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郭侃入關


    大方略商量好了,李雋和柳河子他們商討具體的實施細節。要知道,郭侃這樣的對手誰也不敢輕視,不能因為他在江南戰敗就瞧不起他,就認為他無能,那樣的話,必然吃大虧,李雋深知此理,才和柳河子他們研究執行計劃。


    這種事情,要是廖勝功在這裏就好了,完全可以要他去完成,李雋當一個甩手掌櫃就行了,可惜的是他在臨安主持軍務,李雋隻好自己當起了參謀長。


    “媽的,什麽東西,一個臭牛鼻子,還端架子,要見皇上,也不拉泡稀屎照照。”段幹木罵罵咧咧地進來,瞧他那模樣好象遇到了什麽惡心事,讓他難以忍受,可以想象得到,要不是李雋有嚴令不許他胡來,他肯定是對讓他不爽的那人飽以老拳了。


    正在埋頭討論的李雋和柳河子他們聞聲抬起頭來,看著他。李雋問道:“幹木,發生了什麽事?你這樣一副借你穀子還你穀糠的樣子。”


    “皇上,你說氣人不氣人。”段幹木一聽李雋的話,火氣一下子躥上來,氣憤憤地道:“臭牛子居然找皇上打秋風。他說要是皇上見他,皇上會給他萬兩黃金。臣就不信,憑他那老得快入土的樣子,四兩瘦骨頭熬成油也沒有一兩,還要皇上給他一萬兩黃金,吹牛!做白日夢!”嘴巴撇得老長,咧得快到耳根了,一副風了天下奇聞怪事模樣。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正題,李雋給他弄得有點迷糊,問道:“說事,別發牢騷。”


    段幹木也明白過來他跑題了,沒有說到正題,道:“皇上,營外來了一個牛鼻子,說要見皇上。皇上軍務纏身,哪有時間和他這個快入土的臭牛鼻子磨時間,臣一口回絕了。他很是不高興,非要見皇上不可。臣本想把他轟走,他坐在營門口就是不走,臣也沒辦法,隻好來請示皇上該怎麽處理。”看得出來,他和這個道士肯定是狠狠磨了一陣子,拿這個道士沒辦法,隻好來找李雋想辦法了。


    李雋很是明白,個中詳情決不止這點,問道:“就這點?”


    “哦。”段幹木給氣糊塗了,聞言之下想起來了,一拍額頭道:“皇上,還有,這個牛鼻子大言不慚,說要是皇上見了他,會賞他一萬兩黃金。皇上,臣就不信他值一萬黃金,他以為他是誰?他又不是薑太公,還值一萬兩黃金,呸!”鄙夷之極。


    頓了一下,接著道:“皇上,牛鼻子還要臣給皇上傳一句打油詩。”


    “哦。快說,什麽詩?”李雋是教授出身,曆來隻有他出題考學生的份,哪有別人考他的份,一聽之下覺得很是新鮮,好奇心大起,忙問道。


    “浩浩乎白水。”段幹木想了一下道,嘴一撇,點評道:“還白水,再白的水到了牛鼻子那裏也會變成黑水。呸。”


    許光漢,焦裕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柳河子沉思了一下,若有所悟地點頭。


    李雋還沒有發表看表,心急的焦裕已經吼起來了,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打油詩,皇上,別睬他,讓臣去把他轟走。”大步一邁,就要出去。李雋軍務纏身,事情本來就夠多的,現在正是進入關中的關鍵時期,大軍立足未穩,這事務就更多了,不要說焦裕不爽,就是柳河子都覺得這個道士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的話馬上得到段幹木的響應,讚道:“對,焦將軍,去把他趕走。”停了一下,補了一句:“焦將軍,要趕走這牛鼻子,也沒那麽容易,我想了好多辦法都不行。”


    “這哪裏是打油詩,真是不讀書。這詩可是大有來頭,隻有大有來頭的人才敢用這詩。”李雋在心裏如是想,笑著對段幹木道:“明白了,你吃虧了吧。”大步一邁道:“走,去看看這位世外高人,去和他盤盤道也不錯。”


    焦裕還想勸阻李雋,給柳河子搖手打斷了,柳河子知道段幹木不是省油的燈,給一個道士弄得沒轍,說明這個道士不是一般人,才阻止焦裕。四人跟著李雋出去了。


    李雋還沒有進屋,就聽見屋裏傳來一個蒼老但不失清越的聲音讚道:“好茶,好茶。清香適口,隻有地靈人傑的江南才會出這種好茶,龍井天下名茶,果是不虛。”


    李雋看了一眼段幹木,見他一臉的憤色,心念一轉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肯定是這個道士不喝其他的茶,逼迫段幹木給泡上等龍井。李雋生活節儉,沒什麽品位追求,一點也不奢侈,但龍井茶卻是帶得有,主要是用來贈送給那些光複地區的有德長者。用龍井這樣的名茶相贈,很有好處,既省錢,又可以收拾人心。段幹木一向珍視龍井,居然給人逼得沏上來,可見此人非常的難纏。


    李雋一步跨進屋裏,隻見椅子上坐著一個鶴發鶴顏的年老道士,瞧年歲不下七十,一襲潔淨的道袍,三縷長髯垂於胸前,一派仙風道骨,很有謙衝恬退的高士之風,貌相頗有幾分威武,要是換上朝服自有一股威嚴,可以威行萬人。李雋看得暗暗點頭,道:“龍井名茶,自贈名士,名士飲名茶,正所當也,道長名士乎?”


    李雋熟知曆史,古代多辯士,憑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天下,然而並沒有太大的本事,以此來難道士。


    道士雙眼明淨如清水,沒有精光,然而給人的感覺是能夠看穿一切,看著李雋,站起身對李雋微一施禮,道:“皇上,貧道清風子有禮了。皇上之言差也,貧道非名士,然貧道真士者也。名士者,沽名釣譽,陡誤世人,清風子不屑為。”


    誠如清風子所言,自古以來所謂的名士,多有欺世盜名之輩,並無實學。在士風大行的古代,能有如此之言者少之又少,李雋點頭讚成,心想此人言詞如刀,一針見血,怪不得段幹木會吃虧,坐下來,道:“清風子,清風一陣,化育萬物,任他臭氣俗氣皆不染,可與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媲美。人如其名乎?”


    李雋一語道破清風子道號的真諦,清風子眼裏神光一閃,道:“皇上聖明。清風七十載,一如往昔,昔也清,時也清。”他這是在自我讚美,是說他七十年來都如一股清風,清新不變,不會變質。


    “道長請坐。”兩人語含機鋒對戰一陣,李雋知道此人非易與之輩,該給他點禮節了,招呼他坐下,道:“清風在昔,清風在時,請問道長將來的清風還是清風嗎?”這話是在問清風子將來有什麽打算。


    清風子坐下來,回道:“清風清於野,清於穀,清於雲泥,清於淵,清於幽,清於市,處處皆是清風。”他這是自誇之詞,意思是說無論在哪裏,他還是清風。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永不變質,保持本色。


    與清風子才數言,李雋心中升起一股清新之感,哈哈暢笑,道:“清風恒久,天地永存!”


    這是對清風子適才所言的很好點評,清風子大起知己之感,深施一禮道:“謝皇上。”剛是微一施禮,頗有傲慢之態,現在是深施一禮,言詞已恭,那是因為對李雋大起好感之故。


    李雋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求見自己,道:“浩浩白水,中生鯈魚,道長鯈魚乎?”


    “浩浩白水”一詩出自《詩經》,下麵的詩是“鯈鯈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國家未定,從我焉如。”那些才幹傑出,又遇不到明主的人才就會引用這詩。管仲相齊,齊桓公最終成為天下霸主,成就霸業,千古美談。當管仲病逝之前,與齊桓公病榻論相,其中有一句話“惜乎哉,寧戚!”他是感歎寧戚具有經天緯地之才,卻比他先死,在他死後沒有人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好丞相。


    據說,這個寧戚就以這首詩難住了管仲。管仲之才千古共美,自是難得,能難住他的人不多,寧戚就是其中之一。管仲與寧戚第一次見麵,寧戚在路邊放牛,就用“浩浩乎白水”為難管仲,管仲搞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還是管仲的小妾婧給他解釋明白,說寧戚是想出來做官。(按:本故事有多種版本,本書取馮夢龍《東周列國誌》。)


    李雋聽了段幹木的傳話就知道清風子的意思,心想敢用這詩的人不多,肯定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才出來見清風子。讀書不多的段幹木和焦裕哪裏知道這個典故,居然把大名鼎鼎的詩說成打油詩,何其謬也!


    李雋的意思是說你既有出來做官的打算,給不給你官做,要看你有沒有真本事。在古代,說客很多,到處遊說人,卻沒有真本事,這官當然不能亂給,要考考清風子的真才實學。


    清風子聰明絕頂之人,哪有不明白李雋意思的道理,道:“皇上,清風子悠遊於山野間,別無所學,善相病。貧道相病,不用望聞問切,皇上可否一試?”


    他這是要一展一身所學,用現在的話來就是要露上一手,免得給李雋看輕了。焦裕哪裏明白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在詛咒李雋生病,喝道:“無知老道,休得胡言。皇上龍體康健,長命萬年,就是你死一百回,龍上也沒事。”


    “你也太誇張了吧,哪有萬壽無疆的道理。”李雋在心裏如是想,搖手阻止焦裕,道:“道長聽見了吧,我身康體健,無病無恙,你相病之術無用武之地嘍。”


    清風子明白李雋是故意如此說,直接切入正題,道:“皇上自是龍體無恙,但關中之疾甚重,皇上要不要清風子相相?”


    “關中自是重地,朝廷已經收複略陽,寶雞,不日之間就會兵發八百裏秦川,到那時,關中光複也是易若反掌之事,不相也罷。”李雋笑著說,心想:“我就不給你機會,看你如何應對。”


    清風子歎道:“先前,貧道以為關中之疾在腠裏,沒想到已是到了膏肓。關中危矣,朝廷危矣,天下危矣。”站起身道:“告辭。”略一施禮,就要拂袖而去。


    他危言聳聽,焦裕已是忍奈不住了,一下攔住他道:“牛鼻子,你以為這裏是哪裏,能由得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吃了虧的段幹木很是讚同他的話,在心裏大叫一聲深獲吾心,也是一下躥出來,擋住清風子的去路,右手已經搭在了刀柄上,隻要李雋下令,馬上就要把清風子拿下。


    李雋適時發話,道:“住手,不得對道長無禮。”搖手要焦裕和段幹木二人退下。二人雖是不願,也不敢不聽,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退開。


    “道長,請坐。”李雋請清風子就坐,道:“適才多有得罪,還請道長不要見怪。道長妙手,定有妙論,我洗耳恭聽,還請道長盡言。”


    清風子知道李雋是趁此機會刁難他,要看他的應變之道,並非真走,趁勢下台,坐了下來,道:“謝皇上。皇上,貧道以為朝廷雖複略陽寶雞,然而此兩城是屬朝廷還是屬元廷所有還未可知,其原因貧道不說,皇上也是明白。”


    誠如他所言,現在的情況從表麵上說的確很好,宋軍一到就拿下了兩座戰略要地。要是從深層次分析的話,真的是危如累卵,一個弄不好不僅會丟掉這兩座新複之城不說,還會把宋軍葬送在關中。因為李雋手中的兵力有限,無法與蒙古大軍對抗,更不可能趁勢擴大戰果。這已經夠危險的了,郭侃再進入關中,無異於雪上加霜,這情況就更加危急。


    “道長之言不錯,我也正為此事傷腦筋。還請道長出一善策,解此困局。”李雋知道戲也演完了,此人能夠看到光複表現下的黑暗麵,其才的確不錯,征求一下他的意見也不錯,才有是言。


    清風子捋捋胡須,道:“皇上進軍關中,貧道就以關中之事而言。昔年,高祖入關,與民約法三章。”看著李雋不說話。


    李雋知道他是在打啞謎,要自己來解謎,這既是對適才自己刁難他的回敬,也是對自己才學的考驗,笑道:“朝廷光複河山的決心不會變,這點我已經準備派人去向關中的老百姓說清楚。要他們知道朝廷回來的宗旨,是與民造福,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漢高祖劉邦當年進軍關中,與民約法三章,深得關中百姓的愛戴。後來,他給項羽分封到漢中去,關中老百姓很是不舍,對他後來還定三秦奠定了民心基礎。要是李雋不把朝廷的主旨向老百姓說清楚的話,要在短時間內得到老百姓的支持有很大的難度。畢竟朝廷丟失關中已經一百多年了,雖然血濃於水,老百姓心向朝廷的心思仍在,但對異族的統治已經有一定的認同了。


    清風子點頭,道:“諸將多取金帛美女,蕭何獨取圖書。”


    高祖入關,將領都去爭奪金銀珠寶美女,漢初三傑之一的丞相蕭何卻把秦國的圖書封存好,為高祖很快掌握天下形勝打好了基礎,這也為高祖取天下奠定了基礎。


    李雋明白他的意思,道:“山川地理,人文掌故,在一般人眼裏是小事,對於朝廷來說卻是大事,征伐所必需。我準備派人四處偵察,可以防敵偷襲。”郭侃用兵,策出無方,如天馬行空,誰也弄不準他下一步會出現在哪裏,不得不小心。


    清風子站起來,再施一禮,道:“皇上聖明,清風子佩服。”有道是前倨後恭,這詞是為他量身訂做,他初見李雋不乏傲慢之態,與李雋一通談話後變得很是恭敬起來。


    李雋知道清風子已經對自己心服口服了,也就不再擺架子,還禮道:“道長請坐。”


    清風子坐了下來,道:“做好這兩點,可保略陽寶雞無虞。貧道有一策,可使皇上兵力大增,在不用後續軍隊趕到的情況下取得更大的戰果。”


    “哦,有這等事。”李雋一下子來了興趣,問道:“道長的妙計是什麽?”


    清風子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和尚原”三字,什麽話也沒有說。


    段幹木對清風子不爽,嘴一撇,點評道:“沒本事,故弄玄虛。”


    他的話很得焦裕之心,點頭讚道:“就是嘛,和尚原,還牛鼻子原呢。”


    足智多謀的柳河子也是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好奇地看著清風子,又看看李雋。


    李雋撫掌道:“妙計,妙計。道長此計,可使關中無憂也。道長向我要萬兩黃金,以我看,這一計就值十萬黃金。”


    清風子捋著胡子道:“貧道妄言,還請皇上不要放在心上。貧道若貪圖錢財,不必歸隱南山,可效郭忠和為異族效力。”


    他這話可是大實話,以他不在史天澤,張弘範,董文炳之下的才幹,要是他投身異族的話,必然是身居高位。歸隱南山雖是消極,比起郭侃他們投身異族,為異族賣命,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正所謂“達得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現在的南宋氣象一新,中興之勢已成,他也坐不住了,下山以奇策幹李雋,準備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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