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還管吃管住。二十年的時間完全和這個社會脫節,年紀大又喪失了勞動力,出來之後除非他的女兒很孝順願意好好贍養他,否則,他遲早餓死在大街上。”


    “:這怎麽不算一種懲罰?”零陸說道,“還是不用弄髒了你雙手的一種懲罰。”


    “:要是他的女兒和妻子願意認領他呢?”鍾溺嘲諷地問,像是在嘲笑零陸的單純。


    零陸對她語氣中的刺視而不見,繼續平靜地講。


    “:他的妻子到時候年紀也大了,隻能靠女兒贍養。”


    “:他的女兒,如果有家庭特別是有小孩的話,是不會領他的,誰敢保證他對你做的事情不會用在他女兒的小孩身上?”


    “:特別是當他們家的小孩上小學了,學校的教育什麽時候最能給她衝擊力呢?”


    “:就是當她得知她外公做過的一切事情的時候。當她為了求證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在網上搜到他外公的照片以及通報的時候。”


    “:到那個時候,她們這個家。”零陸雙手一攤,“完了。”


    “:他的存在讓這個家庭四分五裂之後你覺得他女兒還會讓他繼續呆在家裏嗎?”


    “:姐姐,你好天真啊。”鍾溺強壓著笑聲講,“你看看祁肆,幹了那麽多肮髒事還不是過了那麽多年好日子。”


    “:有其父必有其女,在他妻子的教育下,他女兒難不成會長成什麽很善良的人嗎?”


    “:你就不怕他女兒在他母親的教育下長成和他父親一樣的惡魔,再故技重施,禍害別的小孩?”


    鍾溺的聲調開始有了波動,她變得激動起來。


    “:惡是除不盡的,不用等他女兒,可能再過幾年就會出現第二個祁肆。”零陸問,“照你這麽說,你有什麽想法?”


    “:等他出獄殺了他?那你就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至少在法律上來看是這樣。”零陸換個方向開導著。


    “:我不在乎。”鍾溺激憤地講。


    “:好。那按照這個假設來看,你殺了他,他死了,你變成了殺人犯,去蹲監獄。我們還是假設二十年。”


    “:你現在十二歲,等他二十年出來殺了他就是三十二歲。蹲二十年監獄就是五十二歲。出來之後一樣是沒有勞動力的年紀以及和社會完全脫節的狀態。”


    “:再加上你的案底,不會有哪個工作願意聘用你,特別是在社會廉價勞動力極為充足的情況下。你想憑勞動力賺錢,不可能的。”


    “:而且四十年後,說實話,我很可能都不在了。我要在還能給你提供食宿。”


    “:我要不在了,我剛剛給你養父設想的在街頭活活餓死的結局就變成了你的結局。”


    鍾溺瞪著零陸,不說話。


    “:你是不是覺得他的命比你的命更貴重?”零陸存心激她。


    “:他就是賤命一條,他幹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鍾溺氣得渾身發抖。


    零陸鬆開手中的杯子,收回胳膊,“你要是真的殺了他你也是賤命一條,因為你在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她輕飄飄地語調激得鍾溺嘴唇顫抖,眼淚直流。


    鍾溺開始嘯叫起來,“我不是,你憑什麽拿我和他比。”


    “:那你就不要這麽做。”零陸拿起筷子把鍋裏其中一塊泡得極為老道的牛肉夾起來放進鍾溺的碗裏。


    到底還是小孩,就算再怎麽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言語上一激她就輕易破防功了。


    “:嚐嚐。”零陸用筷子指了指鍾溺的碗。


    鍾溺不理解零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一下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冷淡得可怕。


    鍾溺一邊用手背擦著眼淚,一邊拿起筷子夾起那塊老道的牛肉放進嘴裏,不管她怎麽嚼就是嚼不爛,還塞牙。


    她嫌棄地“呸”地一口吐在一旁的碟子裏,“老了。”


    “:適宜入口的時候,我們正在辯論。等到辯論結束了,它就沒法吃了。”


    “:如果你一心沉浸在仇恨裏麵,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數著日子不停地想著成功幾率較大的殺人方法。”


    “:那麽,在接下來的二十年,在那段“適宜入口”的生活中你會過得渾渾噩噩,會毫無收獲,甚至會患上比現在都要嚴重的心理毛病和精神疾病。”


    “:等到你真的殺了人,你要是有精神病的話,很好,不用蹲監獄。不太好,要關進精神病院。監獄可能蹲二十年,精神病院關一世。”


    “:要是你沒有精神病,進了監獄,二十年出來後,過了“適宜入口”的時候,老年的你就會像那塊被你嫌棄到“呸”的一口吐出來的那塊肉。”


    “:大家知道你是殺人犯之後都會這樣“呸”你。帶著嫌棄,帶著厭惡。”


    “:可我是受害者。”鍾溺不服氣地爭辯。


    “:如果你是受害者那你為什麽會坐牢?”零陸再來致命一擊。


    鍾溺被問倒了。


    “:你是殺人犯,法律給你定的罪就是殺人。”零陸篤定地講,“在你沒殺人之前你是受害者。你一旦殺了人,你的餘生都是殺人犯。”


    “:鍾溺,不要讓仇恨把你最好的年華毀了。我們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如果我們一個人有十分的精力,你把八分用在你自己身上,剩餘的兩分用去恨。”


    “:慢慢地你會越來越好,因為你用在自己身上的精力比率大於去恨的精力比率。”


    “:時間一長,你內心的仇恨會慢慢淡忘,傷口會慢慢減小,雖然很難愈合甚至永遠都不會愈合。但你依舊能夠擁有很好的人生。”


    “:反過來,你用八分的精力去恨,兩分的精力去愛自己的話,終有一天,仇恨會占據你的腦子。”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麽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


    “:真到那個時候,你接下來的後半輩子都要為你失去理智的瞬間買單。”


    零陸呼了一口氣,故作輕快地講。


    “:天哪,以前我外公老和我講道理,我一直覺得他好能講。今天才發現原來我自己也這麽能講,估計就是小時候聽他講聽多了。”


    “:吃飯吧。”她把鍋裏那些煮老了,沒法嚼爛的肉盛出來放在一旁的空碗裏。


    鍾溺撥弄著筷子,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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