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番外】王爺的奶爸生活(下篇)
龍圖案卷集（鼠貓同人） 作者：耳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包拯和龐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仇怨，一見麵兩人都蹦了起來。
趙普好奇地瞧著兩人，八王爺則是看著腿上的小趙禎。
趙禎這孩子吧，平時就跟溫吞水似的，不知道是過於早熟還是有些呆，總之都沒什麽大喜大悲的感覺。通常這麽點兒的小孩哭鬧是常有的事，可趙禎從來不哭也不鬧，開心了也就伸手擺擺，不會說話那會兒每天就坐在床上發呆，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圍。
起先，八王爺怕他真的呆，心說那就完了，皇家本就人丁就少，難不成最健康的一個娃還是個傻子？
但是趙禎一點都不傻，說話比別的孩子早、走路比別的孩子穩，記性也好，三歲還不懂得看字，但是什麽詩啊、詞啊的，給他念一遍，他就能背，背過了也不忘，過幾天給他起個頭，他還能接著往下背。
隻是這孩子還是呆呆的感覺，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可是這會兒，小趙禎看到包拯和龐吉對視的時候忽然笑了，還拍著小手好像很開心，於是八王爺摸了摸下巴，小家夥莫非是喜歡這二人麽？
難得找到了寶貝侄兒喜歡的，八王爺就道，“坐下一起吃吧，我正想問問貢品被襲的事情。”
龐吉本來正跟包拯對視，一聽八王的話倒是一愣，覺得不可思議，眼前的可是八王爺，竟然和自己一起坐？
不過八王爺向來以隨和著稱，龐吉也沒多矯情，陪著坐下，對身後眾侍衛示意了一下遠處的座位，幾個侍衛點點頭，到了離開挺遠的一張桌子邊坐下，自顧自吃飯。
龐吉雖然坐下了，不過也沒忘記和包拯大眼瞪小眼。
八王覺得好笑，包拯向來穩重，怎麽跟個侍衛嗆上了，就問，“希仁，你們認識啊？”
包拯斜了龐吉一眼，“認識，怎麽不認識。”
龐吉端著杯子也無奈，這黑炭就是個事兒精！
說起來，這兩人有什麽宿怨呢？事情發生在半年前。
去年的初秋，兩人一個到開封上太學，一個到開封做侍衛。
這一天，龐吉穿好了官服，樂嗬嗬出門。他不過是個巡城的官差，屬於禁軍的最低等級，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比城門官大了那麽一點點。
龐吉這人吧，一來文不行，二來武不行，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家裏條件不說大富大貴但是也過得去，於是就拿了點錢想讓他做個小買賣，可龐吉非要做官，於是隻能做一個小小的侍衛。但是龐吉無所謂，能當侍衛還挺開心，跟他爹娘說，“不用著急，我日後定能當大官。”
當時左鄰右舍都笑話他，覺得他不自量力，龐吉也無所謂。
隻是，懷有大誌的龐吉當班第一天就遲到，理由自然不是他出門晚，而是因為有人耽擱了他。而這個被龐吉認作喪門星惹事精的，就是這會兒他身邊坐著的，黑不溜秋的包拯。
那日龐吉正在路上走，突然，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了一個書生，一把抓住他袖子，說發現了賊人，要他去抓人。
龐吉看一眼嚇了一跳，這書生穿的是太學的學袍但是人黑的跟個炭一樣，小煤球？
那煤球一把拽住他就跑，龐吉糊裏糊塗被他拉到了一間客棧門口，書生就指著一個高大的武人說，“這就是搶劫貢銀的賊人！”
話音一落，就見那大個身邊“嘩啦”一聲，站起來十幾個彪形大漢來，龐吉一看嚇得一哆嗦，一把拽住“煤球”就跑了。
邊跑，那書生還蹦躂，說那些真的是賊。
龐吉拉著他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見沒人追來，才鬆了口氣，“是賊也沒用啊！老子今天剛剛當班。”
那書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身正氣凜然地說，“你既然是官差，就理應抓賊，我剛才看到那些賊人用貢銀買了好幾匹能跑長途的馬，可見是要逃走的！他們都是操持西北口音，不太熟練的感覺或許是外租，跑了就抓不回來了！西北那邊本來就亂，這些人搶了那麽多銀子回去就能招兵買馬，到時候受苦受難的是西北的百姓。”
“哎呀！”龐吉一跺腳，“你說你這書呆子，你沒見那些都是強人麽！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
“你是官差可以震懾他們，開封那麽多人他們也不敢聲張，我已經看過那客棧的地形了，那裏四周圍每隔一會兒就有巡城的官兵路過，這邊聲勢一大立刻會引來人，不然我也不會拽著你過去！”
“那你剛才不說，白白錯過老子立功的機會！”龐吉一撇嘴，隨後摸了摸下巴，“不對，剛剛當班應該低調點才對。”
那書生氣急，指著他鼻子，“你做官難道一心就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功勞？”
龐吉樂了，看了看那黑煤球，“哎，我說你這書生也有趣，你去太學念書不也是為了日後好做官？”
“我做官是為了為民請命。”書生眼色一凜，問龐吉，“你叫什麽？！”
龐吉抱著胳膊，“小爺叫龐吉，我做官隻是為了三件事。”
書生微微一愣，“哪三件事？”
龐吉伸出三根手指，“權、錢、勢！”
書生眯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湊過來，手指頭戳了戳龐吉的胸口，“死胖子，我叫包拯，你給我記住，有我在一天，你日後做官也不會安生！”
說完，書生一轉身，走了。
龐吉望天，卻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龐吉撒腿飛奔，“遲到了啊！”
那一天，龐吉因為包拯的耽擱而第一天當班就遲到，給領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被分到的工作是半夜在城門口巡邏。然而……現在龐吉已經坐上了那位領班的領班的位置，如今給他端茶倒水點頭哈腰的這位中年男子，就是當年的那個領班。
半年的時間，這個武功一般、相貌一般、家室一般毫不起眼的胖小子，關係已經遍及三司六部和開封府，哪兒都有他的豬朋狗友，哪兒都有說得上話的人。你說他巴結權貴吧？他又不需要為任何人賣命，你說他奸猾狡詐吧？他又看著一臉的草包相。然而，他就是遊刃有餘地一步一步往上爬著，這個在別人看來凶險異常爾虞我詐的官場，在他看來卻是一個最最有趣的地方。
那一天，包拯再回到客棧附近查探的時候，那些賊人已經走了，他詳細詢問了客棧夥計那些人的具體情況，如口音、臨走時說過些什麽等……從種種細節之中，包拯推斷出，這些人隻是走了一部分人，他們似乎是回去招兵買馬，準備過陣子再幹一次。也對……半年後應該會有大批的貢品運來開封。回到太學之後，包拯參加了太學的第一次考試，一篇詩文，看得林蕭夫子連呼“曠世之才”。
半年的時間，這個其貌不揚黑不溜秋的書生，才子之名已傳遍整個開封，每日求字求畫的高官顯達排著隊上門，但這少年從不拉攏關係，也未曾歸於哪家門下，但要說他清高吧？又不是，他交友甚廣，無論是位高權重的八王爺，還是城門口掃地的老頭，他都很熟絡。開封各路文豪都將他引為至交，王丞相多次提到要舉薦他，但包拯一點不著急，他說，他要做了狀元再入仕，光明正大。
包拯和龐吉兩人的梁子就是那時結下的，如今一見，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趙普啃著個鴨腿，看著兩人，覺得這場麵挺有趣的。
八王爺對兩人擺了擺手，“莫傷了和氣。”
兩人氣哼哼坐了，八王就問龐吉，“貢品案子有沒有線索？聽說是交給開封府辦了？”
龐吉點了點頭，又瞧了包拯一眼，道，“下官倒是有些線索，那些賊寇應該來自西北，而且並非第一次作案，之前那次小規模的貢銀被劫，也跟他們有關係。”
包拯斜了他一眼，撇嘴，“當時抓住了也不至於搞到今天這樣！”
龐吉眯著眼睛看他，“當時你若是說清楚也不會這樣。”
兩人繼續互瞪。
八王爺哭笑不得看著兩人，這時，就聽到下邊大隊人馬跑過的動靜。
趙普拿著鴨腿跑到窗戶邊，就看到下邊一大隊頂盔貫甲的士兵，兵馬十分整肅，往北城門方向去。
“這是歐陽將軍的人馬啊。”八王皺眉，“皇上這是出動禁軍抓盜賊麽？”
包大人輕輕地摸了摸下巴，“這樣能抓住麽？”
趙普站在走廊邊，看著那些兵馬，手裏晃著雞腿發著呆。
“趙普！”
這時，從一旁的廊柱上猴子一樣爬上來了一個小孩兒，三竄兩跳抓住欄杆，趙普伸手拉他一把，小孩兒就翻進了二樓。
這孩子和趙普差不多年紀，也就四五歲，娃娃臉，一腦袋的紅頭發很是紮眼。
八王爺認識他，這孩子是歐陽將軍的兒子歐陽少征，和趙普同歲又是發小，兩人都野得跟猴子似的，總在一起玩兒，很合得來。
“去不去看？”歐陽問趙普，“我爹帶兵抓賊去了。”
趙普瞄了一眼，道，“你爹是去堵那些賊的後路的，不是去抓賊的。”
在座眾人都微微一愣，八王挑眉看著趙普。
歐陽抱著胳膊點頭，“你咋知道呢？聖旨讓我爹抓賊去，不過臨走我爹也說他估計是去堵後路的。”
趙普眯著眼睛，“這些士兵都帶著盾。”
“帶盾怎麽了？”歐陽好奇。
“又不是戰場打仗要帶盾牌，也沒人射箭，所以是去堵路的……”趙普話沒說完，一旁黃公公趕緊跑過去，“哎呀，九王爺，菜涼了。”
趙普瞄了他一眼。
“來，快吃飯啦，吃了飯下午去太妃府玩。”黃公公趕緊扯開話題將趙普拉回來給他喂飯。
趙普撇嘴，一臉嫌棄地看著哄小孩兒似的黃公公，雖然他也的確是小孩子。
包拯和龐吉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再看了看對麵八王爺腿上乖乖吃飯的小趙禎，都咽了口唾沫，替趙普捏把汗，果然，八王爺也是略微有些擔憂的神色……
趙普身份特殊，按理來說，當今皇上子嗣雖不少，但大多有病，自己也體弱，所以趙普是完全可以繼承皇位的。且所謂三歲看到老，趙普身上沒有趙氏皇族這幾代人的羸弱，倒是有一種當年太祖的霸氣，比眼前這個看著傻乎乎的趙禎適合多了！四周圍影衛密布，一部分是保護八王爺的，一部分是保護皇子趙禎的，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皇上的眼線。趙普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當今皇上的眼睛……這孩子長大了根本不得了，皇上應該不會容許他長大，來跟自己的子嗣搶皇位吧？趙恒將他從西北接過來身邊養育，其實也有這個目的在，養虎為患，放在深山還不如養在身邊監視著。
兩人正暗自想心思，就感覺有個人從他們當中擠進來，低頭一看，一顆紅彤彤的腦袋，原來是歐陽少征看到這裏有個空，於是鑽進來坐下，伸手指著肉丸子。
包拯和龐吉一人給他夾了一個放到碗裏，歐陽也不好好拿筷子，用一根筷子戳了一個肉丸吃，邊跟包拯說，“黑書生，爹爹說你很聰明。”
包拯笑了笑，對他微微一拱手，表示多謝歐陽將軍讚賞。
“咱麽想法子抓住那些賊吧！”歐陽嚼著肉丸道，“我聽爹爹說他們總共二十幾個人，武功都很好殺了所有的官兵，而且可能是遼人。”
“遼人？！”
歐陽少征話剛出口，包拯和龐吉都一驚，八王爺也摸著下巴，“遼人劫貢品幹嘛？”
趙普被黃公公塞了滿嘴吃的都沒法說話，最後將黃公公安趴下，問，“貢品裏都有些什麽？”
龐吉就道，“金銀財寶、爐鼎器具，這次還有各地進宮來的一些方子，比如說絲質、染布、燒瓷等……”
“有煉鐵麽？”趙普突然問。
包拯和龐吉一起望著他，隨後都摸下巴，“嗯……”
八王爺也有些不解地問趙普，“煉鐵？”
“我們的兵馬是不是新換了盔甲？”趙普剛才應該是看到了，“我看那些士兵身上的甲比以前的大還厚，遼人的盔甲不如我們，打仗當然輸啦！偷錢隻是借口吧，要錢搶錢庫不就行了，搶什麽貢品，是想要煉鐵那方子、鐵石和鐵礦圖紙之類的吧……唔……”
話沒說完，一旁黃公公急急忙忙又給他塞吃的，邊小聲嘟囔，“哎呀，小祖宗你少說兩句啊。”
趙普跳腳，“你要噎死我啊！”
黃公公抓住他不讓他亂說話，讓他吃東西。
八王爺皺眉，“難怪要出動大軍擋住他們的去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離開開封……”
“可惜追到城西的客棧就丟了，和之前那次貢銀劫案一樣。”包拯顯然也將這兩次偷襲貢品的案子聯係了起來，應該是同一批人，每次都是從西邊的客棧消失不見。
“我也是查到西邊的客棧就失了線索。”龐吉也皺眉，“那邊地形比較複雜……”
“西邊的巷子都是弓字形的路。”歐陽少征邊吃肉丸子邊道，“弓字的比井字的好逮多了，根本跑不了，追沒了鐵定是躲進宅子裏了。”
包拯和龐吉都看著歐陽少征。
龐吉驚訝，“小將軍，似乎對地形很了解。”
“那是，開封哪條路通哪兒小爺都曉得！”歐陽少征放下肉丸子，道，“西巷那邊好多大宅都是空的，而且還近碼頭，要跑鐵定走水路！估計是先眯著，等風頭過去了再扯呼。”
八王爺哭笑不得，歐陽也不知道跟哪兒的人學了一口古裏古怪的粗話。
龐吉點點頭，“一旦上了船就不好控製了。”
“我讓人帶兵挨家挨戶去查。”八王爺說完，又被塞了一嘴吃的的趙普突然一擺手，示意——不行。
眾人都看他。
趙普將黃公公按趴下，好容易將嘴裏的東西都吞下去，按住黃公公不讓他動彈，邊說，“會跑的，要讓他們自己出來。”
眾人都好奇看著他，“怎麽自己出來？”
趙普又將爬起來準備來捂他嘴巴的黃公公按下去，邊道，“在每家宅子門口畫一個記號，要都不同的。”
眾人都一愣，包拯想了想，笑了，對趙普點頭，“妙計啊九王爺！”
趙普一挑眉——那是。
龐吉也托著下巴點頭，“這是疑兵之計，如果他們躲在巷子裏，必定十分小心，我們帶兵大肆去搜查，他們會想法子躲藏。但是如果我們在每家宅子門口畫一個記號，心裏沒鬼的普通人家甚至不會發現，可心裏有鬼的必定覺得是被盯上了，再安排一些便衣在附近走動，會讓他們覺得皇城兵馬一定已經找準了他們的位置，隨時會偷襲，於是所立不安走為上策，他們會先想法子逃走。”
“於是我們的人在碼頭埋伏好，到時候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八王爺點頭，“多啟。”
話音一落，多啟帶著幾個影衛來了，“王爺。”
“去調些人馬來，立即行動。”
“是！”多啟領命站了起來，又看了趙普一眼，對八王爺示意了一下外麵。
八王爺沒動聲色，知道多啟是表示外麵有皇帝派來的暗衛剛剛走了。
八王爺眉宇間閃過的一絲愁容，沒逃過包拯和龐吉的雙眼，兩人都下意識地看了趙普一眼。
這會兒，小趙禎正把一個茶葉蛋遞給趙普，趙普給他剝了殼，去掉蛋黃，將蛋白沾了糖醋的醬汁送到嘴裏。小趙禎邊吃邊睜大眼睛望著窗戶外邊，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晃著腿，悠哉哉的樣子。
當天下午，龐吉帶著人去在西巷各個府宅門口的牆壁上悄悄做了個標記，之所以讓龐吉去也是有理由的，那些賊和上次的是同一批人的話，他們應該見過龐吉，於是，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傍晚的時候，很多便衣出現在了西巷附近，似乎有什麽正蠢蠢欲動，當然了，首先坐不住的，是宅子裏邊的賊。
……
“王爺！”
八王府裏，八王下晚課回來，抱起睡了個午覺的趙禎正準備叫上趙普一起吃飯，不料黃公公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九王爺不見了！”
“什麽？！”八王爺心裏咯噔一下，“去哪兒了？”
“剛才有下人看到他去太白居，影衛說他們跟到太白居，見九王爺拿了兩壇子好酒，出來正碰上歐陽少征，隨後倆小孩兒就不見了！”
“哎呀！”八王爺就猜到趙普一定是去城西湊熱鬧去了，這麽小個孩子這萬一打起來兵荒馬亂的傷著怎麽辦！
八王爺抱著小趙禎就跑出去了，一群影衛嘩啦一聲跟著，影衛們都有些納悶……九王爺是會變戲法還是怎麽的？怎麽無聲無息就溜走了呢？
城西碼頭附近，包拯也跑到了正對著西巷的客棧裏坐著等，這時，忙完了的龐吉正好走進來，一看到包拯就望天翻了個白眼，人家念書的是哪兒沒事哪兒跑，這黑煤球是個事兒精，哪兒有事哪兒跑！
不過兩人還是默契地坐在了一起，因為他倆當時都見過那些盜賊，所以在一起有商有量一起抓賊的樣子更能迷惑人。
兩人正喝茶呢，就見外頭“哧溜”一下，兩個小孩兒跑了過去，其中一顆紅彤彤的腦袋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兩人一驚，追出門口一看，就見趙普和歐陽少征兩人跑得賊快，往碼頭去了。
“糟了！”包拯跺腳。
龐吉也覺得糟糕，心說這倆孩子膽子也太大了！
這邊正著急，遠處碼頭上響箭已經放起來了，周圍埋伏的大批官兵立刻往碼頭湧，看來是已經動上手了。
包拯和龐吉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都往城西跑，龐吉帶著自己的手下，“記住，最重要保護九王爺他們！”
可跑到碼頭，哪兒還找得到趙普和歐陽少征啊，碼頭一片兵荒馬亂，船也著火了，二十多個盜賊手持利刃正和宋兵交戰，多啟帶著幾個高手，和那些強盜混戰，而那艘遼人準備逃走的大船也不知道是被誰點了火。
此時，賊寇寡不敵眾，已經死傷慘重，那些盜賊原來都是偽裝的遼兵高手，他們築起最後一道人盾擋住宋兵，掩護為首一人帶著偷來的貢品，趕緊上船離開。
而那個逃走的，正是之前包拯和龐吉在客棧看到的那夥盜賊的首領，那個高大的武人。
“別讓他跑了！”
多啟喊了一聲，但是遼兵死守，碼頭地形易守難攻，這會兒不是人多就占優勢的，一時間強攻不下，眼看著就隻能眼睜睜瞧著對方就要逃走。
正這時，就聽到後人喊了一聲，“別想跑！”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紅頭發的小孩兒跟個猴子似的竄上了一旁瞭望塔的桅杆，手中拿著兩壇子太白居的好酒，對著那大船的夾板就甩了過去。
船甲板上本來就燃著火，隻是火勢不大，這兩壇子酒一灑，就聽到“轟”一聲，火勢迅速蔓延。
剛上了船的大個子一躍上了船頂，剛站穩，就看到人群之中一個黑色的幼小身影跟隻鷹似的竄了上來，瞬間他麵前，動作奇快。大個子一扭臉，突然卻聽腦後風聲，他趕緊一矮身，卻不料一盾牌迎麵而來，正拍到臉上了，拍得他眼冒金星，耳邊還有人說話，“動作太慢。”
帶著人剛剛趕到的八王爺就聽身邊黃公公說，“哎呀，早上拍我一臉學那招！”
八王爺嘴巴張的老大，不止八王爺，此時在場所有人都傻眼愣在當場，就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正跟隻靈猴似的戲耍那大個子。
兩人身高體型上雖有絕對的差距，但是那小孩兒動作太快，而且……力氣好大的感覺，他以跟自己體型差不多的一塊盾牌做武器，揮得虎虎生風，上躥下跳將那大將軍打得團團轉，專用盾牌拍臉，拍得那人臉都快扁了。
歐陽少征在瞭望台的塔尖上蹦躂，“趙普！揍他！”
……
此時，下邊的遼兵已經都被擒拿，眾人抬頭，就見燃燒著熊熊烈火的船頂上，趙普橫掃一盾，正削過那大個子的脖頸，大個子脖子破了個口子血流如注，一頭栽倒，趙普一腳踩住他頭，將盾牌往屋頂上一插，看著下邊目瞪口呆的眾人。
多啟張著嘴看著，趙普雖然剛才用的是盾牌，但他使的卻是刀法，而且是非常精妙的刀法，還是練巨大斬馬刀的刀法……誰教他的？多啟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八王爺抱著小趙禎遠遠看著，小趙禎拍著手，而八王爺則是麵色蒼白，因為不遠處，黃色的傘蓋已經到了……
一頂明晃晃的轎子在眾人身後不遠處停下，一位公公撩開轎簾，裏邊的人沒露臉，不過明黃色的龍袍還是能看到，似乎也在望船頂上的趙普。隻是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船頂上的黑衣孩子吸引了，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有幾個被擒的遼人突然高喊了起來，喊的還是不怎麽熟練的漢話，嘰裏咕嚕大致的意思是說漢人永遠打不贏遼人什麽的，隻是他話沒說完，趙普抬腳一踹那盾牌，盾牌飛下來，拍了他一臉。
眾人就下意識地一皺臉，鼻子扁了吧，果然……盾牌落下，那遼人一臉血，臉都拍平了。
趙普將腳下那個大個子也踹了屋頂，拿過那個包袱對下邊的遼人晃了晃，“你家大王想要鐵啊？讓他來啊，小爺出銀子給他打一口最好的鐵棺材。”
下邊眾人鴉雀無聲，一起盯著屋頂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火光映襯得他兩隻異色的眼珠明亮又妖異，隻見趙普突然笑了，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隻要他有膽子來，就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他。”
說完，趙普一躍下了船頂，與此同時，士兵們突然歡呼了起來，還有人在高喊——他是九王爺！
……
包拯和龐吉又去看八王，就見這位少年王爺雙手將趙禎交給黃公公，趕緊跑過去，將人群簇擁中的趙普拉了回來，護在身邊。
包拯和龐吉又轉眼看那頂轎子，隻見轎中之人的臉色隱藏在陰影之中，明黃色的龍袍之上隻看得見一隻手，正緩緩地轉動著拇指上的一個扳指。
這時，有一聲尖啞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在場士兵這會兒也發現趙恒來了，齊刷刷下跪山呼萬歲。
趙恒在轎子裏坐著，良久，開口，“九弟，真是了不起。”
八王爺拉過趙普，道，“啟稟皇上，這次多虧了侍衛領班龐吉和包拯出謀劃策。”
龐吉和包拯對視了一眼，八王爺是把功勞推到了他倆身上，以幫趙普開脫。
“哦……”趙恒點了點頭，道，“那都要論功行賞才行。”
說著，他對身邊的公公招了招手。
那公公拿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邊有兩樣東西，左邊是一堆金元寶，下邊壓著厚厚一疊銀票，右邊是一枚墨玉的玉佩，臥虎的形狀。
八王爺臉色就更白了幾分。
“九弟。”趙恒聲音之中帶著笑意，顯得很慈祥，“這裏有一千兩黃金賞銀，還有一枚虎符，這虎符可以調動皇城之中精兵一千人，這裏差不多正好就有一千兵馬吧，你要哪樣？”
趙普就感覺八王爺死死抓著他胳膊，往左邊拉，但趙普的雙眼還是忍不住往右邊那枚虎符上看。
八王身邊眾多影衛都十分緊張，趙恒轎子後邊的侍衛都拿著兵刃，雖然在外人看來隻是皇帝在賞賜小趙普，可在明眼人看來，這一次抉擇，是決定趙普生死的選擇。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黃公公拉著的小趙禎突然掙脫了他的手，小跑著過去。
別看年紀小，但他步子還是跑得挺穩的。
眾人都一驚。
趙禎跑到轎子旁邊，仰著臉看自己的父皇。
趙恒看著愛子，微微地一笑，不過他身體不好，所以輕輕捂著嘴，生怕傳染給幼子。他膝下皇子是不少，但大多染病早夭，隻有這六皇子十分健康，養在八王爺身邊，被照顧得很好。
趙禎伸手，抓住那公公的袍子，踮著腳，像是要托盤。
那太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趙恒。
趙恒輕輕點了點頭，太監彎腰，將托盤遞到趙禎眼前。
趙禎伸手一把抓過那個虎符，回身跑了。
眾人都不解地看著這個還差不多是奶娃的小皇子的舉動，就見他跑到了趙普眼前，將虎符塞到了他手裏，然後一把將他抓到身旁，回頭，瞧著轎子裏的趙恒。
依然是那樣一雙大眼睛瞧著人，依然好似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傻的，還是天生的淡定。
包拯和龐吉雙眼盯著站在趙普身前拽著他衣袖的趙禎，雙眼不自主就亮了幾分。
良久的沉默之後，就聽到轎中傳來了趙恒的笑聲，他笑了好一會兒，點頭，“好！從今日起，這裏的一千精兵，就聽命於趙普。”
那一千精兵也覺得有趣，不過他們倒不覺得聽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有什麽受辱或者不靠譜的地方，特別是看到了趙普剛才站在船頂的樣子之後。尚是雛形但龍虎之姿已現，凶獸雖幼獠牙卻利，他日必能威震天下。
趙恒又叫包拯和龐吉明日進宮聽奉賞，就讓人起駕回宮了。
等皇帝走了，碼頭的人也漸漸散去，八王爺才長出了一口氣，緊張得他胃都疼了，趕緊湊過去捧著趙禎的臉親了一口。
一旁，趙普挑了挑嘴角，蹲下，伸手對著小趙禎，趙禎踮起腳尖，抬手拍了他的手一下。
“啪”一聲脆響之後，倆小孩兒就對著笑。
八王爺無語地看著兩人。
隨後，趙普將虎符塞進腰包，對著後邊那一千士兵勾了勾手指，“走了，從此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趙家軍！”
一千士兵整肅好，跟著趙普走了。
八王爺點頭，“嗯，趙家軍啊……”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抱起趙禎就追，“你才四歲半你要那麽多兵馬幹嘛？！”
趙普溜溜達達往前走，“訓練好了以後打仗去！”
“打什麽仗啊，你長大了給我去太學讀書！”八王爺追在後邊。
趙普在前邊甩袖子，“我才嫑做書呆子！”
……
包拯和龐吉跟在眾人身後一起走。
包拯突然抱著胳膊湊過去問龐吉，“哎，胖子！”
龐吉白了他一眼，糾正，“我是微胖！”
包拯瞅了一眼他微微有些圓的肚皮，忍笑，“你看到九王爺有沒有一點點感動？做官也不一定隻為了權、錢和勢的。”
龐吉嘴角抽了抽，一扭臉，“人各有誌！”
包拯眯起眼睛，兩人正準備下一輪互掐，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兩位爺，要求子湯麽？”
兩人愣了愣，回頭，才發現擋住了人家做買賣的茶鋪。往一旁讓了讓，就見茶鋪上放著兩份茶湯，一份是藍邊碗的，隻剩下兩碗了，後邊掛著塊牌子，寫的是求子湯。而另一邊滿滿一桌十幾碗都沒人動過，紅邊碗的，後邊的牌子是求女湯。
那賣茶的老婆婆指著剩下的湯，道，“兩位爺，正好一人一碗求子湯喝了吧？日後成家立室兒孫滿堂，很靈的。”
包拯就見龐吉突然伸手，拿起了一碗紅邊碗盛著的求女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包拯有些驚訝，問龐吉，“你想要個女兒啊？”
龐吉喝了一碗又去拿一碗，邊回頭看了一眼遠走的趙普他們，笑道，“我想要個女兒！最漂亮最漂亮的女兒！”
包拯笑了，抱著胳膊，“想要九王爺做女婿啊？現在生來不來得及啊？”
龐吉嗤笑了一聲，回頭，看得卻是遠處八王爺肩膀上的小趙禎。此時，趙禎正對著他和包拯揮著手，依然是特別淡定，傻乎乎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
包拯看到了，也對他招手。
龐吉回頭，掏出一錠銀子來給那老婆婆，“這茶我都要了！”
說完，就見龐吉搬了個凳子過來認真喝求女湯，包拯嘴角直抽，“有病啊你胖子！喝那麽多茶水幹嘛？！”
龐吉端著碗攆他，“哎呀，你個書生趕緊念書去吧，嫑打擾我誠心求女！”
包拯搖著頭走了，龐吉喝了一肚子求女湯，拍著圓滾滾的肚皮也站了起來，他和包拯一個往東，回太學，一個往南，去侍衛衙門。隻是兩人走到路口，都回頭往遠處……
此時，八王爺正追著扛著趙禎跑的飛快的趙普，估計趙普又說了什麽，氣得八王直跳腳。
包拯笑了笑，龐吉也一笑，都搖著頭走了——這以後的日子，一定很有趣。
趙普好奇地瞧著兩人，八王爺則是看著腿上的小趙禎。
趙禎這孩子吧，平時就跟溫吞水似的，不知道是過於早熟還是有些呆，總之都沒什麽大喜大悲的感覺。通常這麽點兒的小孩哭鬧是常有的事，可趙禎從來不哭也不鬧，開心了也就伸手擺擺，不會說話那會兒每天就坐在床上發呆，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圍。
起先，八王爺怕他真的呆，心說那就完了，皇家本就人丁就少，難不成最健康的一個娃還是個傻子？
但是趙禎一點都不傻，說話比別的孩子早、走路比別的孩子穩，記性也好，三歲還不懂得看字，但是什麽詩啊、詞啊的，給他念一遍，他就能背，背過了也不忘，過幾天給他起個頭，他還能接著往下背。
隻是這孩子還是呆呆的感覺，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可是這會兒，小趙禎看到包拯和龐吉對視的時候忽然笑了，還拍著小手好像很開心，於是八王爺摸了摸下巴，小家夥莫非是喜歡這二人麽？
難得找到了寶貝侄兒喜歡的，八王爺就道，“坐下一起吃吧，我正想問問貢品被襲的事情。”
龐吉本來正跟包拯對視，一聽八王的話倒是一愣，覺得不可思議，眼前的可是八王爺，竟然和自己一起坐？
不過八王爺向來以隨和著稱，龐吉也沒多矯情，陪著坐下，對身後眾侍衛示意了一下遠處的座位，幾個侍衛點點頭，到了離開挺遠的一張桌子邊坐下，自顧自吃飯。
龐吉雖然坐下了，不過也沒忘記和包拯大眼瞪小眼。
八王覺得好笑，包拯向來穩重，怎麽跟個侍衛嗆上了，就問，“希仁，你們認識啊？”
包拯斜了龐吉一眼，“認識，怎麽不認識。”
龐吉端著杯子也無奈，這黑炭就是個事兒精！
說起來，這兩人有什麽宿怨呢？事情發生在半年前。
去年的初秋，兩人一個到開封上太學，一個到開封做侍衛。
這一天，龐吉穿好了官服，樂嗬嗬出門。他不過是個巡城的官差，屬於禁軍的最低等級，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比城門官大了那麽一點點。
龐吉這人吧，一來文不行，二來武不行，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家裏條件不說大富大貴但是也過得去，於是就拿了點錢想讓他做個小買賣，可龐吉非要做官，於是隻能做一個小小的侍衛。但是龐吉無所謂，能當侍衛還挺開心，跟他爹娘說，“不用著急，我日後定能當大官。”
當時左鄰右舍都笑話他，覺得他不自量力，龐吉也無所謂。
隻是，懷有大誌的龐吉當班第一天就遲到，理由自然不是他出門晚，而是因為有人耽擱了他。而這個被龐吉認作喪門星惹事精的，就是這會兒他身邊坐著的，黑不溜秋的包拯。
那日龐吉正在路上走，突然，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了一個書生，一把抓住他袖子，說發現了賊人，要他去抓人。
龐吉看一眼嚇了一跳，這書生穿的是太學的學袍但是人黑的跟個炭一樣，小煤球？
那煤球一把拽住他就跑，龐吉糊裏糊塗被他拉到了一間客棧門口，書生就指著一個高大的武人說，“這就是搶劫貢銀的賊人！”
話音一落，就見那大個身邊“嘩啦”一聲，站起來十幾個彪形大漢來，龐吉一看嚇得一哆嗦，一把拽住“煤球”就跑了。
邊跑，那書生還蹦躂，說那些真的是賊。
龐吉拉著他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見沒人追來，才鬆了口氣，“是賊也沒用啊！老子今天剛剛當班。”
那書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身正氣凜然地說，“你既然是官差，就理應抓賊，我剛才看到那些賊人用貢銀買了好幾匹能跑長途的馬，可見是要逃走的！他們都是操持西北口音，不太熟練的感覺或許是外租，跑了就抓不回來了！西北那邊本來就亂，這些人搶了那麽多銀子回去就能招兵買馬，到時候受苦受難的是西北的百姓。”
“哎呀！”龐吉一跺腳，“你說你這書呆子，你沒見那些都是強人麽！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
“你是官差可以震懾他們，開封那麽多人他們也不敢聲張，我已經看過那客棧的地形了，那裏四周圍每隔一會兒就有巡城的官兵路過，這邊聲勢一大立刻會引來人，不然我也不會拽著你過去！”
“那你剛才不說，白白錯過老子立功的機會！”龐吉一撇嘴，隨後摸了摸下巴，“不對，剛剛當班應該低調點才對。”
那書生氣急，指著他鼻子，“你做官難道一心就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功勞？”
龐吉樂了，看了看那黑煤球，“哎，我說你這書生也有趣，你去太學念書不也是為了日後好做官？”
“我做官是為了為民請命。”書生眼色一凜，問龐吉，“你叫什麽？！”
龐吉抱著胳膊，“小爺叫龐吉，我做官隻是為了三件事。”
書生微微一愣，“哪三件事？”
龐吉伸出三根手指，“權、錢、勢！”
書生眯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湊過來，手指頭戳了戳龐吉的胸口，“死胖子，我叫包拯，你給我記住，有我在一天，你日後做官也不會安生！”
說完，書生一轉身，走了。
龐吉望天，卻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龐吉撒腿飛奔，“遲到了啊！”
那一天，龐吉因為包拯的耽擱而第一天當班就遲到，給領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被分到的工作是半夜在城門口巡邏。然而……現在龐吉已經坐上了那位領班的領班的位置，如今給他端茶倒水點頭哈腰的這位中年男子，就是當年的那個領班。
半年的時間，這個武功一般、相貌一般、家室一般毫不起眼的胖小子，關係已經遍及三司六部和開封府，哪兒都有他的豬朋狗友，哪兒都有說得上話的人。你說他巴結權貴吧？他又不需要為任何人賣命，你說他奸猾狡詐吧？他又看著一臉的草包相。然而，他就是遊刃有餘地一步一步往上爬著，這個在別人看來凶險異常爾虞我詐的官場，在他看來卻是一個最最有趣的地方。
那一天，包拯再回到客棧附近查探的時候，那些賊人已經走了，他詳細詢問了客棧夥計那些人的具體情況，如口音、臨走時說過些什麽等……從種種細節之中，包拯推斷出，這些人隻是走了一部分人，他們似乎是回去招兵買馬，準備過陣子再幹一次。也對……半年後應該會有大批的貢品運來開封。回到太學之後，包拯參加了太學的第一次考試，一篇詩文，看得林蕭夫子連呼“曠世之才”。
半年的時間，這個其貌不揚黑不溜秋的書生，才子之名已傳遍整個開封，每日求字求畫的高官顯達排著隊上門，但這少年從不拉攏關係，也未曾歸於哪家門下，但要說他清高吧？又不是，他交友甚廣，無論是位高權重的八王爺，還是城門口掃地的老頭，他都很熟絡。開封各路文豪都將他引為至交，王丞相多次提到要舉薦他，但包拯一點不著急，他說，他要做了狀元再入仕，光明正大。
包拯和龐吉兩人的梁子就是那時結下的，如今一見，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趙普啃著個鴨腿，看著兩人，覺得這場麵挺有趣的。
八王爺對兩人擺了擺手，“莫傷了和氣。”
兩人氣哼哼坐了，八王就問龐吉，“貢品案子有沒有線索？聽說是交給開封府辦了？”
龐吉點了點頭，又瞧了包拯一眼，道，“下官倒是有些線索，那些賊寇應該來自西北，而且並非第一次作案，之前那次小規模的貢銀被劫，也跟他們有關係。”
包拯斜了他一眼，撇嘴，“當時抓住了也不至於搞到今天這樣！”
龐吉眯著眼睛看他，“當時你若是說清楚也不會這樣。”
兩人繼續互瞪。
八王爺哭笑不得看著兩人，這時，就聽到下邊大隊人馬跑過的動靜。
趙普拿著鴨腿跑到窗戶邊，就看到下邊一大隊頂盔貫甲的士兵，兵馬十分整肅，往北城門方向去。
“這是歐陽將軍的人馬啊。”八王皺眉，“皇上這是出動禁軍抓盜賊麽？”
包大人輕輕地摸了摸下巴，“這樣能抓住麽？”
趙普站在走廊邊，看著那些兵馬，手裏晃著雞腿發著呆。
“趙普！”
這時，從一旁的廊柱上猴子一樣爬上來了一個小孩兒，三竄兩跳抓住欄杆，趙普伸手拉他一把，小孩兒就翻進了二樓。
這孩子和趙普差不多年紀，也就四五歲，娃娃臉，一腦袋的紅頭發很是紮眼。
八王爺認識他，這孩子是歐陽將軍的兒子歐陽少征，和趙普同歲又是發小，兩人都野得跟猴子似的，總在一起玩兒，很合得來。
“去不去看？”歐陽問趙普，“我爹帶兵抓賊去了。”
趙普瞄了一眼，道，“你爹是去堵那些賊的後路的，不是去抓賊的。”
在座眾人都微微一愣，八王挑眉看著趙普。
歐陽抱著胳膊點頭，“你咋知道呢？聖旨讓我爹抓賊去，不過臨走我爹也說他估計是去堵後路的。”
趙普眯著眼睛，“這些士兵都帶著盾。”
“帶盾怎麽了？”歐陽好奇。
“又不是戰場打仗要帶盾牌，也沒人射箭，所以是去堵路的……”趙普話沒說完，一旁黃公公趕緊跑過去，“哎呀，九王爺，菜涼了。”
趙普瞄了他一眼。
“來，快吃飯啦，吃了飯下午去太妃府玩。”黃公公趕緊扯開話題將趙普拉回來給他喂飯。
趙普撇嘴，一臉嫌棄地看著哄小孩兒似的黃公公，雖然他也的確是小孩子。
包拯和龐吉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再看了看對麵八王爺腿上乖乖吃飯的小趙禎，都咽了口唾沫，替趙普捏把汗，果然，八王爺也是略微有些擔憂的神色……
趙普身份特殊，按理來說，當今皇上子嗣雖不少，但大多有病，自己也體弱，所以趙普是完全可以繼承皇位的。且所謂三歲看到老，趙普身上沒有趙氏皇族這幾代人的羸弱，倒是有一種當年太祖的霸氣，比眼前這個看著傻乎乎的趙禎適合多了！四周圍影衛密布，一部分是保護八王爺的，一部分是保護皇子趙禎的，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皇上的眼線。趙普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當今皇上的眼睛……這孩子長大了根本不得了，皇上應該不會容許他長大，來跟自己的子嗣搶皇位吧？趙恒將他從西北接過來身邊養育，其實也有這個目的在，養虎為患，放在深山還不如養在身邊監視著。
兩人正暗自想心思，就感覺有個人從他們當中擠進來，低頭一看，一顆紅彤彤的腦袋，原來是歐陽少征看到這裏有個空，於是鑽進來坐下，伸手指著肉丸子。
包拯和龐吉一人給他夾了一個放到碗裏，歐陽也不好好拿筷子，用一根筷子戳了一個肉丸吃，邊跟包拯說，“黑書生，爹爹說你很聰明。”
包拯笑了笑，對他微微一拱手，表示多謝歐陽將軍讚賞。
“咱麽想法子抓住那些賊吧！”歐陽嚼著肉丸道，“我聽爹爹說他們總共二十幾個人，武功都很好殺了所有的官兵，而且可能是遼人。”
“遼人？！”
歐陽少征話剛出口，包拯和龐吉都一驚，八王爺也摸著下巴，“遼人劫貢品幹嘛？”
趙普被黃公公塞了滿嘴吃的都沒法說話，最後將黃公公安趴下，問，“貢品裏都有些什麽？”
龐吉就道，“金銀財寶、爐鼎器具，這次還有各地進宮來的一些方子，比如說絲質、染布、燒瓷等……”
“有煉鐵麽？”趙普突然問。
包拯和龐吉一起望著他，隨後都摸下巴，“嗯……”
八王爺也有些不解地問趙普，“煉鐵？”
“我們的兵馬是不是新換了盔甲？”趙普剛才應該是看到了，“我看那些士兵身上的甲比以前的大還厚，遼人的盔甲不如我們，打仗當然輸啦！偷錢隻是借口吧，要錢搶錢庫不就行了，搶什麽貢品，是想要煉鐵那方子、鐵石和鐵礦圖紙之類的吧……唔……”
話沒說完，一旁黃公公急急忙忙又給他塞吃的，邊小聲嘟囔，“哎呀，小祖宗你少說兩句啊。”
趙普跳腳，“你要噎死我啊！”
黃公公抓住他不讓他亂說話，讓他吃東西。
八王爺皺眉，“難怪要出動大軍擋住他們的去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離開開封……”
“可惜追到城西的客棧就丟了，和之前那次貢銀劫案一樣。”包拯顯然也將這兩次偷襲貢品的案子聯係了起來，應該是同一批人，每次都是從西邊的客棧消失不見。
“我也是查到西邊的客棧就失了線索。”龐吉也皺眉，“那邊地形比較複雜……”
“西邊的巷子都是弓字形的路。”歐陽少征邊吃肉丸子邊道，“弓字的比井字的好逮多了，根本跑不了，追沒了鐵定是躲進宅子裏了。”
包拯和龐吉都看著歐陽少征。
龐吉驚訝，“小將軍，似乎對地形很了解。”
“那是，開封哪條路通哪兒小爺都曉得！”歐陽少征放下肉丸子，道，“西巷那邊好多大宅都是空的，而且還近碼頭，要跑鐵定走水路！估計是先眯著，等風頭過去了再扯呼。”
八王爺哭笑不得，歐陽也不知道跟哪兒的人學了一口古裏古怪的粗話。
龐吉點點頭，“一旦上了船就不好控製了。”
“我讓人帶兵挨家挨戶去查。”八王爺說完，又被塞了一嘴吃的的趙普突然一擺手，示意——不行。
眾人都看他。
趙普將黃公公按趴下，好容易將嘴裏的東西都吞下去，按住黃公公不讓他動彈，邊說，“會跑的，要讓他們自己出來。”
眾人都好奇看著他，“怎麽自己出來？”
趙普又將爬起來準備來捂他嘴巴的黃公公按下去，邊道，“在每家宅子門口畫一個記號，要都不同的。”
眾人都一愣，包拯想了想，笑了，對趙普點頭，“妙計啊九王爺！”
趙普一挑眉——那是。
龐吉也托著下巴點頭，“這是疑兵之計，如果他們躲在巷子裏，必定十分小心，我們帶兵大肆去搜查，他們會想法子躲藏。但是如果我們在每家宅子門口畫一個記號，心裏沒鬼的普通人家甚至不會發現，可心裏有鬼的必定覺得是被盯上了，再安排一些便衣在附近走動，會讓他們覺得皇城兵馬一定已經找準了他們的位置，隨時會偷襲，於是所立不安走為上策，他們會先想法子逃走。”
“於是我們的人在碼頭埋伏好，到時候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八王爺點頭，“多啟。”
話音一落，多啟帶著幾個影衛來了，“王爺。”
“去調些人馬來，立即行動。”
“是！”多啟領命站了起來，又看了趙普一眼，對八王爺示意了一下外麵。
八王爺沒動聲色，知道多啟是表示外麵有皇帝派來的暗衛剛剛走了。
八王爺眉宇間閃過的一絲愁容，沒逃過包拯和龐吉的雙眼，兩人都下意識地看了趙普一眼。
這會兒，小趙禎正把一個茶葉蛋遞給趙普，趙普給他剝了殼，去掉蛋黃，將蛋白沾了糖醋的醬汁送到嘴裏。小趙禎邊吃邊睜大眼睛望著窗戶外邊，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晃著腿，悠哉哉的樣子。
當天下午，龐吉帶著人去在西巷各個府宅門口的牆壁上悄悄做了個標記，之所以讓龐吉去也是有理由的，那些賊和上次的是同一批人的話，他們應該見過龐吉，於是，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傍晚的時候，很多便衣出現在了西巷附近，似乎有什麽正蠢蠢欲動，當然了，首先坐不住的，是宅子裏邊的賊。
……
“王爺！”
八王府裏，八王下晚課回來，抱起睡了個午覺的趙禎正準備叫上趙普一起吃飯，不料黃公公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九王爺不見了！”
“什麽？！”八王爺心裏咯噔一下，“去哪兒了？”
“剛才有下人看到他去太白居，影衛說他們跟到太白居，見九王爺拿了兩壇子好酒，出來正碰上歐陽少征，隨後倆小孩兒就不見了！”
“哎呀！”八王爺就猜到趙普一定是去城西湊熱鬧去了，這麽小個孩子這萬一打起來兵荒馬亂的傷著怎麽辦！
八王爺抱著小趙禎就跑出去了，一群影衛嘩啦一聲跟著，影衛們都有些納悶……九王爺是會變戲法還是怎麽的？怎麽無聲無息就溜走了呢？
城西碼頭附近，包拯也跑到了正對著西巷的客棧裏坐著等，這時，忙完了的龐吉正好走進來，一看到包拯就望天翻了個白眼，人家念書的是哪兒沒事哪兒跑，這黑煤球是個事兒精，哪兒有事哪兒跑！
不過兩人還是默契地坐在了一起，因為他倆當時都見過那些盜賊，所以在一起有商有量一起抓賊的樣子更能迷惑人。
兩人正喝茶呢，就見外頭“哧溜”一下，兩個小孩兒跑了過去，其中一顆紅彤彤的腦袋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兩人一驚，追出門口一看，就見趙普和歐陽少征兩人跑得賊快，往碼頭去了。
“糟了！”包拯跺腳。
龐吉也覺得糟糕，心說這倆孩子膽子也太大了！
這邊正著急，遠處碼頭上響箭已經放起來了，周圍埋伏的大批官兵立刻往碼頭湧，看來是已經動上手了。
包拯和龐吉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都往城西跑，龐吉帶著自己的手下，“記住，最重要保護九王爺他們！”
可跑到碼頭，哪兒還找得到趙普和歐陽少征啊，碼頭一片兵荒馬亂，船也著火了，二十多個盜賊手持利刃正和宋兵交戰，多啟帶著幾個高手，和那些強盜混戰，而那艘遼人準備逃走的大船也不知道是被誰點了火。
此時，賊寇寡不敵眾，已經死傷慘重，那些盜賊原來都是偽裝的遼兵高手，他們築起最後一道人盾擋住宋兵，掩護為首一人帶著偷來的貢品，趕緊上船離開。
而那個逃走的，正是之前包拯和龐吉在客棧看到的那夥盜賊的首領，那個高大的武人。
“別讓他跑了！”
多啟喊了一聲，但是遼兵死守，碼頭地形易守難攻，這會兒不是人多就占優勢的，一時間強攻不下，眼看著就隻能眼睜睜瞧著對方就要逃走。
正這時，就聽到後人喊了一聲，“別想跑！”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紅頭發的小孩兒跟個猴子似的竄上了一旁瞭望塔的桅杆，手中拿著兩壇子太白居的好酒，對著那大船的夾板就甩了過去。
船甲板上本來就燃著火，隻是火勢不大，這兩壇子酒一灑，就聽到“轟”一聲，火勢迅速蔓延。
剛上了船的大個子一躍上了船頂，剛站穩，就看到人群之中一個黑色的幼小身影跟隻鷹似的竄了上來，瞬間他麵前，動作奇快。大個子一扭臉，突然卻聽腦後風聲，他趕緊一矮身，卻不料一盾牌迎麵而來，正拍到臉上了，拍得他眼冒金星，耳邊還有人說話，“動作太慢。”
帶著人剛剛趕到的八王爺就聽身邊黃公公說，“哎呀，早上拍我一臉學那招！”
八王爺嘴巴張的老大，不止八王爺，此時在場所有人都傻眼愣在當場，就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正跟隻靈猴似的戲耍那大個子。
兩人身高體型上雖有絕對的差距，但是那小孩兒動作太快，而且……力氣好大的感覺，他以跟自己體型差不多的一塊盾牌做武器，揮得虎虎生風，上躥下跳將那大將軍打得團團轉，專用盾牌拍臉，拍得那人臉都快扁了。
歐陽少征在瞭望台的塔尖上蹦躂，“趙普！揍他！”
……
此時，下邊的遼兵已經都被擒拿，眾人抬頭，就見燃燒著熊熊烈火的船頂上，趙普橫掃一盾，正削過那大個子的脖頸，大個子脖子破了個口子血流如注，一頭栽倒，趙普一腳踩住他頭，將盾牌往屋頂上一插，看著下邊目瞪口呆的眾人。
多啟張著嘴看著，趙普雖然剛才用的是盾牌，但他使的卻是刀法，而且是非常精妙的刀法，還是練巨大斬馬刀的刀法……誰教他的？多啟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八王爺抱著小趙禎遠遠看著，小趙禎拍著手，而八王爺則是麵色蒼白，因為不遠處，黃色的傘蓋已經到了……
一頂明晃晃的轎子在眾人身後不遠處停下，一位公公撩開轎簾，裏邊的人沒露臉，不過明黃色的龍袍還是能看到，似乎也在望船頂上的趙普。隻是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船頂上的黑衣孩子吸引了，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有幾個被擒的遼人突然高喊了起來，喊的還是不怎麽熟練的漢話，嘰裏咕嚕大致的意思是說漢人永遠打不贏遼人什麽的，隻是他話沒說完，趙普抬腳一踹那盾牌，盾牌飛下來，拍了他一臉。
眾人就下意識地一皺臉，鼻子扁了吧，果然……盾牌落下，那遼人一臉血，臉都拍平了。
趙普將腳下那個大個子也踹了屋頂，拿過那個包袱對下邊的遼人晃了晃，“你家大王想要鐵啊？讓他來啊，小爺出銀子給他打一口最好的鐵棺材。”
下邊眾人鴉雀無聲，一起盯著屋頂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火光映襯得他兩隻異色的眼珠明亮又妖異，隻見趙普突然笑了，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隻要他有膽子來，就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他。”
說完，趙普一躍下了船頂，與此同時，士兵們突然歡呼了起來，還有人在高喊——他是九王爺！
……
包拯和龐吉又去看八王，就見這位少年王爺雙手將趙禎交給黃公公，趕緊跑過去，將人群簇擁中的趙普拉了回來，護在身邊。
包拯和龐吉又轉眼看那頂轎子，隻見轎中之人的臉色隱藏在陰影之中，明黃色的龍袍之上隻看得見一隻手，正緩緩地轉動著拇指上的一個扳指。
這時，有一聲尖啞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在場士兵這會兒也發現趙恒來了，齊刷刷下跪山呼萬歲。
趙恒在轎子裏坐著，良久，開口，“九弟，真是了不起。”
八王爺拉過趙普，道，“啟稟皇上，這次多虧了侍衛領班龐吉和包拯出謀劃策。”
龐吉和包拯對視了一眼，八王爺是把功勞推到了他倆身上，以幫趙普開脫。
“哦……”趙恒點了點頭，道，“那都要論功行賞才行。”
說著，他對身邊的公公招了招手。
那公公拿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邊有兩樣東西，左邊是一堆金元寶，下邊壓著厚厚一疊銀票，右邊是一枚墨玉的玉佩，臥虎的形狀。
八王爺臉色就更白了幾分。
“九弟。”趙恒聲音之中帶著笑意，顯得很慈祥，“這裏有一千兩黃金賞銀，還有一枚虎符，這虎符可以調動皇城之中精兵一千人，這裏差不多正好就有一千兵馬吧，你要哪樣？”
趙普就感覺八王爺死死抓著他胳膊，往左邊拉，但趙普的雙眼還是忍不住往右邊那枚虎符上看。
八王身邊眾多影衛都十分緊張，趙恒轎子後邊的侍衛都拿著兵刃，雖然在外人看來隻是皇帝在賞賜小趙普，可在明眼人看來，這一次抉擇，是決定趙普生死的選擇。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黃公公拉著的小趙禎突然掙脫了他的手，小跑著過去。
別看年紀小，但他步子還是跑得挺穩的。
眾人都一驚。
趙禎跑到轎子旁邊，仰著臉看自己的父皇。
趙恒看著愛子，微微地一笑，不過他身體不好，所以輕輕捂著嘴，生怕傳染給幼子。他膝下皇子是不少，但大多染病早夭，隻有這六皇子十分健康，養在八王爺身邊，被照顧得很好。
趙禎伸手，抓住那公公的袍子，踮著腳，像是要托盤。
那太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趙恒。
趙恒輕輕點了點頭，太監彎腰，將托盤遞到趙禎眼前。
趙禎伸手一把抓過那個虎符，回身跑了。
眾人都不解地看著這個還差不多是奶娃的小皇子的舉動，就見他跑到了趙普眼前，將虎符塞到了他手裏，然後一把將他抓到身旁，回頭，瞧著轎子裏的趙恒。
依然是那樣一雙大眼睛瞧著人，依然好似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傻的，還是天生的淡定。
包拯和龐吉雙眼盯著站在趙普身前拽著他衣袖的趙禎，雙眼不自主就亮了幾分。
良久的沉默之後，就聽到轎中傳來了趙恒的笑聲，他笑了好一會兒，點頭，“好！從今日起，這裏的一千精兵，就聽命於趙普。”
那一千精兵也覺得有趣，不過他們倒不覺得聽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有什麽受辱或者不靠譜的地方，特別是看到了趙普剛才站在船頂的樣子之後。尚是雛形但龍虎之姿已現，凶獸雖幼獠牙卻利，他日必能威震天下。
趙恒又叫包拯和龐吉明日進宮聽奉賞，就讓人起駕回宮了。
等皇帝走了，碼頭的人也漸漸散去，八王爺才長出了一口氣，緊張得他胃都疼了，趕緊湊過去捧著趙禎的臉親了一口。
一旁，趙普挑了挑嘴角，蹲下，伸手對著小趙禎，趙禎踮起腳尖，抬手拍了他的手一下。
“啪”一聲脆響之後，倆小孩兒就對著笑。
八王爺無語地看著兩人。
隨後，趙普將虎符塞進腰包，對著後邊那一千士兵勾了勾手指，“走了，從此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趙家軍！”
一千士兵整肅好，跟著趙普走了。
八王爺點頭，“嗯，趙家軍啊……”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抱起趙禎就追，“你才四歲半你要那麽多兵馬幹嘛？！”
趙普溜溜達達往前走，“訓練好了以後打仗去！”
“打什麽仗啊，你長大了給我去太學讀書！”八王爺追在後邊。
趙普在前邊甩袖子，“我才嫑做書呆子！”
……
包拯和龐吉跟在眾人身後一起走。
包拯突然抱著胳膊湊過去問龐吉，“哎，胖子！”
龐吉白了他一眼，糾正，“我是微胖！”
包拯瞅了一眼他微微有些圓的肚皮，忍笑，“你看到九王爺有沒有一點點感動？做官也不一定隻為了權、錢和勢的。”
龐吉嘴角抽了抽，一扭臉，“人各有誌！”
包拯眯起眼睛，兩人正準備下一輪互掐，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兩位爺，要求子湯麽？”
兩人愣了愣，回頭，才發現擋住了人家做買賣的茶鋪。往一旁讓了讓，就見茶鋪上放著兩份茶湯，一份是藍邊碗的，隻剩下兩碗了，後邊掛著塊牌子，寫的是求子湯。而另一邊滿滿一桌十幾碗都沒人動過，紅邊碗的，後邊的牌子是求女湯。
那賣茶的老婆婆指著剩下的湯，道，“兩位爺，正好一人一碗求子湯喝了吧？日後成家立室兒孫滿堂，很靈的。”
包拯就見龐吉突然伸手，拿起了一碗紅邊碗盛著的求女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包拯有些驚訝，問龐吉，“你想要個女兒啊？”
龐吉喝了一碗又去拿一碗，邊回頭看了一眼遠走的趙普他們，笑道，“我想要個女兒！最漂亮最漂亮的女兒！”
包拯笑了，抱著胳膊，“想要九王爺做女婿啊？現在生來不來得及啊？”
龐吉嗤笑了一聲，回頭，看得卻是遠處八王爺肩膀上的小趙禎。此時，趙禎正對著他和包拯揮著手，依然是特別淡定，傻乎乎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
包拯看到了，也對他招手。
龐吉回頭，掏出一錠銀子來給那老婆婆，“這茶我都要了！”
說完，就見龐吉搬了個凳子過來認真喝求女湯，包拯嘴角直抽，“有病啊你胖子！喝那麽多茶水幹嘛？！”
龐吉端著碗攆他，“哎呀，你個書生趕緊念書去吧，嫑打擾我誠心求女！”
包拯搖著頭走了，龐吉喝了一肚子求女湯，拍著圓滾滾的肚皮也站了起來，他和包拯一個往東，回太學，一個往南，去侍衛衙門。隻是兩人走到路口，都回頭往遠處……
此時，八王爺正追著扛著趙禎跑的飛快的趙普，估計趙普又說了什麽，氣得八王直跳腳。
包拯笑了笑，龐吉也一笑，都搖著頭走了——這以後的日子，一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