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要打仗了。


    司機:他們要炸台灣,就讓他們炸吧,他們要幹掉日本人,就讓他們幹吧。君不見,帝王將相化塵埃,鵝鵝鵝,雞毛浮綠水,一江骨灰向東流。無論你和我生活在清朝,還是明朝、元朝、宋朝,包括牛逼轟轟的唐朝,咱都是沒有名字的人,什麽都改變不了,阻止不了。


    簡師傅喜歡在雨中開車。有時,他會將車停在大雨中,一條林蔭路邊,他呆在車裏抽一支煙,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讓煙飄出去,讓雨中濕潤的空氣進來。混合著雨聲嘩嘩,車裏的收音機播放的音樂顯得更加動聽,雨刷將這個城市的輪廓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他在礦泉水瓶子裏撒尿,然後扔出車外。其實,很多出租車司機都這麽幹。


    他把裝著大便的塑料袋扔出車窗,青春的稀屎在風中飄蕩。


    他喜歡惡作劇,這說明他還不老。


    雨總是和浪漫有關,簡師傅並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不過有時會有一些很有詩意的想法。例如,他將車停在路邊,穿著雨衣去買包香煙,他站在十字路口,會這樣想:


    如果雨下的大一些,如果大雨一直在下,他所生活的地方會成為一個湖,湖麵——也就是他膝蓋的位置,會開滿荷花。他站在水中,看著船繞膝而過。


    簡師傅有時也很幽默,例如外地遊客拒絕搭乘出租車而選擇等待公交車時,簡師傅會對他們說:雞都燉了,還舍不得放鹽?


    出租司機更象一個旅人,看車水馬龍和似水流年,將別人送回家,然後自己回家,每天重複,這就是他的一生。枯坐不動,但穿梭於城市的喧囂之中。不管是穿著背心打完麻將的猥瑣男子,還是灑了香水吃完麻辣燙的妖嬈女子,無論是什麽人,什麽時間,有人招手,他就過去,他帶著他的車。他能感覺到車就是他的身體,他的皮膚。他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每一個乘客,遇見善談的人,會聊幾句,遇到沉默的人,也就無話可說。


    有一次,在人民醫院的路口,簡師傅拉了一個奇怪的客人,一個穿著醫院病號服的女人,麵目蒼白,容顏憔悴,怪異的是——這個女人沒有頭發,是個禿頭女人。


    他:去哪?


    女人:哪裏人少?隨便轉幾圈吧,我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山嗎?


    他:沒有。


    女人:湖,有嗎?


    他:有一條河。


    女人:就去河邊吧,唉,我怕水。


    兩個人不再無話,一路沉默,車在河邊停下,女人欲下車,簡師傅提醒她還未付車錢,女人扔下一份病例,說,連死人的錢你也要?


    簡師傅看了看病例,也沒繼續討要車費,這女人是一個白血病患者,頭發應該是化療而掉光了。


    簡師傅看了那光頭女人一眼,她下車,麵帶微笑,淚流滿麵,走向河邊。


    簡師傅以為這女人隻是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幾天後從河裏打撈出一具穿著病號服的女屍,他才意識到——這女人自殺了!


    這件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從那天起,他想著一個問題,以至於開車的時候常常出神。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麵對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絕症,付不起高額醫藥費,會怎麽辦?


    靜靜等待死神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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