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夜火的無風掌可以說毫無破綻,內力再高對他也毫無辦法,這局麵一出,大多數江湖人都覺得,勝負已定了。


    然而,展昭等人卻有不同的看法,鄒良既然有膽挑戰霖夜火,這一年裏,一定想到了破解的招數。


    “如果是你,你怎麽打?”展昭抱著胳膊問白玉堂。


    白玉堂無所謂地說,“不知道,打了才知道,你呢?有什麽辦法?”


    展昭想了想,“我可以贏他。”


    “這麽有把握?”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你有什麽功夫是克無風掌的麽?”


    展昭點點頭,“不用內力跟他打!”


    白玉堂想了想,點點頭,“的確是個辦法,不過這招鄒良沒法用。”


    “也對。”


    “不用內力,怎麽跟他打?”公孫好奇。


    “就是比招數。”白玉堂解釋,“展昭功夫招式是所有人裏麵最多的,換句話說花樣比較多,這世上如果大家都不用內力,純粹比花活兒的話,應該沒人能贏他。”


    公孫看展昭,展昭笑眯眯,那意思——就是花樣多啊!


    眾人想想也是,展昭從小有三百個身懷絕技的高手輪流教他呢,難怪他每次打起架來都能花樣百出。


    “你上次怎麽打贏他的?”天尊問白玉堂。


    “他之前那次沒用無風掌。”白玉堂道,“之前那次沒打幾招他就輸了,大概因為這個所以不服氣吧。”


    “你坑人家了吧?”殷侯笑著問,“那麽老實個人,你三忽悠兩忽悠,估計就暈了。”


    白玉堂似笑非笑,“其實也並非如此。”


    眾人都有些意外地看他,“你是說,你不是忽悠他贏的,還是說,他也不是那麽老實?”


    白玉堂笑得很淡,“我不相信他會輸給鄒良,但是我相信鄒良能贏他。”


    眾人都轉而看展昭——白玉堂這話屬於前後矛盾麽?


    展昭則是摸著下巴,“原來如此。”


    ……


    四十招對於高手來說,其實真沒多少工夫就能過去。


    霖夜火無風掌一出幾乎雷打不動。


    當一方送出內力,一方承受內力……於是雙方就隻是招式上的較量了,用展昭的方法,跟不用內力的性質是一樣的。


    然而不用內力,現在也看不出兩人誰更高來,因為霖夜火完全沒還手,就是招架。


    群雄都暗暗幫他數著,已經到三十招了,還剩下十招,鄒良這邊一點變化都沒有,這樣下去,一旦四十招一過,霖夜火還手了,還怎麽打?另外,眾人都有個疑惑——霖夜火的,究竟是什麽功夫?


    “無風掌除了可以防守之外,還可以進攻的吧?”展昭問白玉堂,“似乎威力驚人。”


    白玉堂點了點頭,就在眾人都困惑鄒良要怎麽將這輸定了的局麵扭轉過來時,突然……發現霖夜火的掌有點亂了。


    “咦?”趙普摸了摸下巴,“他幹嘛了?”


    眾人都皺眉——鄒良的招式完全沒變,還是那幾招,但是霖夜火突然亂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如果招式沒變化,那就是內力的變化了吧。”


    “這世上所有內力的原理都是一樣的。”天尊道,“無風掌雖然與一般的掌力相反,但同樣有內力就要承受。換句話說,霖夜火吸納鄒良內力的同時,也要承受自身內力的反噬,隻是,一切應該都在他承受範圍之內,為什麽突然亂了呢?”


    “除非……”白玉堂似乎看明白了什麽,“一切突然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外了。”


    “我知道霖夜火為什麽之前跟你過招沒用無風掌了!”展昭一挑眉,“因為無風掌使用的關鍵,特別是防守的時候,要明確知道對方的內力究竟有多高,然後做好準備……內力在吸納進自己體內之後,還要自己體內兩股內力相互抵消。如果進來的內力突然有大的起伏,超出自己的準備,那將有可能受內傷。”


    白玉堂點了點頭,“鄒良騙了他!”


    “什麽時候騙他的?”公孫不太明白,打到現在他倆幾乎都沒說什麽話。


    “不是現在,是一年前!”白玉堂道,“當年鄒良跟他打的時候,可能隻用了七成,甚至更少的內力!”


    “那小子當初交手估計就知道自己贏不了,所以布了個局,等著後招呢!”趙普突然笑了,“他當時大概也弄不清楚這霖夜火是個什麽人物,如果是死敵,以後戰場上交手,這個局就可以對他來個突然襲擊,要了他的命!”


    “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歐陽一攤手,“簡單地說就是狼將吃不下的獵物留著,養肥了,下次再吃。”


    眾人都皺眉,同時覺得有些恐怖——鄒良這是什麽性格?


    “這就是當兵的和江湖人的本質區別。”殷侯點了點頭,“江湖人是爭強好勝,比武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而當兵的是你死我活,比武是為了對戰局有利。”


    “簡單地說。”展昭抱著胳膊,“鄒良最初給了霖夜火一個假象,讓霖夜火以為自己十成的內力隻有五成那麽高,輸了比試,卻留著後手布了個局。如今再碰到,知道他不是戰場上的敵人,就要贏回來,出之前那口氣。於是他在比武之初,誘霖夜火進入陷阱,讓他使出無風掌,並且留有四十招挨打的局麵。霖夜火要挨住四十招,就要預估好鄒良的內力。之前二十招平平順順,但是之後的十招,鄒良的內力開始大範圍起伏,他用的十成內力遠遠超過霖夜火的預計,霖夜火再用無風掌,就隻能內力反噬重傷自己。他的無風掌,破了!”


    那頭,鄒良在第三十五招左右,突然卯足一拳,用足內力一拳砸向霖夜火的胸口。


    霖夜火雙手在胸前一擋……撤了無風掌的內力,挨這一拳。


    幸虧他內力深厚,但這一拳還是讓他向後滑出數十步的距離,他放下手撤掉內力,四周圍頓時激起煙塵。


    霖夜火的長發微微浮起,臉上卻是出現了笑容,“哦?你還真的有牙,可以傷人。”


    鄒良再起招,沒有停頓攻了過來。


    武林群雄大多數都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隻是看得眼暈,但同時有一種感覺,鄒良似乎不知不覺占了上風了?


    不過霖夜火的反應,也是超過眾人預料的淡定。


    展昭下意識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開口,“還是那句話,霖夜火不是好對付的,鄒良這樣還不能贏他,就看他之後幾招了……應該,還有什麽打算!”


    眾人聚精會神再看,那頭,火鳳堂幾人也都是皺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眾人都不說話了,表情也分外嚴肅。


    鄒良和霖夜火再一次碰到一起,對了一掌分開之時,正好是四十招。


    兩人正好都落到了自己的兵器旁邊,鄒良突然單手一抓刀柄,“倉”一聲,破刀出鞘。


    再看霖夜火,就見他一手握住那棍子,往外一抽……


    寒光閃現。


    “呀?他用劍的啊?”展昭驚訝,“我還當他用棍子的呢。”


    再仔細看這兩人的兵器——鄒良那把是一把破刀,霖夜火那把是一把破劍……


    “噗。”


    良久,殷侯和天尊忍不住“噗”了一聲。


    小四子拉了拉趙普的褲腿,“九九他們怎麽用豁口的兵器。”


    趙普哭笑不得,鄒良那把是破天刀,可不是什麽破兵器,至於霖夜火那把……


    “破天劍。”殷侯笑了,“竟然是一對的……”


    “那為什麽鄒鄒的刀鞘那麽破,火火的刀鞘那麽漂亮?”小四子仰著臉問身後的殷侯和天尊。


    “其實破天劍和破天刀都是沒有刀鞘的,這倆刀鞘應該是他們自己弄的。”天尊順手去摸小四子的臉蛋。


    眾人看趙普。


    趙普哭笑不得,“的確沒刀鞘,他就隨便弄了塊獸皮做了個。”


    “從刀鞘可以看出兩個人本質上的區別。”展昭說了一句。


    “什麽區別?”白玉堂問他。


    “一個風騷一個悶。”展昭一挑眉,“竟然是用同宗的兵器,為什麽那麽巧?”


    “鄒良這把刀是他小時候掉一個窟窿裏撿來的。”歐陽摸了摸下巴,“貌似聽他說過,一把黑色的一把紅色的,他本來想撿那把紅的,但是被個死小孩手快撿走了……”


    眾人都驚得一張嘴——舊怨啊!


    這兩人兵器一出,那就叫打了個天翻地覆。


    江湖人都趕緊往後退,心說這是多高的內力啊。


    白玉堂微微皺眉,摸下巴。


    “怎麽了?”展昭似乎不用看就知道他什麽心情,趕緊湊過去問。


    白玉堂遲疑了一下,“內力明顯火鳳高……但是,鄒良的打法……”


    “他一直這種打法。”趙普皺眉,“簡稱不要命打法,很嚇人的。”


    眾人果真都覺得鄒良打仗的時候十分下人,刀就是講究快和狠,白玉堂的刀淩厲、趙普的刀霸道……而鄒良的刀,怎麽說呢,人好像和刀一樣,那麽鋒利。


    相對的,霖夜火的劍呢……


    同樣作為用劍的高手,展昭看出了霖夜火名門之後武林正宗的大將之風來……論內力,鄒良的確是輸一成。但是鄒良勝在招式夠奇特,而剛才霖夜火似乎受了無風掌被破的影響。他應該受到了一定內力的反噬,此時不可能用出十成的內力對敵,不然受內傷不合算。


    於是,兩人打了個勢均力敵。


    江湖人都看傻眼了,這要打到什麽時候?


    “再打下去,鄒良就撐不住了。”展昭皺眉,“之前他也受了內傷,他究竟想怎……”


    展昭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見鄒良一變招,朝著霖夜火就攻過去了。


    “喂!”趙普突然喊了一嗓子,像是嚇了一跳。


    展昭等人也被鄒良嚇了一跳,因為鄒良讓出了一個空檔給霖夜火……霖夜火一劍,刺向他胸口。


    “呀啊!”小四子嚇得驚叫了一聲,捂嘴。


    這一切電光火石之中發生。


    就見霖夜火的劍已經刺透了鄒良的胸腔,同時……鄒良一刀順著霖夜火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隻是……


    一把鐵扇子擋住了鄒良的刀。


    “當”一聲響。


    霖夜火和鄒良雙雙落地。


    鄒良一手握著霖夜火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另一手的刀,就在霖夜火的脖子上架著,幸虧羅子牧動作快,一扇子擋住了那把刀。


    霖夜火橫了那書生一眼。


    書生看了看他,微微一挑眉,對鄒良道,“我們認輸。”


    霖夜火突然往外一抽劍……


    鄒良的血隨著他的劍被帶了出去,灑了一地。


    “要死了!”公孫趕緊和歐陽等人衝過去。


    鄒良雙眼還看著霖夜火,緩緩倒下……


    “霖夜火讓開了要害。”白玉堂淡淡道。


    “鄒良的刀也停了,不然鬼扇根本擋不住那一刀,霖夜火的頭也會掉。”展昭道。


    “那小子有點意思,同歸於盡的打發。”殷侯摸下巴,似乎對鄒良非常欣賞,“其實霖夜火這一刀紮偏了,就表示鄒良贏了。如果霖夜火不想輸,就要一劍殺了鄒良,那野狼又賭贏了一次!”


    天尊笑了笑,“與其說霖夜火輸了,還不如說鄒良贏了,霖夜不想刺死他就沒法贏,這是個賭局和一個選擇。嗯,無沙這徒弟培養得不錯,關鍵時刻還是頭腦清醒,而且……別看他總是纏著玉堂要比輸贏,事實上,在他看來輸贏遠沒有那麽重要。”


    前方眾人忙著救鄒良,趙普沉著臉站在後邊,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能感覺到趙普周身都是怒氣——也難怪,鄒良太亂來了,他是趙家軍的大將軍,幾十萬大兵的統帥,這種拿自己命不當命的賭法……雖然賭贏了,但估計等他傷好了,趙普得罰他。


    小四子捧著藥箱子,公孫給鄒良治療傷口。很慶幸,霖夜火這一劍,既沒有傷到心也沒有傷到肺,很巧妙地避開了一切要害。換句話說,鄒良不過是放了點血,隻要傷口不壞,隔天就好了。


    公孫看了看地上長長的一條血跡,還有站在對麵麵沉似水的霖夜火,莫名對他有些好感,這人,吊兒郎當也隻是表麵啊,不過……這輸的是夠憋屈的。


    在場江湖人其實很多都沒太弄明白怎麽回事,他們不明白霖夜火怎麽會輸,也不明白鄒良為什麽算贏。但是眾人都感覺到了兩大高手過招的那種氣勢……特別是此時的霖夜火,剛才那副二貨樣子不見了,那一股凜冽之氣還挺懾人,果然是能和白玉堂相提並論的高手麽,隻可惜,比武除了比功夫還比戰術,贏的,永遠隻有一個。


    公孫給鄒良包紮好後,歐陽少征要和影衛們將他扶回去休息。


    “慢著。”


    這時,就聽霖夜火突然冷冷來了一句。


    眾人抬頭看他。


    就見霖夜火此時似乎與之前那傻乎乎的樣子派若兩人,他走過來,蹲下看著躺在地上的鄒良。


    突然,他伸手在鄒良肩頭拍了一記。


    “嘶……”鄒良突然彈了起來,似乎很痛。


    “喂,你幹嘛?”紫影就見鄒良的衣服,剛才被霖夜火拍到的地方焦了一大片,貌似是燒的。


    公孫趕緊扯開衣服看鄒良的皮肉……就見他肩膀上出現了一個火鳳形狀的燒傷。


    公孫張了張嘴——像是挨了一烙鐵,難怪痛成這樣了。


    鄒良看了看肩膀,皺眉看霖夜火。


    霖夜火單手捏著他領子將人揪起來一些,“啞巴,你記住,你的命是我給的!是,比武你贏了,但是從今天開始,你的命是我的了!”說完,站起來,衣拂袖,離開。


    火鳳堂五大高手對展昭等人拱了拱手,也帶著人也走了,表情輕鬆,似乎沒往心裏去。


    簫良又瞧了一眼幫公孫捧著小藥箱的小四子,笑了笑,轉身也跟著霖夜火走了。


    “小鬼。”


    這時,走上來看鄒良傷勢的趙普叫住他。


    簫良回頭。


    “你不說他輸了你就歸順我麽?”趙普笑問他。


    簫良雙手叉著腰仰起臉歪著頭想了想,一笑一擺手,對趙普眨眨眼,“等哪天看看你身手,我再拜你。”說完,蹦蹦噠噠往前跑出去幾步,像是想起什麽了,回頭對白玉堂說,“那銀子我給出了,有空你讓人上我家抬金子去。”


    展昭對白玉堂挑挑眉——哎呀,小孩兒有前途,從小就敗家呀!


    白玉堂也哭笑不得。


    追上霖夜火,簫良還打趣他,“小霖子,笑一個麽,你比較賺喔!撿了那麽大個活人。”


    “去!心情不好。”霖夜火不理他。


    “笑一個麽,你比白玉堂帥!”


    “真的?”


    “假的。”


    “不養你!”


    “誰要你養。”


    簫良背著手跑前頭去了,似乎心情不錯。


    鄒良被歐陽扶起來。


    展昭和白玉堂都過來看他的傷勢。


    趙普問公孫,“不會有事吧?”


    “沒事,燙傷比較嚴重。”公孫無奈。


    “能不能去掉?”鄒良問公孫。


    公孫無奈搖了搖頭,“估計有難度,要等結疤了再看情況。”


    “去掉幹嘛?”趙普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去掉了他估計見一次燙一次,誰讓你自己招惹這種麻煩回來。”


    鄒良轉臉,嘀咕了一句,“輸了更丟臉。”


    “行了。”公孫瞪他,“你這傷得也不輕了,趕緊抬回去躺著。”


    “上船吧。”白玉堂道,“到陷空島好好休息。”


    眾人也都同意,於是一起趕去碼頭,上船去陷空島了。


    展昭邊走邊揉肚子。


    “飽啊?”白玉堂問他。


    “是餓。”展昭順手,將走在公孫身邊的小四子抱起來。


    白玉堂從街邊買了串糖葫蘆回來,塞進小四子手裏,問展昭,“感覺到了麽?公孫還是小四子?”


    “是小四子。”展昭捏了捏小四子的臉蛋。


    “小四子什麽?”小四子嚼著糖葫蘆,不解地問。


    展昭笑了笑,拍了拍他懷裏小狐狸的腦袋,“小四子可愛。”


    小四子笑眯眯繼續吃糖葫蘆,而周圍,除了公孫之外的幾乎所有人,都彼此對視了一眼——的確有目光正在跟隨著小四子和公孫,還是那麽的,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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