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喜歡群居,上個廁所都得招朋引伴,好像離開人就沒法活下去。


    有的人喜歡獨來獨往,雖然明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一旦落單,卻感覺無比愜意。


    錢逸群便是後者。


    他知道白楓、符玉澤都是有用的人。而且在前途未卜的世界,多這麽兩位有用的朋友總是安全得多。然而他又抑製不住單獨行動的喜悅,好像自己是個多麽孤僻的人一般。


    回頭想想,若不是他這個性格,恐怕被困翠巒山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你倒是挺像狼的。”狐狸對錢逸群道。


    “什麽意思?”錢逸群並不喜歡那種凶殘的動物。


    如果要選一個動物作為自己的形象代言,他更喜歡猿猴。


    或許這跟他習練猿公劍法和靈猿騰挪身法有關。


    “狼這種動物,到了冬天就會聚集起來,互幫互助,熬過最困難的時節。”狐狸道,“一旦到了食物豐盛的季節,便會散居開去,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別把我說得跟有交際困難症一樣,”錢逸群自己卻不願意承認,“隻是這一路上被拖慢了速度,讓我心焦。”


    的確,沒有了眾人的耽擱,錢逸群每天能多走上百裏路。無論是麋鹿還是人,累了就進翠巒山休息飲食,出來繼續趕路。對外麵的世界來說,這正是日月兼程,鹿不停蹄。


    若是大隊行進,其他人可進不了翠巒山,吃飯睡覺終究要耗用大量時間。


    而且錢逸群又幾乎挑了直線,碰上大角鹿不便穿行的深山密林,他便將老鹿和狐狸哄進曈爐,然後施展靈猿身法,飛馳電掣,直衝雲台山。


    狐狸是很不願意進曈爐的,用它的話來說:萬一自己身在曈爐,錢逸群卻突然死了,那豈不是永世不得出來?它可不想終於被人放出來的時候,發現滄海桑田人物皆非。


    錢逸群再三保證自己一旦碰到什麽事,絕對先開金光,隨後便是將它從曈爐裏喚出來。


    如此磨了足足三天,狐狸才勉強答應在實在難行的路上才肯進去暫住。而且它還有個附加條件,進出兩地,必須肉眼可見。


    它的肉眼可見。


    錢逸群雖然喜好惡作劇,但在這個問題上卻沒有戲弄狐狸,每次都忠誠履約,總算獲得了些許信任,再讓狐狸進曈爐的時候便沒開始那麽困難了。


    這好處直等錢逸群看到了雲台山才顯露出來。


    “狐哥,你先進去休息下,看到那個山頭了麽?我到了就喚你出來。”錢逸群指了指遠處雲霧蒙蒙的山頭。


    狐狸盯著那山頭看了一會,這才進了曈爐。


    望山跑死馬,其實從此地到雲台山還有不下一天的路程。


    錢逸群收了狐狸,一應物事盡數扔進了金鱗簍,給自己和老鹿都上了輕身符,加持了縮地術,震鈴一打,歡喜叫道:“咱們走!”


    麋鹿已經愛上了狂奔的感覺,呦呦喚了兩聲,放開四蹄便奔跑出去。


    兩個時辰之後,錢逸群如願以償到了雲台山下。


    不過……


    “獼猴穀?沒聽說過。”


    錢逸群在山下尋了個村子,找了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卻怎麽都問不出雲台山獼猴穀的消息。


    他將狐狸放了出來,又取出百媚圖,分別谘詢。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獼猴穀的名稱與那塊獼猴狀的石頭,恐怕早已經湮沒在自然山河之中。


    無論是狐狸和中行悅,都如此說。


    “我千裏迢迢跑來這裏,豈能就此放棄!”錢逸群正色道,“何況洞裏的法術說不定能讓我更上一層樓,哪能錯過!”


    他仔細回想當日與孫姑娘的對答,總算想起一個細節。當日他擔心地宮之中另有機關,孫姑娘對此嗤之以鼻,說那裏是她借九地之陰煉丹的丹房,哪裏會有機關?


    “既然有九地之陰這個講究,想來不會滿山遍野皆是。”錢逸群道,“我們隻要找到這個地方,然後大聲喊喊口令便是了。”


    九地之陰看起來是個很明顯的標誌,真要從堪輿之中尋到這個地方卻是難如上清天。


    錢逸群本以為狐狸和中行悅在這方麵都能幫上忙,誰知這一人一狐兩個老怪物,對於這個專業問題竟然一籌莫展。身為一個業務不熟練的道士,錢逸群隻能在山上漫天地跑了整整三天,最後還是靠狐狸的獸語精通,查到了獼猴狀巨石的下落。


    獼猴穀並非有獼猴,而是因為有塊神似獼猴的石頭。


    所謂神似的意思,便是……


    如果不硬往那個方向想,死活猜不出那是獼猴!


    錢逸群站在一塊渾圓的石頭前,努力尋找著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跡。看來看去,數百年的光陰也不可能將原本是猴子模樣的巨石豐滿成狗熊。


    “長安城裏芙蓉國。”錢逸群清楚地記得口令,上前喊道。


    山腹中隱隱傳來機括聲響,一塊巨大的石壁左右分開,露出一道小小的縫隙。


    錢逸群恨不得趴在縫隙上往裏張望,隻是洞穴內久積的陰風颼颼湧出,使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喀喇……


    山腹中突然傳出一聲並不協調的脆響,像是金屬斷裂的聲音。


    轟!


    巨大的石門一沉,停下不動了。


    “這個……”錢逸群隱約猜到了答案,但不相信自己會碰到這麽倒黴的事。


    “貌似時日久遠,機括壞了。”狐狸殘忍地說出了真相。


    “這種狗血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麽!”錢逸群看著這細窄得隻能勉強插入一隻手掌的裂縫,不甘心地雙手踢了石門一腳。


    “你不可能拉開它的!”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錢逸群身後響起。


    錢逸群還沒來得及回頭,隻聽得悉悉索索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原來是狐狸從他身邊飛速地竄進了一旁的灌木叢中。


    “無量壽福,貧道有禮了。”錢逸群見狐狸如此反應,當下轉身塌腰,口中行禮,卻是猿公劍法“靈猿投樹”的起勢,隨時可以彈身躍出。


    “有禮有禮。”那女子輕笑道,“你怎知道這裏口令的?”


    錢逸群見這女子沒有敵意,這才站直了腰,單掌豎在胸前,道:“我與此間主人有舊,是她讓我來取些東西。”


    “咦,此間主人是我祖母的朋友,我都不曾見過,你竟然跟她有舊?”那女子橫著頭,滿眼好奇地打量著錢逸群。


    錢逸群也正打量著她。


    隻見這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如紗似錦,做工精美。寬袖大裙,衣領低開,露出雪白粉嫩的脖頸,一對鎖骨如玉,在衣領下若隱若現。


    錢逸群的目光落在她的腳上。


    那是一雙白玉雕琢出來的美足,每個腳趾甲蓋都像是良工巧匠費盡心思雕磨出來的一般。盡管沒有纏足的痕跡,這雙玉足卻也小巧秀氣,大大方方地踩在泥地上,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汙濁。


    “我的腳好看麽?要不要湊近些讓你看?”女子咯咯笑道。


    “***,不要得理不饒人。”錢逸群見她外向活潑,沒有絲毫見怪的意思,也放膽調戲道,“這腳雖然可愛,看看也就罷了,若是湊近了……”


    錢逸群突然噤口不言。


    女子等了等,兩道平平的秀眉齊齊往中間一蹙,道:“快說,湊近了又如何?難道就不美了麽!”


    “若是湊近了,”錢逸群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我倒是想……”


    一親芳澤!


    錢逸群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冒出了這麽奇怪的念頭來。


    自從轉世以來,他還沒有見過符合他審美觀的女子。


    經曆過“沒有醜女隻有懶女”的世界,來到這個徹底素麵朝天的時代,見到所謂的“美女”也覺得不過爾爾。


    那種清水芙蓉,人見人愛的超級大美女,終究隻是小說中才有的吧。


    直到遇見她!


    隻是定定地一個照麵,這女子便已經完敗楊愛、顧媚娘、李香君,乃至風情萬種的徐佛,孤高冷傲的李貞麗,魅香橫溢的顧大姐……


    “倒是想怎樣?”女子故意做出一副凶相,露了露發亮的小虎牙。


    “想問一下,小姐芳名啊?”錢逸群手指輕掐手心,咧嘴笑道。


    “你還沒答我呢。”女子道,“你怎麽知道這裏口令的?為什麽說是此間主人的故舊?”


    “孫姐姐告訴我的。”錢逸群語速飛快,“她說這是她煉丹的地方。好了,該你說了,你叫什麽?”


    “唔?孫姐姐……是奶奶說的孫姑娘麽?”女子目光清澈,問錢逸群道。


    “多半是她,你叫什麽?”錢逸群此刻更關注這個問題。


    女子露著虎牙,得意地笑著,偏偏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望向一旁灌木叢,道:“那隻是狐狸麽?不是狐狸吧?”


    “從生物學角度來說的確是狐狸,但是從心理學角度來看,不能算是真正的狐狸。”錢逸群補充道,“他覺得自己不是。”


    女子又咯咯笑了起來,道:“你真逗。這個學那個學的,現在山外的人都這麽說話麽?”


    “也不全是吧,我比較特殊。”錢逸群笑道,“你在山裏多久了?跟著師父修行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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