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等人跟著那沙鬼進入密林。


    這一帶的樹林比狼群聚集的林子要小,而且裏邊都是枯死的灌木,走進去就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然而,這裏樹木稀疏,常年照不到陽光。


    眾人跟著走進林子就開始疑惑——這林子廢棄得連狼群都看不上了,那沙鬼的指使者,不會也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正疑惑,就見那隻沙鬼停了下來,眾人趕緊紛紛找樹幹隱蔽躲藏。


    此時正當正午,應該是陽光最充沛的時候,大漠晝夜溫差大,每天的這個時候往往又幹又熱,可是此處卻是陰冷潮濕。


    那沙鬼停下之後,站在原地,踢開了幾段朽木,又扒拉開了一些泥土,最後,打開了泥土下邊的一塊鐵板。


    眾人都挑眉——哦?!原來有地道!


    沙鬼鑽進了地道裏。


    眾人從樹叢後邊出來,看地道的入口。


    彼此對視了一眼,那意思——下不下去?


    白玉堂還是準備先下,剛想跳,就聽展昭在耳邊低聲說,“可能有蟲子。”


    白玉堂僵住,看展昭。


    殷候無奈歎氣,他家外孫也是閑的,有事沒事折騰白玉堂。白玉堂也是,拿誰都有辦法就對展昭沒轍。


    “為師先下去!”天尊要往下跳,白玉堂一把拽住。


    “還是我先下!”趙普要往下跳,歐陽和鄒良一把扯住。


    霖夜火看不下去了,無奈,“你們再鬧那沙鬼可跑了!”


    眾人一起朝他看。


    鄒良搖了搖頭,率先跳下了地道,霖夜火也跟了下去,最後眾人也唰唰跳了下去。


    等進入地道,發現隻是一條十分普通的通路,而且前方有光線,似乎是有出口。


    眾人麵麵相覷。


    趙普想了想,“這附近地勢還是比較複雜的,是不是隱藏在什麽山溝裏了?”


    於是眾人快步跑了過去,果然,拐過彎,就看到一個出口。


    透過出口,看到外邊是陡峭的山坡,那沙鬼已經出了地道,正走在對麵山坡的半山腰,山腰上有一個山洞。


    那沙鬼爬到洞口,就走了進去。


    眾人出了山洞,就發現他們在一個山坳裏。隻是這山坳附近沒有灌木,隻有幹裂的赭色山石。


    歐陽想了想,“應該是在山溝一帶,這附近好多這種鏤空的石頭一樣的荒山,人跡罕至。”


    眾人到了那座山坡前,發現有人工開鑿的台階的痕跡,不過做工十分粗糙,而且感覺年代似乎也久遠了。


    輕輕鬆鬆上了山,拐進山洞,就發現裏頭很寬闊,斜著的一個大陡坡通向下邊。


    鄒良依然打頭陣,因為展昭嚇唬白玉堂說可能有大蜘蛛,白玉堂有點想要把展昭嘴堵上的衝動,但是想起蜘蛛還是不能忍,五爺寧可走後邊。


    下了陡坡,環境變得更加潮濕了起來,一條水溝上邊搭著簡易的木橋,眾人從橋上過,就聽到有聲音傳來。


    側耳一聽,似乎是說話聲,但聽不真切,感覺鬼哭似的。


    鄒良看了看霖夜火,霖夜火一努嘴,那意思——你先!


    鄒良望天,不過還是率先循聲走了過去。


    走到走道盡頭的時候,發現有一些石筍,石筍之後似乎有什麽空間,微弱的燈光透過牆麵的縫隙出來……根據燈光抖動的情況來說,應該是燭火。


    眾人挑眉——怎麽有人在這裏點蠟燭?


    “就剩你一個啦?”


    正在疑惑的時候,一個沙啞又蒼老的聲音傳出來。


    不見人光聽聲音,就讓人覺得這人估計活不久了吧,還是嗓子被火燒過?聲音也未免太嚇人了。


    “去附近村子找幾個人,然後抓幾隻貓來給我吃……”


    這句話用那人幹啞詭異的嗓音說出來,眾人都覺得寒毛直豎——抓幾隻貓吃?


    白玉堂就感覺有人搭著自己肩膀,回頭,就見展昭正扒著他肩膀躲後頭呢,眯著眼睛一臉嫌棄。


    正這時,那沙鬼從石柱後邊轉了出來,看到眾人就是一愣。


    但是還沒等他做什麽反應,天尊抬手輕輕一拍他頭……再看,那沙鬼凍成冰柱子了,天尊學著無沙的樣子,念了聲“阿彌陀佛”,隨後一拂袖……


    沙鬼碎了一地。


    天尊笑眯眯轉回頭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問——為師做得好不好?


    展昭在白玉堂身後對天尊豎大拇指,其他人也很給麵子地點頭表示讚賞,就聽白玉堂突然來了句,“回去記得洗手。”


    眾人望天,天尊撲過去,要用手搓白玉堂的臉。


    殷候歎氣——天尊個為老不尊的,欺負了徒弟幾十年還在欺負!


    殷候伸手幫白玉堂將天尊拽開,走出了石柱,到了有燈光的地方,就見是一座密室。


    其他人也跟了進來,眼前的景象,讓眾人有些傻眼。


    隻見前方的密室裏空蕩蕩的,簡單破爛的家具,以及一個老得幹屍一樣的老頭,確切地說……不是一個,是半個!


    這老頭的腿齊根斷掉了,就剩下個上半身,坐在一張特質的輪椅上,皮膚灰白幹枯,披頭散發髒兮兮的,看著人不人鬼不鬼。


    眾人目瞪口呆,難道說——這就是沙鬼真正的幕後黑手?


    那老頭此時麵露驚恐,看著眾人,“來人啊!來人!”


    眾人覺得,他可能是在叫那些沙鬼吧?可惜……沙鬼都已經死了,連那些雙頭蛇,也都死了。


    跟在眾人身後進來的鄒玥,忽然走上了幾步,盯著那老頭看了起來。


    雙方目光相遇,那人趕忙轉過臉。


    鄒玥愣了半晌,開口,“是你?”


    眾人都驚訝地看鄒玥。


    鄒良問,“爹,你認識他?”


    鄒良話音剛落,那老頭猛地回過頭,看著鄒良,又看看鄒玥,隨後麵露猙獰,“你竟然有兒子?你妻兒應該都死了!”


    鄒良眼色一寒,鄒玥輕輕按住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趙普覺得這裏環境太差,讓影衛們將那老頭帶回營盤審問。


    影衛們將老頭帶走之後,眾人也出門,不過展昭站在原地,似乎是在密室裏尋找什麽。


    白玉堂問,“你找什麽?”


    “蜘蛛。”展昭回答。


    白玉堂伸手一把掐住展昭的後脖頸子,順便看了看四周——應該沒蜘蛛。


    展昭接著四處找。


    殷候見兩人不走,拽住要跑出去的天尊,問展昭,“找什麽呢?”


    展昭翻箱倒櫃的,道,“今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小四子說我今天有財運。”


    “財運?”白玉堂疑惑。


    這時,就見展昭在挪開一個箱子的時候,敲了一下牆壁,發出來的聲音很悶。


    眾人都下意識地看了牆壁一眼——裏邊有東西?


    展昭抽出巨闕,對著牆壁“嘩啦”一下,斜著掃了一劍,隨後一拽牆麵……


    “轟”一聲,牆麵塌了下來,牆皮和碎磚頭撒了一地,可再看牆後的東西,眾人傻眼了……


    就見滿牆金燦燦的金磚。


    展昭將牆皮都敲了下來,最後……金磚牆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白玉堂掃了一眼,報數,“十萬兩黃金。”


    眾人都一愣。


    趙普掏耳朵,“多少?”


    白玉堂回答,“十萬兩。”


    天尊摸下巴,“誰找到的歸誰麽?”


    殷候無語地拽著天尊的衣服領子將人拖出去了,以免他添亂。


    鄒玥愣在原地,看著金磚牆良久,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原來是為了這些。”


    其他人都不解。


    霖夜火沒大沒小,胳膊一搭鄒玥的肩膀,“我妹他幹爹,你知道這些是哪兒來的?”


    鄒玥點點頭,走過去,伸手從牆上抽出一塊金磚來,給眾人看,就見金磚的頂部,有一個“趙”字,在翻個麵,金磚的底步有一個圖章的壓印,一個圓圈裏,一個“餉”字。


    眾人一愣。


    趙普驚訝,“這是軍餉!”


    鄒玥歎氣,“當年我們都以為會和遼國打一仗,所以朝廷撥下來了一比軍餉。因為數量龐大,所以我的兵馬才會轉移去西麓,目的就是保護這批軍餉。”


    “那批軍餉在這裏,表示當年被搶了麽?”趙普問。


    鄒玥點了點頭,“應該是……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會這麽巧看到鬼城,搞得家破人亡不說,還死了將近十萬的弟兄,現在想想……原來隻是為了錢!”


    眾人麵麵相覷,見鄒玥感慨似乎還有些難過,趙普對鄒良使了個眼色,鄒良和霖夜火陪著鄒玥先出去了。


    展昭看那一麵牆的黃金,“沒聽說過丟了那麽多的軍餉啊。”


    趙普道,“應該是保密了,如果消息傳出去,會動搖軍心的,也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反正我大宋朝別的不多,就是錢多……為了幾塊金子搞出這一堆的破事,死了那麽多人,鄒玥還在鬼海裏住了二十年查真相,真是不值啊……”


    趙普安排了影衛們帶人來挖金子,其他人則是回到了軍營。


    鄒玥此時心情已經平複了,他告訴眾人——那個老頭,是原本駐守西麓的一個低階層將官。當年他和其他幾隊人馬負責看守黃金,等待他的大軍到來好交班。


    眾人聽後了然——原來是監守自盜。


    鄒玥告訴眾人,這人叫石方,和他幾乎是同一時間從軍的。自己一路就當上了將軍,而他到最後也隻是個守軍餉的低級將官。他倆年輕的時候就有些仇怨。石方手腳很不幹淨,人有些小聰明,但是沒什麽責任心。剛進軍營的時候,他和鄒玥兩人都很得賞識,很快都做到了統領。有一次他倆負責守一座城,石方跑去賭錢了,讓將士們守著,覺得反正也出不了什麽事。


    可是那天突然就有敵人偷襲,鄒玥帶著人奮戰,以少勝多,保住了城池。


    這麽巧,那天宋軍的大將軍也在城中,鄒玥有大功,被重賞。而石方擅離職守,被重罰,除了降級之外,還罰了他軍棍二十棍。


    給石方行刑的人,是鄒玥手下的一個士兵。


    那士兵的兄弟本來是在石方軍中的,兩人一起從軍,他跟著鄒玥一直平平安安,但是兄弟跟著石方卻出了事。因為石方擅離職守,所以他手下死了好幾個兵將,其中就有那士兵的弟弟。士兵心懷恨意,在行刑的時候下了黑手,以至於石方的腿被打壞,落下了病根。


    石方從此之後就仕途不順,一直升不上去,身體也越來越差,腿腳一天比一天不聽使喚。


    而鄒玥卻是一路高升,升到了將軍,統領十萬兵馬,受眾人擁戴。


    石方為此一直耿耿於懷,加之給他行刑的士兵是鄒玥手下,因此他一直認為,是鄒玥授意的。


    鄒玥知道他恨自己,但是他本身也不欣賞石方的為人。鄒玥秉性耿直,覺得石方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當兵。身為一個統領,擅離職守等於置自己的弟兄於死地,這是觸犯軍令應該問斬的罪行。


    之後的事情,鄒玥就不知道了。


    而趙普讓影衛們審問了石方,知道了故事的後半部分。


    石方到處找偏方治療自己的腳病,但是苦無良藥,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聽說野地裏的蛇泡酒可以治療腳傷,於是就到大漠腹地找蛇。不知不覺,他就走進了鬼海之中。


    石方別看人不怎麽地道,但是腦子很靈,而且他精通不少歪門邪道的東西。在鬼海裏,他發現了風沙牆的秘密,誤打誤撞,就走到了那個石頭陣裏。


    在那裏,他發現了雙頭蛇。


    石方知道一些關於雙頭蛇的秘密,於是將大蛇殺死,留下蛇蛋,等小蛇孵化,自己就是蛇的主人。他找了幾個軍營的士兵來試了試,果然,變成了沙鬼的士兵對他言聽計從。


    石方命令那些沙鬼留在沙漠裏,幫他查探沙漠裏的秘密。


    漸漸地,他發現了鬼海裏還有紅色的沙妖族。沙鬼一直都存在,兩方鬥得很厲害。早前的那一些沙鬼不知道是聽命於誰,但是很快就被沙妖族消滅了。


    石方原先培養自己的沙鬼族,隻是為了方便生活和以備後用。直到有一天,大批的軍餉到了。


    石方當年已經無心再從軍,所謂見財起意,他就打起了軍餉那十萬兩黃金的主意。


    這麽巧,鄒玥帶兵轉移的那天是無風天,石方知道晚上迷城應該會出現,於是覺得是天意,就讓沙鬼埋伏在裏邊襲擊鄒玥帶去的人……


    一切進展順利,石方還覺得自己殺了鄒玥及其妻兒,報了一箭之仇。


    可最後他順利偷得了軍餉逃跑的時候,腿病發作,為了保命,郎中鋸掉了他兩條腿。


    石方雖然得了金銀無數,但是卻失去了雙腿,再加上軍餉上都有標記,如果拿出去使用可能會被查處到時候丟了性命。他還聽沙鬼回複,鄒玥未死。


    石方心中恨意難平,非要了鄒玥的命,於是……他找了一處隱蔽的山穀暫住,想先殺了鄒玥,然後等風頭過去了,再帶著金子出去。


    可誰知道天意弄人,石方守著十萬兩黃金在深山裏過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派出去大量的沙鬼殺鄒玥。豈料鄒玥和沙妖族聯手,怎麽殺都殺不死,還把他手下的沙鬼殺得差不多幹淨了。


    石方也是鑽了牛角尖了,非要鄒玥死,於是……這樣一耗就是二十多年。石方行動不便,吃喝都需要沙鬼照顧,過的可以說是最糟糕的生活。


    二十多年,外邊的世界改朝換代,想等風頭過去再出山的石方卻迎來了黑風城的趙普時代。趙家軍比起當年的宋軍強了不是一點半點,這個時候如果拿著軍餉出去,還是一樣會被抓。


    本來他算著日子,最近又要無風天了,他手下沙鬼也快死絕了,所以他打算故技重施,最好是能多引進鬼海一些人,變成沙鬼,自己好東山再起,因此才出了這一連串的事端,那些消息也都是他派人放出去的。


    之前沙鬼準備活埋展昭他們,都是石方想出來的鬼主意。石方對鬼海早就摸透,當然了,不是他自己去摸的,是沙鬼了解了地形之後告訴他的。


    鄒良和霖夜火了解了全部真相之後,就要活剝了那老頭,不過趙普沒讓他倆動手。當年宋軍損失慘重,趙普要軍法處置石方,以慰將士們在天之靈。


    隨著石方被正法,這鬼海迷城,也沒了那一層神秘色彩。


    霖夜火將沙妖族的所有人都接到了魔鬼城,趙普將留下的宋軍都帶回了黑風城。


    歐陽少征和龍喬廣帶著人,炸平了迷城。


    迷城被炸掉的時候真的是驚天動地,幾萬枚轟天雷同時爆炸的威力,震得整個沙某都在抖動。


    遼國和西夏好多人圍觀之後都說趙普瘋了,不過隨著迷城轟然倒塌,鬼海也再不是什麽危險之地了。


    趙普找了工匠來,在沙妖族的幫助下,標示出了流沙坑的位置,在安全的道路上建造官道……這樣倒是大大縮短了商賈出行的道路,省得繞開鬼海那麽麻煩。


    經過這一場騷亂,眾人算是各有收獲。鄒良找回了爹、霖夜火找回了妹妹和一大幫子親戚、宋軍找回了十萬兩黃金。不過要說最離奇的還是白玉堂,五爺到西邊打了個轉,得回來了一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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