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廣州車站


    一片樹葉藏在哪裏最不容易被發現?


    一堆樹葉裏!


    一個壞人藏在哪裏最不容易被發現?


    廣州火車站!


    中國下三爛的高手幾乎都聚齊在這裏,用武俠小說中的惡人穀來形容廣州火車站一點都不為過,這是一個藏汙納垢之地:盜竊、搶劫、詐騙、強迫賣淫、拐賣人口、黑公話、假幣、假發票、倒票、非法拉客、野雞車……二十二年來,每天都在這裏發生多少犯罪案件?


    治安惡化的那幾年,因為受害者太多了,每天在派出所報警的人都要排隊,甚至有受害者在排隊等候報警時竟又再次遭偷竊或搶劫。


    一個公交車司機說,因財物被偷搶詐騙的身無分文而請求免費乘車的旅客,平均每天有100多人。路過廣州火車站的公交車上有一些奇怪的現象,大家都不願意坐在靠窗的位置,給老人讓座老人不敢坐,問路時沒有一個人願意回答。


    湖南嶽陽火車站門前的治安崗亭,有這樣一幅醒目的標語:“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廣州火車站廣場有個牌子,最初,上麵寫的是“有困難,找民警。”幾年後換成了“請不要在此大小便。”又過了幾年,在各種辦理假證件,招聘公關小姐的信息中,可以辨認出一行黃色的字:“堅決打擊兩搶一盜”


    我們的眼淚應該從1983年流起。


    潮汕人最先來到火車站周邊,他們經營小生意,集聚一些資本後,就開始炒票。火車票、汽車票,成為黃牛黨在市場上呼風喚雨的盈利資源。麵對市場競爭,老鄉聚合在一起,“潮汕幫”出現了。這是一個以生活地域和方言為劃分特征的鬆散團體,除了倒票之外,還從事拉客,兩年後,私人運輸的車輛越來越多,一個以廣州本地人為主的拉客仔群體出現了。原本互不幹涉的“廣州幫”和“潮汕幫”開始出現摩擦,爆發了幾次大規模的械鬥之後,“東北幫”和“湖南幫”悄然崛起,“潮汕幫”失去霸權地位轉而向旅客兜售假發票,他們找了一群臭烘烘的老娘們在出站口賣地圖和列車時刻表,老娘們裝成發傳單的樣子,如果有人順手一接,那麽一大群人馬上圍了過來,無奈之下,隻得花高價買下才安全走掉。


    在90年上半年,操東北口音的在火車站無人敢惹,下半年換成了湖南人稱霸一方。廣州人也開始雇傭外省的無業遊民,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廣州火車站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形勢。


    1991年,春節前後的“民工潮”超出了人們的預計。客流高峰迅速出現,大批外來務工人員滯留在廣州火車站,幾千人流浪街頭。廣州火車站及其周邊地區的治安狀況迅速惡化。從事非法營運的黑車越來越多,數以百計的拉客仔將人哄騙上車然後將旅客在半路甩下。


    “踩腳幫”和“丟錢幫”就是那時興起的。


    “喂,小子,你踩我腳了。”一個人故意往你的拉竿箱上踢一下,然後對你這麽說。在這一刻,你的機智和應變能力會受到考驗。


    你有三種選擇,一,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二,大吼一聲滾蛋,三,低三下四的道歉。任何一種選擇都有可能導致一大群痞子把你包圍,包圍之後就是敲詐和勒索。


    “丟錢幫”屬於一種低劣的騙術,利用人貪財的心理,很容易被識破,值得一提的是,廣州火車站附近的騙子在惱羞成怒之後會實施搶劫,也就是說,這是一群偽裝成騙子的劫匪。


    隨著警方的打擊,不少犯罪團夥不得不另辟蹊徑,“湖南幫”在逃避警方打擊的過程中改變了作案方式,利用孕婦兒童、病人和老人來賣假鈔和假車票。以四川人張凱為首的犯罪團夥,開始拐賣和強迫婦女賣淫,他們在廣州火車站四處尋找那些從外地來打工的年輕女子,以介紹工作為由,騙上車將其拐賣。廣東陸豐縣一個以手淫度日的老光棍,花8000元買了一個媳婦,多年後,當地警方將那女子從一個封閉的石頭屋子裏解救出來時發現,女子已經精神失常。


    91年,內地的“發廊”還被稱為“理發店”,而在廣州就出現了不洗頭的“洗頭房”,還有很多小旅館,旅館設施非常簡單,多數房間內隻有一張由兩條凳子架起的床板,那床不是提供睡覺的,而是提供賣淫的。


    92年,東北人周偉,糾集46名老鄉,也開始介入到拐賣婦女的犯罪中來,不僅如此,他們還聯合廣州當地爛仔,結夥在廣州車站以冒充旅客親戚、朋友或朋友的司機等接站的方式,對旅客實施詐騙和搶劫。


    從此,各種新型犯罪現象不斷滋生。


    93年,王井記專門物色一些流浪街頭的少年,負責他們吃、住,並對這些孩子進行犯罪技巧培訓,一幫職業小偷出現了。


    廣東中山大學的傅未明教授一下火車就被偷走了包,警察在多方調查未果的情況下不得不使用特殊手段才找回來,在一個出租屋裏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我來找你,我現在的身份不是警察,就是你的朋友。”


    “直說吧,你丟了什麽?”


    “一個包。”


    “包裏有多少錢?”


    “一分錢也沒有。”


    “那……”


    “就有幾張破紙,是一份學術論文。”


    “好,你等我二十分鍾。”


    “恩,請你喝酒。”


    95年,有一夥喜歡穿黑衣服的人長期在火車站搶奪旅客財物,被稱為“黑衣黨”。他們大多在晚上活動,如果是在白天,他們就蒙麵搶劫。


    97年,以三文錢為首的“丐幫”悄然興起。


    98年,迷藥搶劫頻發,幫派內稱這種手段為“殺豬”,以“河南幫”居多。而後演化成飛車搶劫,又以“砍手幫”臭名昭著。


    99年,手持據稱有艾滋病毒的注射器威脅索要旅客錢財的“紮針黨”也出現了。各種犯罪行為的聚集,使廣州火車站一度有了一條200多米的“驚心路”。


    西廣場通道人行天橋的二層平台上,每天都有十幾名男女或坐或臥,他們大多神色萎靡,衣衫襤褸,深陷的眼窩中流露出冷漠的神色,一個三十歲的人看上去象五十歲,一名麵色發青的男子,朝天撅著屁股,褪下的褲子都懶得提上去,他剛剛在自己的腿股上注射了用水稀釋的白粉,褲子還沒提起來就把眼睛閉上了。這裏是火車站附近吸毒者的棲息地,他們正大光明的吸毒,為了搞到毒資就在天橋上向過往旅客偷、搶和敲詐。離天橋不遠處,火車站雇傭的保安手握一根棍子,緊緊盯著天橋上的“癮君子”們,他的職責除了看管寄放在這裏的摩托車和自行車外,最重要的就是阻止“癮君子”下到這裏來,如果他們要是下來,他就拿棍子打他們。


    麵對嚴峻的治安形勢,從83年以來,各級政府年年組織多方力量,開展“嚴打”行動,大量犯罪團夥被摧毀,然而,“嚴打”的效果並不能持續很久,整頓過後,故態複萌。犯罪團夥重新洗牌,通過暴力分割勢力範圍。例如“拉客幫”被打掉之後,分裂成五大幫派:“鄭老五幫”,湖南人,負責站西路一帶;“汕頭幫”,負責走馬崗一帶;“潮州幫”,負責沙湧南一帶;“劉老四幫”,四川人,負責草暖公園一帶;“老楊幫”,也同在站西路。當時5個幫派中,“鄭老五”和“劉老四”稍大,相互之間經常發生摩擦,但都不能吃掉任何一方。


    在各幫派之間爭搶地盤的過程中,“東北幫”逐漸控製了廣州火車站的拉客市場,來自黑龍江省雞西市的鄒光龍成為了野雞車市場的老大,他拉攏腐蝕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很快控製了站東廣場的拉客市場,又控製了“野雞車”的客源。


    2000年,以鄒光龍為首的廣州“背包黨”出現。


    據廣東電視台《社會縱橫》調查報道,有近1000名從事“拉客住宿”的成員活躍在廣州火車站廣場。他們分成20個隊,每隊由一名隊長分管50人。


    “背包黨”最初隻是為野雞車和旅館拉客,後來他們的包裏裝上假發票、假車票、酒店介紹和假證件,整日遊蕩在廣州火車站、省汽車站、市汽車站和流花車站之間,主要瞄準外地來穗人員,偷、搶首飾、手機、背包,賣假發票,調換假鈔。隨著隊伍的壯大,“背包黨”甚至敢與執法人員對抗。在廣州火車站,曾經有多次群毆事件,幾百“背包黨”成員與保安數次發生衝突,警察鳴槍才得以製止。


    鄒光龍名聲漸響,成為廣州火車站的黑幫老大,多個幫派都想拉其作為靠山,他開始招集馬仔一兩百人為打手,向各幫派收取保護費,甚至一個水果攤一個電話亭都不放過。


    直到一年以後,廣東省委領導三度微服探訪廣州火車站,要求“重典治亂”,廣州火車站進駐大批核槍實彈的武警,開展了最大規模的一次“嚴打”行動,鄒光龍黑社會性質犯罪組織在這次“嚴打”中被摧毀,鄒光龍被判死緩。


    2000年10月19日,鄒光龍的兩個馬仔率領幾十名打手向火車站周邊的店鋪收取保護費,眾多店鋪對黑惡勢力往往委曲求全,甚至有店鋪老板主動尋求保護,在登峰街有一家賣叫花雞的富貴菜館拒絕交保護費,馬仔令手下將桌椅板凳及門窗等砸得稀爛後揚長而去,臨走前威脅說如果晚上不交錢就再砸一次。


    當天晚上,四個人在一片狼籍的店內點著蠟燭商議對策,他們是三文錢、大怪、寒少爺、高飛。


    三文錢說,“這事,忍了吧。”


    大怪說,“掙那麽多錢有啥用,還被人欺負。”


    寒少爺說,“咽不下這口氣。”


    三文錢說,“咱們鬥不過,人少。”


    寒少爺說,“去東北,叫上炮子那幫人,都拿上槍,不信製不了他們。”


    三文錢說,“離的太遠了。”


    大怪說,“是啊,咱就是人少。”


    高飛說,“咱的人不少。”


    寒少爺說,“人呢,都在哪?”


    高飛說,“火車站。”


    房子裏很快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陌生人,擠滿了全國各地來的不可救藥的二流子,這一切即將使用磚頭,匕首和木棍的人都是從火車站廣場找來的。


    高飛對他們說,“一會,我們要和人打架,每人發100塊錢,不願意的就滾蛋。”


    “150,”人群裏一個人喊道,“100太少了。”


    “現在就給錢還是打完再給錢?”


    “打誰?”另一個人問。


    “鄒光龍的人。”大怪回答。


    “不幹。”房間裏的這幫烏合之眾聽到鄒光龍的名字就紛紛而逃,隻剩下一個戴墨鏡的人站在牆角。


    “你怎麽不走,你不怕鄒光龍嗎?”寒少爺問。


    “剛才有50人吧。”戴墨鏡的人說。


    寒少爺說,“差不多。”


    “給我5000元,”戴墨鏡的人說,“我幹。”


    “你一個人?”大怪問,“你很能打架嗎?”


    “打我。”戴墨鏡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臉。


    大怪的右拳還是非常有威力的,他用盡全力,猛擊那個人的下顎,然後,他的手痛得像斷裂了一樣,而那個人則麵不改色,微笑著站在那裏。


    “能挨打,”高飛說,“不代表你能打。”


    “那好吧,看著啊。”戴墨鏡的人先是一個墊步,然後飛身一記漂亮的側踹,轟隆一聲,他把牆踹出了一個窟窿。


    “天,你叫什麽名字?”三文錢問道。


    戴墨鏡的人回答:“我叫畫龍。”


    三十七章街頭鬥毆


    一場大雨下起來了,畫龍拿著一根木棍站在門口,他對前來收保護費的那幫痞子說,“我,操你們所有人的媽。”


    然後,畫龍拖著那根長棍向街頭疾奔,一群人手拿砍刀、鋼管、鏈子鎖殺氣騰騰的在後麵追,他們喊著“找死”“砍死他”。


    畫龍將他們引到空曠的廣場上,站在大雨中巍然不動,他上身隻穿了一件背心,雨水澆淋得肌肉光溜溜的,一個痞子將手中的酒瓶用力擲向畫龍,瓶子在空中翻轉著,畫龍眼疾手快,側身一棒將瓶子打碎。另一個痞子氣勢洶洶率先衝到了麵前,畫龍舉起棍子,斜刺天空,然後棍子挾著風雷劃出一道弧線將其打倒在地,這一招是南派龍虎棍中的大劈殺,與日本劍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後麵的痞子蜂擁而至,畫龍轉身一記勁道淩厲的橫掃棍,掃翻幾個,而後,痞子們散開,畫龍開始反擊。


    他以一種詭異的步法奔跑,飄忽不定,進退自如,這是截拳道中的蝴蝶步和八卦趟泥步結合而成的,目的是快速接近敵人又能防禦自己,在實戰棍法中尤其重要。


    畫龍曾經在樹林裏練習移動棍法,在跑動中,接近任何一棵樹,用刺、點、掃、撥、掄、撞、搗、杵等棍法攻擊,一攻即走,絕不停留!奔跑時切忌跑直線,應該曲線跑,拐彎跑,不要正對著樹木,要從樹的側麵出其不意地一擊,這一點非常重要,是街頭實戰的秘訣。


    畫龍出手極快,或刺敵小腹,或挑敵下顎,或掃敵脛骨,均是一擊成功。棍法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包含了少林風火棍、武當玄武棍、五郎八卦棍等諸多棍法中實用的招數。那棍子隻是一根普通的棍子,春天不會開花,秋天不會結果,多年前是一棵樹的一部分,多年後成為鋤頭的一部分,它經曆過田間的勞作生活,見證過大怪的乞討生涯,而後,遺忘在房間角落,蒙塵,染垢,畫龍使其光芒四射,閃棍連擊,劃空而出,刹那間卷絮隨風,風平浪靜,隻用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畫龍就將一群人打倒在地。


    當天夜裏,三文錢宴請畫龍,他對畫龍說,“我酒量一斤,我和你喝兩斤。”


    畫龍,“好,剛才打的痛快,現在喝的痛快。”


    大怪,“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畫龍,“武術教練。”


    高飛,“你好象很缺錢?”


    畫龍,“是啊,我在我們那邊犯了事,跑出來的,警察到處找我呢。”


    寒少爺,“你犯的什麽事,殺人啦?”


    畫龍,“這你別管。”


    大怪,“也不瞞你了,我們幹的也是殺頭的營生。”


    畫龍,“什麽?”


    大怪,“販白麵的,也賣冰。”


    三文錢,“你入夥吧。”


    畫龍考慮了一會,說,“行。”


    街頭那場鬥毆帶來的後果是更大的報複,鄒光龍糾集大批人馬,甚至準備了獵槍,要為自己的兄弟報仇雪恨。三文錢也從東北緊急搬來了救兵——三個帶槍的年輕人連夜趕到廣州,其中一個年輕人非常囂張,聲稱要把鄒光龍的眼珠子打出來然後吞到肚子裏,另外三文錢聯合了廣州各大娛樂場所的老板,這也是他的販毒下線,廣州的兩大黑惡勢力矛盾激化,雙方火拚一觸即發。


    10月21日,鄒光龍親自帶領數百人來到富貴菜館,大怪被打成重傷,他的臉腫的象臉盆那樣大。


    10月22日,畫龍率領五十多名壯年乞丐將鄒光龍的流花車站和走馬崗車站砸掉,幾十輛非法營運的野雞車被砸爛。


    10月25日,廣州的幾家涉嫌販毒的d廳、夜總會,被一夥拿槍的痞子黑吃黑端掉。


    26日,三文錢找了一個賭場老板做中間人,要求和鄒光龍談判。當天中午,在那個賭場的大廳裏,黑壓壓的全是鄒光龍的人,三文錢隻帶著畫龍一個人前往,人群閃開一條道,鄒光龍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端著一個紫砂壺吸溜溜的喝茶。


    鄒光龍說:“自己送上門的啊。”


    三文錢說:“敢來,就不怕你。”


    鄒光龍說:“信不信,現在就砍死你。”


    三文錢說:“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是黑龍江雞西人,上麵有個哥哥,下麵有個賣假煙的妹妹,你媳婦和你離婚了,帶著孩子住在遠華路16號,你從小跟著你哥哥長大,10歲時來的廣州……”


    鄒光龍摔了手裏的紫砂壺:“你在威脅我?”


    三文錢說:“我已經老了,就想做點小生意,咱倆鬥下去,都沒什麽好果子。”


    鄒光龍說:“小生意?廣州有一半以上的毒品都是你賣的,你這老家夥,打個110就能把你弄進去。”


    三文錢說:“警察也得講證據。”


    鄒光龍歪著頭想了一會,他並不懼怕三文錢,使他感到擔心的是那三個從東北來的年輕人,他也意識到雙方無休止的拚殺下去,最後肯定是兩敗俱傷。


    鄒光龍看著畫龍說:“聽說你很能打?”


    畫龍不說話,也看著他。


    鄒光龍說:“我有個朋友,叫黑皮,也很能打,這樣吧,你倆打一架。”


    畫龍問:“怎麽打?”


    鄒光龍說:“找個地方,不用武器,什麽刀子啊,棍子啊,都別用,脫光衣服打,也不講什麽規則,敢不敢打?”


    三文錢說:“贏了,咋講?”


    鄒光龍說:“你們贏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以後咱井水不犯河水。”


    三文錢說:“要是輸了呢?”


    鄒光龍說:“輸了,你們滾出廣州。”


    三文錢冷笑一聲。


    畫龍說:“黑皮是誰?”


    鄒光龍說:“打黑市拳的。”


    畫龍說,“哦,我打。”


    三十八章黑市拳


    所謂黑市拳,不是專指一種拳賽,而是泛指那些未經過批準許可的非法地下格鬥比賽。


    在內蒙古,有集市的地方就有摔交比賽,隻要膽子大不怕死,任何人都可以上場,輸的人通常會摔斷脖子,扭斷胳膊,被擔架抬著下場。


    在陝西尉縣,有兩個村子,民風剽悍,為了爭奪煤礦,爆發過多次大規模的械鬥,他們從89年打到92年,後來經過商議,兩個村子各推薦出一個能打架的人,生死自負,勝方擁有一年的煤礦開采權。比賽時,鄰近村子的人都跑來觀看,就連白發蒼蒼的老奶奶也會振臂加油,有時他們去外地聘請高手,高手被打死就扔進河裏,在河的下遊,有個割草的農民去河邊洗臉,曾經看到一個人在河底對著他笑。


    在峨眉山下抱佛寺,每隔兩年,少林、武當、峨眉三大門派都會派人舉行比賽,這種比賽是不公開的。抱佛寺的月季花名聞天下,人們在月季花叢之上搭起了一個高台,從95年開始,民間各種高手也來此切磋武藝,譚腿傳人金過夫蟬聯三屆擂主,台灣詠春拳門人被人打成殘廢,98年,一隻蜜蜂蟄了一個和尚的頭,由於比賽並未結束,他捂著頭彎腰時,被對手用膝蓋頂到麵門,當場死亡。


    中國是徒手格鬥技術的大國,中國武術源遠流長。


    雍正四年,清廷下了一道“禁武令”聖旨,禁止民間人士佩戴刀劍行走,禁止百姓拳鬥,禁止擂台競技,違者按律重處,擂台死亡以殺人論罪,甚至連街頭角抵之戲耍都被禁絕。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中國可以說被迫打了幾百年的“黑市拳”。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開始,有一些港澳東南亞的賭場老板開始介入國內的黑市拳賭博,在此之前國內的黑市拳基本上全是遊擊隊類型和私人俱樂部類型。他們開始組織更大型的比賽,吸納更多的賭注,一些拳手也被他們帶到國外打拳。


    黑市拳的特點是沒有規則,沒有裁判。這也是世界上ko率最高的格鬥比賽,負者不死也是殘廢,最輕的也是被擊昏,失去抵抗能力。


    黑市拳是真正的“無限製格鬥”,除了不能使用武器,參賽者可以用任意方式擊打對手。越是殘忍的方式越受到鼓勵,正因為這樣,黑市拳才能調起滿足人們渴望刺激的欲望。


    在黑市拳賽中傷亡情況極為普遍。頂級比賽中,幾乎每場比賽都有人受重傷,死亡率也很高。一旦走上了拳台,就隻有兩種選擇:將對手打死打殘,或被對手打死打殘。比賽沒有時間限製,沒有中途休息,這種比賽相當殘忍血腥,用一種最極端的方式展示著他們驚人的能量和潛力。


    國內的一些散打高手,他們一登上領獎台時,就被黑白兩道盯住。國家希望他們為社會出力,於是他們中間出現了像楊建芳這樣的優秀警察;黑社會也想利用他們,於是出現了徐化昂這樣的殺手。世界散打冠軍喬立夫綁架謀殺香港富豪,這也說明正規的散打比賽並沒有多少獎金,而黑市拳賽巨額的酬報是很多人願意參加的原因。


    黑市拳手都有著賭徒的心理。


    雖然很多人對黑市拳手極度凶狠的攻擊和對生命的蔑視感到反感,但更多的人對此熱血沸騰。格鬥的刺激程度遠遠高於其他競技。無限製格鬥帶來的刺激超過散打、摔交、柔道甚至k-1、ufc的刺激。黑市拳的觀眾大多是有錢人,狂熱賭徒都是富豪商甲,他們下注賭拳手的輸贏,常常是一擲千金,澳門的黑市拳賽賭金大多高達1000多萬以上。揭陽市六合彩泛濫,江蘇南通的賭徒鬥蛐蛐,宜昌西壩的賭徒鬥狗,買足彩的人看著球滾來滾去都覺得刺激,更何況是看兩個一身肌肉的男人進行殊死搏殺。


    三十九章無限製格鬥


    畫龍和黑皮的決戰在一處廢棄的建築工地展開,工地上有一個幹涸的遊泳池,四十多輛助威的轎車將遊泳池圍成一個大圈,在強烈的車燈照射下,夜晚如同白晝。


    賭場老板從幾天前就開盤坐莊,吸納賭金,大多數人將賭注押在了黑皮身上,因為黑皮參加過多次黑市拳賽,他的格鬥純粹是要把人置於死地,也就是說,他的格鬥技術等於殺人技術。


    畫龍和黑皮站在遊泳池的兩端,兩個人都赤裸著身子,一絲不掛的原因是為了防止他們攜帶武器,這是個有趣的畫麵,他們並不是來遊泳的,因為那遊泳池沒有水。


    觀眾的情緒都非常激動,開始大吼大叫,“黑皮踢死他”“打爆他”“把他的屎打出來”。


    高飛對畫龍說,“你有把握嗎?”


    畫龍搖搖頭。


    三文錢給畫龍點著一支煙,說,“好好打,你會贏的。”


    畫龍點點頭。


    賭場老板吹響了一個哨子,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比賽開始了。


    這場比賽,有兩個裁判:上帝和死神!


    黑皮一個漂亮的側空翻跳下遊泳池,穩穩的落在水泥地上,獲得觀眾的喝彩。他握著拳頭,象瘋子一樣大吼了一聲,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氣勢十分駭人,其實這也是一種心理戰術,借此來震懾對方,讓對手感到緊張,在氣勢上先聲奪人。


    畫龍叼著一根煙,慢吞吞的從台階上走下來。


    雙方越走越近,周圍的觀眾屏住呼吸,畫龍已經看到了黑皮眼中的殺氣,很多格鬥者認為殺氣可有可無,其實不然。殺氣可以加強意念。同樣一拳,滯留意念和穿透意念的傷害是完全不同的。


    在眾人的目光中,兩個人已經走到遊泳池的中間位置。


    畫龍先出手了,他將手中的香煙向黑皮一彈,黑皮躲過,畫龍一記迅猛淩厲的低鞭腿踢向黑皮,黑皮提膝護襠,對腳時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聽得人頭皮發麻。提膝護襠是泰拳的基本動作,提膝可以擋住大部分的下盤攻擊,前提是腿骨夠硬。這是雙方的第一次試探性較量,兩人都意識到對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大,畫龍已經判斷出黑皮所練習的是泰拳,黑皮也感覺到了畫龍鞭腿的威力。


    兩個人的腳背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黑皮也使用了一招低鞭腿,畫龍躲過,一旦被踢中襠部,那麽也就意味著比賽結束。


    在正規比賽中,很多人喜歡用高鞭腿,高鞭速度慢,距離長,容易被對手躲過,在實戰中,低鞭腿是最理想的,距離短,速度快,即隱蔽又能造成傷害,踢人褲襠也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但是是最實用的。


    雙方處與膠著狀態。


    畫龍左臂自然下垂,放鬆,自由擺動,右手做絞肘式防禦,這也是散手技的防守式。黑皮發動了一輪進攻,他的進攻是立體式的,拳,腳,肘,膝,以驚人的速度揮舞,一點也不吝惜體力,泰拳以凶狠著稱,進攻即防守。畫龍一邊後退一邊以詠春拳的勾離手防禦黑皮的直拳和勾拳,大臂平舉小臂劃弧,配以水人樁功力,弧線化解對方的攻擊。腿法是泰拳最主要的重擊武器,訓練方法也非常獨特,踢樹幹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項,例如泰拳王亞披勒每天踢樹幹兩千次。麵對黑皮威力極大的腿法,畫龍硬碰硬時顯得略占下風,隻好騰挪躲閃。在近身貼打中,畫龍用太極散手閃開一個空擋,太極的原理是撐不住就把力的方向改變讓對方過去。他所擅長的散打中的近身摔,比如抱腿摔,根本用不上,因為任何一種摔法都可能導致對方衝膝擊臉,肘擊後腦。泰拳的膝法和肘擊並不豐富,但絕對是殺傷力最大的,泰拳王迪希蘭曾連續用膝法ko了九位緬甸拳王,k-1冠軍瑞米.本加斯基號稱“鐵膝王”,他的重膝力量達到1700磅。


    一輪攻擊過後,畫龍由守為攻,使出了他的絕招——側身墊步騰空側踹。在他從事武警教官的10年中,這一招他每天都反複練習,他自信中國能抵擋住他側踹的不超過5個人。驚人的爆發力排山倒海般擊中黑皮胸部,然而黑皮隻是踉蹌後退了幾步,並沒有摔倒在地,黑皮驚人的擋擊打能力讓畫龍感到吃驚。畫龍搶步上前,瞬間踢出兩腳,黑皮使出一招旋風肘,逼退畫龍。


    雙方又轉為防守階段,借此恢複體力。


    畫龍意識到站立式格鬥自己很難取勝,所以想轉變成地麵格鬥,他冒險使用了一招極真空手道中的舍身踢,也叫光速回蹴或大回環踢,這招和跆拳道中的騰空後旋腿很像,其實這樣具有觀賞性的招數,在實戰中往往是送死。果然,黑皮輕易的躲開了,畫龍踢空摔在了地上。


    黑皮一個側撲,撲在畫龍身上。畫龍迅速旋轉做翻身動作,使用擒拿技法,抓住對方腳腕,擰住,反其關節,同時右腿後蹬使對方失去重心,兩手抱牢,完成轉身,形成十字固鎖,這也是地麵終極技。巴西人格雷西多次獲得世界終極格鬥大賽ufc冠軍,他使用的就是關節技、絞技等地麵格鬥技術。


    畫龍基本上控製了局勢,他鎖住黑皮的腳腕,以自己的腿為支點,用力的向下一扳,黑皮慘痛一聲,感到自己的腿要斷了。黑皮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用手連連拍地求饒。畫龍緊緊擰住黑皮的腳腕關節,側身,一手從胯下抱住對方,扛在肩上,他對黑皮悄悄的說:


    “你要是不想死,你就裝死。”


    然後畫龍使用美式摔角中的背後過肩摔,身體後翻,淩空而起,摔的過程中身體向地麵旋轉,使對方的頭部栽向地麵,借助堅硬的地麵和自身的力量給對手重創,這也是摔法中的必殺技。


    畫龍並不想殺死黑皮,有心放他一馬,所以在摔的過程中,他沒有使黑皮的頭部撞擊地麵而是背部觸地。


    觀眾看到畫龍將黑皮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三文錢高飛等人歡呼起來。


    畫龍站起來,黑皮躺在了地上,如果黑皮裝死或者裝昏,比賽也就結束了,但是這個卑鄙的家夥並不領情,他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腳用力揣向畫龍的腳踝,畫龍豪無防備,失去重心,一倒地就被黑皮勒住了脖子。


    畫龍立刻感到呼吸困難,他用拳擊打黑皮的頭,越掙紮黑皮勒的越緊。


    醫學已經證明,一個上吊的人,隻需要1分半鍾,就會手腳不聽使喚,慢慢失去知覺。上吊而死的人不僅舌頭會吐出來,有的還會大便失禁拉一褲襠,有的下身勃起瞬間射精。


    畫龍此刻的意識就有些不清晰了,有種想大便的感覺。他的眼球暴突卻視線模糊,他覺的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這時,他隱約看到身邊的地上有一個紅點,原來是他扔的那個煙頭,煙頭快要燃盡了,並未熄滅,在風裏一亮一亮的,畫龍用手捏起來,將灼熱的煙頭按在黑皮的腋窩裏,黑皮痛的鬆開了手。


    人的命運有時會因為一些細小的事物而發生轉折,例如,一句話,一個眼神,一麵牆,一個煙頭。


    畫龍擺脫控製,站了起來,黑皮的腳剛才被畫龍扭傷了,這使他非常被動,在後麵的對抗中完全失去了反擊的能力,畫龍很快就結束了戰鬥,以一記右擺拳重重地擊在黑皮的太陽穴上。


    黑皮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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