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蕭蕭快走出甬道之時,見出口一片白光,霧氣蒙蒙,那光明亮卻柔和,那霧柔軟如棉糖。那光與霧,像能對人產生致命的吸引,她不由得快步奔跑,心情有一點點期待,一點點興奮,像小時候媽媽在對她招招手,她便興奮地奔進媽媽的懷抱。


    站到甬道出口,眼前是一片廣闊豁然的天,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她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象。


    一切都那麽的純粹,暖暖金色陽光,正掛在中天,上上下下都是天,根本沒有地平線。陽光不刺眼,隻帶給人愜意的暖。蒼蒼遠山,綠如最極品的翡翠,漂浮在半空之間,山下是雲,大朵大朵,純淨亮眼的白,絲絲纏纏。


    一股暖風吹拂,空氣中帶著清新的甜。幾聲悅耳鳴啼,遠處彩鳳飛舞,祥鳥翱翔,它們展開豔麗的羽翼,醉了這天。


    遠處有人,似九天仙女,有的腳踩祥雲,有的騎著瑞獸,還有的坐在彩車之上,各個都美的出奇,那眉似天池雙飛燕、那眼如瓊湖水含煙,那晶潔的肌膚,閃著奇異的銀光,抬手顧盼,飄逸婉轉。


    眼前幾片桃花飄落,龍蕭蕭抬手去接,卻看到一雙手細如凝脂,指甲尖尖,塗著金色的彩漆,臂上彩帶隨風飄舞,她心一驚,忙低頭,見她身上也不再是難看的青色門服,而是一件拖地蘭花盤金蝴蝶輕紗裙,腳下也不是甬道內的青石,而是朵朵祥雲,回頭,甬道已不見。沒想到祥雲踩上去一點兒也沒有鬆軟塌陷的感覺,她信念一動,祥雲徐徐向前。


    她經過那些仙女身邊,那些人卻對她視而不見。


    遠處縹緲的山峰頂上,有一金光琉璃大殿,殿內發出的紅色火光,金色霞光,比陽光更刺眼。龍蕭蕭徐徐飄到殿外窗邊。


    見殿內中央一碩大的赤紅銅爐,爐下幽藍的罡火正旋轉著,灼燒著,火勢正旺。


    罡火不遠處有一個人,他正背著手站在一塊十幾平米見方的矮桌前。


    有桌子,龍蕭蕭內心一動,但桌子上卻什麽都沒有。


    龍蕭蕭失望的轉身欲走,卻見那人單手在桌上一揮,桌上立即出現了一個類似沙盤的立體模型,那盤上山川河流,走獸飛鳥,都那麽的清晰逼真,龍蕭蕭甚至都能看清楚樹葉在風中搖曳,飛鳥在林中覓食。


    可是那人卻緩緩搖了搖頭,隻見他單手又一撫,模型立即轉換,這次出現的是一個遍布高樓大廈的城市模型,地上交通發達,車水馬龍,天上飛機飛過,滑出的白線讓天空多了一朵筆直的雲。


    熙熙攘攘的城市街景,超市、酒店、咖啡廳,人頭攢動,熱鬧喧嘩。


    龍蕭蕭內心說不出的悸動,這居然是她小時候生活過的那個世界,是她來自的地方,是有她媽媽的地方。


    怎麽會出現這個沙盤之上,她想走入殿中,去看個仔細,也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卻見那人點了點頭,單手一指,那城市模型隨著那人手指的顫動,突然間劇烈晃動,大地在抖動中裂開了百尺寬的縫隙,人們如螻蟻一般掉落其中,汽車堆撞在一塊兒燃起熊熊大火。樓宇瞬間如多米諾骨牌一樣東倒西歪,各種建築如豆腐渣般土崩瓦解,地下崩開的水管噴著水霧,一個無人看管的嬰兒車裏,嬰兒在嗷嗷大哭,他的母親被街邊掉落的牌匾砸倒在路邊,汩汩的鮮血流得她滿頭滿臉。


    龍蕭蕭的心頭肉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生生揪起,她雖然看到的隻是模型影像,但那群人眼底的恐懼、絕望,是那麽真切,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麵,隻見那模型之中有點點白光升起,白光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亮如滿天繁星。那白光匯成一條白鏈,隨著那人單手一揮,從模型中剝離而出,直奔那赤紅銅爐而去,銅爐燒得灼熱,那白鏈猶如肉片下了油鍋,冷水澆上了熱鐵,刺啦啦一聲,龍蕭蕭在這刺啦啦的聲音裏麵,分明聽見混雜了上萬人的悲鳴哀嚎,猶如來自地獄的最底層,永世不得超生的唏噓一片。


    龍蕭蕭心跳的咕咚咕咚,這周圍的景致看起來如此美好,可這個最大最美的房間裏麵上演的場景卻如此血腥慘烈。


    那影像分明就是演繹了一場城市的大地震,此乃天災,人生無奈,可這此情此景,誰敢說天災與那人顫動的手指無關?而地震中枉死的數萬條人命,又為何會在銅爐裏哀嚎?


    刹那間,這曼妙金光琉璃殿,在龍蕭蕭眼裏成了苦痛血腥羅刹場,她慌忙收回撫在窗棱的手,仿佛那木窗欞上的紅漆在往外滲著血,粘膩了她的手。


    那人抬眼望向龍蕭蕭所在的這邊。他眼神冷漠平淡,像是每日裏做慣了這樣的事情,而那些沙盤上外形和他相似的人們,他們的生死在他的眼裏,還不如豬狗。


    她有些發嘔,遠離了這間琉璃殿,不知又飄過多遠,霧氣掩映的山間,露出瓊閣一角,金漆彩瓦亮眼。她踏雲向前,才看到閣上牌匾,紅漆金字,飛舞蹁躚,“魅影閣”。


    這又是什麽地方?她靜靜地聽了聽,裏麵空無一人。


    她抬腿入閣,閣內一古色翹頭案桌,桌上一鎏金雕花銅鏡,卻鏡麵向下放著。


    難道這就是師伯所說的台子上的東西?


    龍蕭蕭伸手拿起銅鏡,摩挲著鏡柄處的篆書,是“本相”二字。


    她拿起鏡子對著自己照了照,照影模糊,看不太清楚,仿佛鏡麵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她看著魅影閣中,哪裏都是幹幹淨淨,這桌案上也是一塵不染,這鏡子還是鏡麵向下放著,奇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心裏不由得想起禪宗六祖慧能的那四句偈語,心中思索是哪裏來的灰塵?腦子中卻嗡的一聲,同時周圍的景象如水洗一般降落,那豔陽、遠山、飛花、瓊閣,全都沒了蹤影。她隻是身在一間寬敞的石洞,那古案也變成了石台。


    剛剛那一切,居然是幻境。


    再看手中的銅鏡,鏡周也沒了鎏金雕花,隻是一麵再普通不過的鏡子。鏡柄處的“本相”二字卻沒變,鏡麵還是蒙著塵,而鏡子後麵的黃銅卻晶光鋥亮,比鏡子正麵照得還清楚。


    她拿起鏡子背麵照了照,這次卻從背麵看見了霧靄茫茫的萬象山,那逼真的感受和剛剛在琉璃殿、魅影閣的感受一模一樣。


    山還是那座山,但卻沒有這麽多的石室,好多宮殿也都沒有建。一人站在雷嵩峰巔,那人一身白衣,烏發飛揚,手中握著一個葫蘆,深炯的眼神遙望遠處海天之間,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龍蕭蕭卻一眼認出,是師傅,元浩軒。


    他的後麵跪著一個人,仿佛跪了好久,像在祈求什麽,但師傅依然不為所動,那人在地上咣咣咣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緩緩向師傅走去。師傅仍沒有回頭,但龍蕭蕭分明從那人拱起的後背,僵硬的雙肩,看到了一絲危險。“師傅小心!”她驚得大喊,卻沒人能聽見她的提醒,那人劍已出鞘,一劍刺入師傅心髒部位,那人拔劍,卻沒有預料之中劍鋒帶出的血線。師傅人影一個晃動憑空消失,那人回頭四下查看,眼中布滿不解與茫然,龍蕭蕭內心稍安。


    鏡子背麵的影像就到這裏。龍蕭蕭手裏握著鏡子,腦中思緒百轉,這鏡子真是古怪,此鏡名為本相,正麵蒙塵,背麵萬象。


    看背麵看得久了,有點兒疲憊。她複又看看正麵,別管灰塵是哪裏來的,看能不能擦幹淨。她扯起衣角擦了擦,那灰塵像是沁在鏡子裏麵的,根本擦不掉。


    她沾了些口水又擦了擦,咦,好像能擦掉了,她把口水塗滿鏡子,照了照自己,發現能照出一個模糊的影,隻是鏡中的自己和以往有些不同,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但臉上卻泛起了銀燦燦的光芒,一頭墨紫色長發,頭頂兩側還生了兩隻金燦燦的寸許長的帶叉雙角。


    龍蕭蕭嚇得把鏡子一扣,什麽東東?一隻妖怪,還說是本相鏡,我看是妖怪鏡,還是鏡子背麵好看,逼真不說,還大氣磅礴,雖然剛剛演繹的那兩場畫麵都有夠血腥,但就當m國大片看看也不錯。


    龍蕭蕭轉念一想,不過我的測試還真奇怪,不是測試身法術、攻擊術和防禦術麽?可是這些技能全都沒用上,就費了點兒唾沫。


    她把鏡子又拿起來看了一下,上麵的唾液已經幹了,又是一層灰蒙蒙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龍蕭蕭對剛才自己的形象心有餘悸,這種鏡子拿出去危險可不小,萬一被人照見我剛才頭生雙角的妖怪模樣,被人綁樹上燒死怎麽辦?還是不要見光的好。


    龍蕭蕭拿出在石台下麵的土地上刨了一個坑,打算把本相鏡埋了,刨著刨著,卻刨出一個東西來。


    他用手撫掉那件東西上的灰土,是一個葫蘆。不過這東西怎麽越看越眼熟呢?對了,想起來了,這個東西和她在寶魂殿裏看到師傅手裏拿著的那個葫蘆,一摸一樣。


    她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個葫蘆,發現在葫蘆底部居然有兩個篆刻的小字,是“寶魂”二字。


    她內心一動,難道這個葫蘆就是寶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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