


    “這事情我已經寫了折子呈報京裏。”沈一博搖頭連連,“那些青山村的村民,我也已經告知了他們真相。”


    “那他們如何?”方一勺有些不忍,若是知道自己的情人就這樣白白死於他人貪念,豈不是要痛死的麽?


    “還能如何?”沈一博苦笑,“逝者已矣,除了抱頭痛哭之外,也無甚可做。劉大方也已經將屍體都挖出來檢查過,都係中毒而亡,一幹參與的嫌犯全部捉拿歸案,等候聖旨一到,就開刀問斬。”


    方一勺和沈勇都點頭,覺得這種人就應該先殺而後快!


    果然,三天之後,京裏來了公文,這幾個囚犯要押解入京,皇上將發皇榜昭告天下他們的罪行,然後淩遲處死以告慰枉死的村民。另外,皇上對沈一博破獲此案給予了褒獎,並給了青山村留下的村民補償,讓他們能安葬親人,重歸故裏開始新的生活……這一段是非,最終也算是平息了。


    青山村的案子,昭告了天下,整個東巷府自然是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眾人除了對這縣令的惡行唾棄不已,也更加讚賞沈一博與沈勇兩父子,沈勇這浪子如今已經成了東巷府家家戶戶大拿來人教孩子的榜樣了。他們最常說的一句就是——看到沒?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你看看沈勇,如今多有出息?


    沈勇繼續在家裏頭看他的書,跟方一勺吵吵鬧鬧,小兩口感情也是日漸深厚,隻可惜……他那兩位師父還是沒有回來,也不知道究竟是忙什麽去了。


    “娘子,倆老頭會不會出事啊?”沈勇有些坐不住,“怎麽臨走也不說一聲去哪兒了呢?好叫人擔心啊!”


    “就是埃”方一勺也點頭,她正站在灶台邊,一手拿著一雙極長的筷子,翻著鍋子裏的東西。


    “娘子,做什麽呢?”沈勇湊過去看,下巴架在方一勺肩膀上,懶洋洋地問。


    “炕糍粑。”方一勺回答。


    沈勇看了看,就見鍋裏有幾塊糍粑,方一勺正用筷子緩緩地翻煎著,邊煎邊在上頭灑糖,就見糍粑外皮金黃,看起來便是又鬆又脆。方一勺拿筷子戳了戳,隻聽得“哢嚓”一聲,外皮上捅了個窟窿,裏頭白軟軟的瓤,被筷子帶出粘粘一條來。


    “這是上好的糍粑呀。”沈勇饞壞了,方一勺將做好的出鍋,夾給沈勇吃,不忘囑咐,“小心燙埃”


    “呼……”沈勇吹了兩口氣,張嘴咬了,還是燙得直蹦,不過這糍粑外皮焦脆,甜淡事宜,裏頭的糯米軟糯香滑,好不美味。


    “好吃啊娘子!”沈勇讚歎,“糍粑哪兒買的?”


    “是那個賣菜的小哥送的。”方一勺隨口回答。


    沈勇耳朵哧溜就鑽進了“小哥”倆字,問,“賣菜的小哥?”


    “嗯。”方一勺笑眯眯點頭,“是呀,他家的菜特別新鮮,我每天都去,今日他說是自家椿的糍粑,讓我帶些回來嚐嚐。”


    沈勇伸手摸了摸下巴,心說……嗯?買菜送糍粑,有這等好事?還小哥……


    一會兒,方一勺給沈夫人和沈一博送糍粑去了,沈勇一把揪住小結巴,問,“你跟娘子去買過菜沒?”


    “沒有埃”小結巴搖頭,“我整天都陪著你。”


    “那蓮兒和石頭呢?”


    “她倆整天小跟屁蟲似的,鐵定去過埃”小結巴問,“怎麽了?”


    “咳咳……”沈勇道,“你幫我打聽打聽去,那個每天賣菜給娘子的小哥是什麽人?”沈勇壓低聲音道。


    “小哥?”小結巴睜大了眼睛,“少爺,少奶奶給你戴綠帽子啊?”


    “呸!”沈勇抬手給了他一個燒栗,“娘子是本分人,你胡說我可揍你屁股!”


    “那你……打聽什麽小哥啊?”小結巴嘟囔。


    “你沒聽說過麽?媳婦兒好看了容易招人惦記!”沈勇道,“還不快去問!”


    “哦!”小結巴跑沒影了,沒多久,急匆匆回來,“少爺,問來了!”


    “怎麽樣?”沈勇趕緊問他。


    “蓮兒說啊,那賣菜的叫劉袤,是個念書人,可俊了,家裏爹娘種菜供他念書,他一有空就給爹娘來幫忙賣菜,是個好人。”小結巴不忘補充一句,“據說啊,對少奶奶可好了!”


    沈勇眼眉都豎起來了,抱著胳膊在院子裏轉磨磨,劉袤……劉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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