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飛砂鎮”西北騾馬棧掌櫃“飛蹄神鞭”金不換火大了,挽在腕上的長鞭隔著兩丈遠便打過來。


    尤三郎一個筋鬥上了梁,那一鞭差一點沒打中他的麵,尖刀便在他飛向金不換的時候出手了。


    金不換反手十三抽,皮鞭就好像遊龍也似的把尤三郎圈在他的皮鞭中。


    “叭叭叭叭”連著響,尤三郎的麵上出現兩道血痕。


    他火大了,一個貼地滾,尖刀已送到金不換的麵前下腹兩尺地,不料金不換冷冷一聲笑,鞭把猛往下麵壓,便也壓出冷芒一道,若非尤三郎退的快,右手腕就得齊中斷,即使閃過金不換那鞭尾彈出的一刀,尤三郎也把自己的尖刀拋掉。


    如此一來,金不換已哈哈大笑起來。


    卜夫可不是尤三郎那樣,四個人圍著他一個殺,卜夫果然刀藝絕妙,刀刀實在,不發虛招,更不要花巧,每一刀看來平常,卻沒有人敢於硬接。


    卜夫也凶狠,他連大廳上的設備一樣砍,戈長江的大廳上擺設了不少價值連城的玩物,早被他砍碎一大半。戈長江真的火大了。


    尤三郎的鉤刀被“飛蹄神鞭”金不換鞭尾突然閃出一把利刀擊落,立刻反彈在兩丈外。這種距離對一個用長鞭的人而言,正是狂抽猛打的好時機,何況尤三郎的手中已失去了鉤刀。


    金不換的長鞭瘋狂的在空中呼嘯著,尤三郎又被打得背上的衣衫破開來。


    衣衫既破,皮肉當然也破,尤三郎毫不考慮的自懷中抓出個不足兩尺長的布包,抖開來,大廳上一片金光閃耀,就如同他手上握了一支會發光的東西。


    那當然不是發光東西,而是一把金劍。


    金劍正是得自清風鎮上梁心的內屋梁上,尤三郎視同寶一樣藏在衣內,如今被逼得不能不拿出來應急。


    金光如西極彩霞般殺向再次抽來的皮鞭。


    金不換一人對付“病神偷”尤三郎,另外四人圍殺一個卜夫,他的麵子可大了。


    他打得尤三郎幾乎丟盔卸甲,更是暗自得意。


    他還打算消遣尤三郎,準備慢慢的抽打,至少打得尤三郎麵目全非而又死不了,然後再好一陣羞辱。


    金不換也想起皇甫山。他至今仍然恨著皇甫山,因為白馬坡一戰,他幾乎被皇甫山的金手指掐死。


    他現在又看到金色。


    尤三郎的金劍就好像皇甫山的金手指一樣發光懾人。


    尤三郎見金不換目露厲芒,心中也吃一驚,他想不到這個大胡子在鞭藝上如此出神入化。


    尤三郎當然不知道西北騾馬棧的大掌櫃金不換七歲就在馬背上翻滾,一鞭在手,再烈性的野馬也會被他馴服,當然,他用鞭打人更是平常事。


    尤三郎已經挨了三鞭,三鞭挨在身上卻令他痛的如刀割一般。


    金劍不稍頓,“咻”的一聲迎著再次抽到的皮鞭上,“切”!隻見金劍過處,長鞭立斷。


    尤三郎膽子壯了。


    他還發出得意的冷笑聲。


    金不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長鞭兩丈三,比拇指頭還要粗,刀劍再是鋒利,也會因為韌性而不易被砍斷,敵人的金劍……


    金不換也是個不信邪的人,皮鞭斷了一截他不收,半旋身又是一招“野龍搖尾”。


    “切……切……”


    尤三郎的金劍連七切,一直切到金不換的皮鞭隻剩下個尺長的把手。


    那把上套著尖刀,尤三郎剛才還領教過。


    他麵對金不換厲聲笑道:“趕騾子的,你的威風何在?你挨宰吧,兒。”


    金不換的尖刀飛旋,他已忘了敵人的金劍能削斷他的皮鞭,當然也能削斷他的刀。


    果然,聞得“切”的一聲脆響,金不換手中短刀已被尤三郎的金劍切為兩段。


    尤三郎的膽氣更壯了。


    金不換急忙往大廳外麵掠,但他的輕功要比尤三郎的差很多。


    如果騎在馬上幹,尤三郎準吃大虧,如今卻在地上殺,尤三郎就比金不換的輕功高。


    尤三郎是幹的沒本生意,幹他們這一行的,如果跑的慢,必定幹不長,不是被人打死便是被官家抓了去。


    尤三郎是神偷,他的輕功是一流的。


    金劍暴發出金光,已到了金不換的後頸上,而且金不換也覺出又涼又痛好像再也逃不掉了,便在這時候,戈長江已追到大廳外,長劍橫切,正巧攔住尤三郎去路。


    戈長江救下金不換,可把金不換嚇傻眼了,伸手往後摸一下,一把鮮血令他一哆嗦,他注視著尤三郎手中那把金劍,真不敢相信天下會有那種利器。


    尤三郎知道戈長江的本事,“泣血劍”之名江湖上無人不知。


    戈長江已對尤三郎手中金劍看了又看,道:“失蹤了達十年的‘斷流劍’,原來在你手中。”


    尤三郎已知此劍削鐵如泥,膽子可大了,他嘿嘿冷笑,道:


    “沒有金劍,豈敢闖進你的快樂堡,姓戈的,我女兒今在何處?”


    戈長江道:“戈某確實不知你女兒下落,尤三郎,你若想以金劍威脅本人,那你就錯了,快樂堡如果留下你們,我敢說你二人絕對走不了。”


    尤三郎四下看,兩邊站滿了弓箭手,心中不由有些涼意,道:“戈大堡主,我是來要我女兒的,可不是來打架,你如果有興趣比劃,找個地方我奉陪。”


    戈長江冷笑,道:“別打架了,如果我是你,盡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尤三郎道:“我為什麽要藏起來?”戈長江道:“斷流劍一出現,江湖行走不平安,你當知道這東西的主人是誰吧?”


    尤三郎道:“是誰的?”


    戈長江道:“龍門堡堡主‘赤龍’陰長生的傳家之寶,他若是知道斷流劍被你這賊偷盜走,你還想活?”


    尤三郎也暗自吃一驚,江湖上盛傳龍門堡主嫉惡如仇,動手殺人絕不留活口,他的東西本來被人送人當鋪的,自己是由和氣當鋪盜來,如今擔子放在自己肩頭上,往後可得多加小心了。


    他一念間,冷冷道:“那是以後的事,眼前我得找回我的寶貝女兒。”


    戈長江吼道:“你女兒不在本堡,不信你找去。”


    此刻,大廳上丁當之聲不絕,卜夫還吼罵不絕。齊長征、張耀、田豐與剛自金樹坡回來的趙膽,可把卜夫一人殺得哇哇大叫不已。


    憑本事,卜夫比四個人中任何一人都高招,但是被人圍在大廳上,手腳又施展不開,隻氣得他大罵不已。


    這就叫單狼難敵眾犬,好漢架不住人多,武大郎闖進西瓜田,一時間不知道砍殺那一個才是好。


    尤三郎便在這時候開口了。


    “卜兄,別殺了,我們走。”


    大廳上突然靜下來。


    從正門大步走出氣唬唬的卜夫,他的大砍刀又習慣的扛在肩頭上。


    他邊走邊回頭,不是怕人抽冷子給他一下子,而是忿怒的直視圍殺他的四個人,那光景就好像認清他們四個人,有一天再碰上就會要他們的命。


    尤三郎走近卜夫,低聲道:“我們且相信戈大堡主一次,設法別地方去找二姐。”


    二姐當然是尤二姐,卜夫與尤三郎的交情好,兩個是比拜把子兄弟還要好,卜夫一向都聽尤三郎的。


    卜夫粗聲道:“姓戈的不承認二姐在此地?”


    尤三郎尚未開口,戈長江已沉聲道:“二位,戈某以禮相待,如今演變成兵戎相見,實在意外,不過,尤兄的女兒確實不在此地。”


    卜夫立刻問道:“不在此地,在哪裏?”


    戈長江一怔,道:“我怎麽知道?”


    卜夫回頭對尤三郎道:“尤兄,怎麽辦?”


    尤三郎道:“總會有辦法的,我們走。”


    兩個人剛剛走到院子裏,戈長江突然又對尤三郎道:“尤兄等等。”


    尤三郎回身道:“什麽事?”戈長江道:“剛才酒席上戈某提到的事情。”


    尤三郎道:“這一架打的我全忘了。”


    戈長江一聲宏笑,道:“尤兄開玩笑,我是要求尤兄能把皇街山的人頭送來,至於什麽代價,任由尤兄開出來,隻要戈某能辦到的,一定奉上。”


    尤三郎道:“我不是說過了?隻要找回我女兒,皇甫山的人頭我就有辦法替你弄來。”


    戈長江雙手一攤,道:“你的女兒戈某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裏,尤兄,你應該看得出來,戈某所言非虛。”


    尤三郎淡淡的道:“那就別談了。”


    他又要回身走,但齊長征趕過來了。


    齊總管總是不會放棄自我表現的機會。


    他的總管一職,就是因為“大刀片子”王化南死後,他處處力求表現而當上的。


    江湖就屬這號人物最機靈,齊長征就匆忙的走近尤三郎,道:“你等等。”


    尤三郎道:“等什麽?”


    齊長征的砍刀倒提,聲聲鏗鏘的道:“你的女兒我負責去找,三天之內我一定可以找到。”


    尤三郎大感高興,他伸手拍拍齊長征的肩頭,道:“你老兄是……”


    齊長征道:“在下齊長征,快樂堡的總管就是我,也有人送我個外號叫‘白河十三刀’的。”


    尤三郎道:“三天你就能找到我女兒?”


    齊長征道:“你說說,你女兒她叫什麽?”


    尤三郎道:“我女兒她叫尤二姐。”


    齊長征道:“距離此地七裏遠,那兒有個老龍潭,三日後的現在,我們在那兒碰麵,我把你女兒帶去,你把皇甫山的人頭送到,你能嗎?”


    尤三郎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齊長征,道:“你知道我女兒在哪裏?”


    齊長征道:“現在不知道。”


    尤三郎道:“三天時間你怎麽會找到?”


    齊長征道:“三天之內隻要你女兒仍在太祥府地界內,我就有辦法替你找回來。”


    尤三郎想了想,點點頭,道:“希望你能找到我女兒。”


    齊長征也重重的點點頭,道:“也希望你準時把皇甫山的人頭帶來。”


    尤三郎又看看大廳前一院子的人,冷凜的哼了一聲,便與卜夫二人揚長而去。


    戈長江火大了。


    他戟指齊長征,叱道:“你到什麽地方去把他的女兒找到?你不是在為我分心辦事,你替我製造麻煩。”


    於是,齊長征笑嘻嘻的走近戈長江。


    他隻在戈長江的耳邊一陣嘀咕,隻見戈長江先是皺眉頭,然後又展眉一聲笑,最後指著齊長征,道:“長征,你越來越有頭腦了,好好幹,就這麽幹。”


    尤三郎與卜夫二人都吃飽了,可也打了一架。


    卜夫未受什麽傷,隻是他被四個武功不弱的人圍著殺,力氣放了一大半,如今走起路來虛飄飄。


    尤三郎比卜夫慘多了,他挨了三皮鞭,如今走在路上還痛得齜牙咧嘴。


    他對於那把金劍更加的珍惜了,用布包著,緊緊的塞在懷中。


    他甚至連卜夫也不說,因為當時卜夫隻能拚命照顧自己,對於金劍,卜夫不放在心上,他以為他的那把三十二斤重大砍刀最稱手。


    這兩個人走出快樂堡,卜夫才問尤三郎,道:“尤兄,好像戈長江真的不知道尤二姐下落。”


    尤三郎道:“很難說,姓戈的是個大魔頭。”


    卜夫道:“戈長江自恃身份,他在廳上不出手,哼。”


    尤三郎道:“卜兄,你以為姓齊的話是真是假?”


    卜夫道:“我看他吹牛。”


    尤三郎道:“何以見得姓齊的在吹牛?”


    卜夫道:“你想想,姓齊的隻是戈長江的大總管,戈長江為報殺子之仇,不惜任何代價,但也無法替你找到女兒,姓齊的什麽東西,他憑恃什麽?”


    尤三郎道:“也許他的地麵廣,交遊多,或可找到我女兒尤二姐!”


    卜夫道:“如此你是相信他了?”


    尤三郎道:“我不能放棄任何希望!”


    卜夫道:“你真的要盜取皇甫山的項上人頭了?”


    尤三郎道:“我有此打算!”


    卜夫道:“一個皇甫山加上個卞不疑,這二人都不是省油燈,隻怕不容易得手!”


    尤三郎道:“為了救我女兒,我卯上了!”


    卜夫道:“有件事情你應該加以考慮。”


    尤三郎道:“卜兄請講。”


    卜夫道:“我看姓齊的是個狐狸精,這種人坑人的點子最多,也最是絕,你得防備著。”


    尤三郎點點頭,道:“對呀,萬一我把皇甫山的人頭送去,他弄個姑娘硬說那姑娘叫尤二姐,我豈不是被那家夥擺一道?”


    卜夫道:“更令人意外的,乃是我們把皇甫山的人頭送去,他們不但沒有尤二姐的人,而且埋伏些武功高的人對付我們,到那時我們就慘了。”


    尤三郎不開口了,他對於一向不多言的卜夫,大表讚賞,不錯,萬一上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二人一路沉默不開口,一走又是十幾裏,前麵一道小河灣.河邊上一道老柳林。


    尤三郎道:“走,我們在樹下好生想一想,王八蛋才願意上惡當。”


    卜夫又不開口了,他斜坐在柳樹下打盹——睡著了。


    尤三郎可睡不著,他在地上一陣亂畫。


    他也睜著雙目看遠方,當然,他的腦筋不斷的想。


    他想著那天尤二姐被抬出清風鎮,為什麽一去不回頭?平日裏他自己女兒的本領深具信心,他以為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回來的,想不到一去無音信,自己差一點被梁心用麻袋裝起來捧死在大山裏,若非皇甫山與卞不疑碰個正著,自己的老命早完了。


    想起這件事,尤三郎就作難,皇甫山算是自己救命恩人,自己怎好下手去盜竊他的人頭?


    他仍然在地上畫著,他也想起卞不疑——卞不疑不也在尋找一個姑娘嗎?


    尤三郎隻知道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在找小玉兒,其實現在又加上一個歐陽小倩——卞不疑才一夜夫妻,他的老婆就被他以小聰明當餌弄失蹤了。


    卞不疑正自懊惱不迭,皇甫山也是無精打采。


    尤三郎此刻更是焦急如焚,對於鼾聲如雷的卜夫,他連多看一眼也沒有。


    突然間,沉睡的卜夫一彈而起,還真嚇了尤三郎一大跳,他回頭問:“怎麽了?”


    卜夫道:“做了個惡夢,狼來了。”


    尤三郎道:“卜兄,別睡了,我想了個主意,你聽一聽,如果可以行,我們就準備。”


    卜夫道:“說來我聽聽。”


    尤三郎道:“事情我安排,三日後我們準時赴約,到時候我們再見機行事。”


    卜夫道:“皇甫山的人頭呢?”


    尤三郎道:“帶著去。”


    卜夫吃驚的道:“你能切下皇甫山的人頭?”


    尤三郎嗤嗤笑了。


    卜夫就看不出尤三郎為什麽會發笑。


    尤三郎不但笑,而且捧腹大笑起來。


    他笑夠了,還伸手拭去突出的眼淚,對卜夫道:“走,找地方住下來,三天之後來赴約。”


    快樂堡西北方有個小村鎮,卜夫與尤三郎就在鎮頭一家小客棧住下來,這二人吃住都在一間屋,一住就是兩天不出屋,真奇怪,兩個人也不覺得憋的慌。


    就在第三天剛天亮,尤三郎招呼夥計到屋裏,重重的放下一錠銀子來,道:“算賬,多的替我買頭豬。”


    那夥計一怔,道:“二位是豬販子?”


    尤三郎道:“別多說,中號的豬快去弄上一頭來。”


    卜夫已笑了——他明白尤三郎在弄鬼了。


    不旋踵間,那夥計果然趕進一頭四十多斤重的豬,笑道:“這頭豬瘦肉多,吃的飼料上等的,你看怎麽樣?”


    尤三郎道:“替我找塊油布來。”


    夥計不怠慢,匆忙的找來_塊大油布。


    那夥計還未問找油布做什麽,隻見冷芒一閃之間,那頭豬連叫也未叫出來,豬頭已被尤三郎一刀砍下來。


    尤三郎用油布包著豬頭,笑對那小二,道:“快把死豬鹵起來,等我們回來大吃一頓。”


    他提著油布包當先往外走,卜夫跟在後麵笑。


    兩個人出了小村鎮,一路往快樂堡方向奔。


    不料二人奔了好一陣,迎麵走來一個黑衣人,這個人一見尤三郎用油布包著東西,立刻豎起大拇指,道:“尤老爺子,你真行。”


    尤三郎道:“你一定是‘快樂堡’的人。”


    那人點著頭,道:“你說對了,而且是來迎接尤老爺子的。”


    尤三郎道:“不是說好在老龍潭附近見麵嗎?”


    黑衣人搖手笑道:“昨日半夜才找到尤二姐,堡主以為在老龍潭太不隆重了,所以改在‘快樂堡’後大院的涼亭裏,隻要尤老爺子二人一到,立刻可以帶回你的小姐了。”


    尤三郎喜孜孜的看了卜夫一眼,道:“怎麽樣,這件事出乎意料了。”


    他的意思是沒有切下皇甫山的人頭,這次再上快樂堡,隻怕戈長江不饒人。


    卜夫不在意的道:“水到渠不成,隻有武力了。”


    尤三郎問那黑衣人,道:“我女兒如今什麽樣?”


    那黑衣人立刻回答,道:“小姐有些恍惚,問她什麽也不說。”


    卜夫突然問道:“尤二姐長的有多高?”


    黑衣人愣了一下,伸手比畫著,道:“有這麽高……不不,有這麽高,唔,也許再高一些吧。”


    卜夫叱道:“到底有多高?”


    他因為心中存疑,所以才要問一句,不料黑衣大漢也油條,就是說不準。


    說不準就不能說他在騙人,卜夫也沒辦法。


    尤三郎道:“我女兒穿的是什麽衣裳?”


    黑衣人吃一驚,萬一說錯就糟了。


    他相當機智,“快樂堡”派出來的人,一定有幾招,笨蛋是不會派出來於這種事的。


    那黑衣人笑笑,道:“新衣衫,可好看呢,舊的衣衫都不見,隻穿新的。”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們見了就知道,不過,你這油布包裏可真的是那人的頭?”


    尤三郎道:“當然是一顆血淋淋的頭,朋友,你也別多問,帶路前頭走吧。”


    黑衣人又看看尤三郎用油布包的頭,麵上現出一片十分愉快的笑。


    三個人一路走過龍虎石橋又繞進了快樂堡,隻見所有看到他們的人,都是滿麵微笑的點頭彎腰打招呼,仿佛自己的人回堡來了一樣,透著一份親切感。


    卜夫就不好意思的忙著一路點頭。


    尤三郎心中想,快樂堡的人真是一條心,上一回打起來,全堡的人沒有不抄家夥的,這次再見麵立刻忘了上一回打架的事,這是為什麽?


    尤三郎哪裏會知道,關鍵就是他手中提的那個油布包,油布包中包的是頭。


    當然那是豬頭,但快樂堡的人卻以為那是皇甫山的人頭,皇甫山殺了他們少堡主戈玉河,這個仇快樂堡無時無刻忘不了。


    如今眼看尤三郎提著人頭走進來,大夥以為那當然是皇甫山的人頭,因為皇甫山的本事大武功高,連堡主都打他不過,而尤三郎卻用另一種手法“偷”來皇甫山的人頭,他當然受到快樂堡的歡迎。


    快樂堡除了歡迎,也另有一番布置,本來把個坑人的陷阱設在老龍潭,因為“快活鬥”田豐的一句話,戈長江才又改在快樂堡的後院裏。


    田豐以為,老龍潭是荒了些,如果在那兒設下埋伏,尤三郎一定會發覺,因為尤三郎的精明早已聞名江湖。


    幹上倫字輩的老祖人物,而又能稱之謂神的,當然不會是個呆子,江湖上沒有人會偷人頭——尤三郎就能。


    他現在提著個油布包走在黑衣人後麵,穿過三道大院來到了後大廳的後廊上,七丈遠處一座精致茅棚,戈長江已起身在招呼,道:“尤兄,戈某候駕多時了。”


    尤三郎道:“我女兒的人呢?”


    戈長江拍手三下,隻見從另一邊走出個女人,這女人扶著個穿著新衣的女子,款款的走向大茅棚。


    尤三郎極目看過去,他還喊叫:“孩子,孩子。”


    戈長江哈哈笑道:“一定錯不了,尤兄,皇甫山的人頭帶來了嗎?”尤三郎把油布包提得高高的,道:“這就是!”


    戈長江笑哈哈的道:“且請進棚來,我們慶賀三大杯,你也可以帶你女兒回轉西涼了。”


    卜夫粗聲道:“尤二姐怎麽不回答?”


    戈長江道:“被人動了手腳,中人暗算,她一時之間神誌尚未恢複。”


    這句話尤三郎相信,因為尤二姐跟著他行走江湖,風裏浪裏見識多,如果不是中人暗算,剛才她就飛奔過來了。


    他隻是與卜夫相視一下,便立刻大步往棚中走過去。


    戈長江果然在棚中擺著酒席,好像算準了他會在這時候趕來似的。


    卜夫未進茅棚,尤三郎示意他守在茅棚外,一旦見到尤二姐,他父女就往外麵衝,卜夫的任務是斷後。


    油布包放在桌麵上,戈長江指著一位側麵女子,道:“快把尤姑娘領過來。”


    尤三郎早就注意那姑娘了,就在那姑娘才剛一回身,兩把利刃已直刺過來,戈長江一聲長笑,抓住油布包已飛出棚子。


    他是從另一個方向飛出去的,等到戈長江的人消失不見,從大棚的四麵八方立刻竄出十條惡狗來。


    尤三郎早已氣炸了肺,隻一個大旋身,金劍已握在手中,隻見金芒回旋如電,立刻削斷近身的兩把利刃!


    兩個女人根本不是尤二姐,那雙腳丫子,長的比一般男人還要大,兩把利刃被削斷,兩個女人同時一個倒翻就飛出大棚外麵,真奇怪,她二人隻在空中翻兩翻,人就不見了。


    一片迷霧中,大棚內的尤三郎還在發呆,忽然頭上轟的一聲響,一片巨網落下來。


    尤三郎想閃也來不及,立刻被網在這網裏。


    那網上還有不少倒鉤刺,人在網中不能動,但尤三郎也是狠角色,他明白,如果戈長江發覺人頭是豬頭,他自己的人頭就保不住了。


    他更驚駭,為什麽這時候會看不見四周的景象?


    尤三郎與卜夫二人絕對想不到,戈長江已發動他的“九宮大迷陣”了,那個刺殺尤三郎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就差之分毫未殺死皇甫山。


    尤三郎強忍著皮肉之痛,他更清楚戈長江也在覬覦他手中這把金劍,把會麵的地方改在此地,戈長江就是這個企圖。


    尤三郎的金劍用力削,那網雖然堅牢,怎能擋住寶物的切割,刹那間尤三郎從網中躍出來,但也全身皮膚冒著鮮血,雖不要命,可也叫他痛的齜牙咧嘴。


    尤三郎站在大棚內沒有衝,他失去了方向。


    他也隱約聽到狗叫聲,那聲音就好像來自四五裏外,狗叫聲巾也有著咒罵聲,那是卜夫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來自空穀一般。


    尤三郎知道上當了,他大聲吼叫:“卜兄。”


    沒有回音,他的聲音何止是隔道牆。


    這時候的卜夫可真忙碌,他的那把三十二斤重大砍刀,就在他奔騰閃掠中左砍右殺一點也未停下來。


    卜夫每走三五步,就會有一頭惡狗向他撲咬過來,令他發火的是這些惡狗體大如小牛,隻咬一次就失去了蹤影,令他有把握一刀殺死的機會也沒有。


    卜夫的砍刀可以齊牛腰砍斷一條大公牛,這些狗他怎會放在心上?隻是惡狗偷襲的方向不一定,殺了半天他一條惡狗也未殺死,還以為隻是一條狗。


    時間一久,卜夫的力量就小多了,他不知道,他已繞著大棚子轉了十七圈,“九宮大迷陣”就是專困他這種人物。


    尤三郎在大棚中叫,他叫卜夫的聲音越叫越遠,其實二人仍然在後院。


    就在尤三郎驚駭中,忽然一件東西飛過來,“咚”的一聲落在棚內!


    尤三郎低頭看,可不正是自己提來的油布包。


    尤三郎已聞得戈長江好像聲音發自天上一般,道:“老偷兒,你敢欺騙老夫,那你就死吧。”


    尤三郎大聲叫:“戈長江,你也騙得尤某人好苦,你一樣不是個君子。”


    突聞得哈哈大笑聲,戈長江得意的道:“且等你二人累死在我的九宮大迷陣中,金劍就是我的了,哈……”


    尤三郎與戈長江的對話,卜夫竟會聽不到,真令人奇怪。戈長江是不是白蓮教。


    尤三郎很聰明,他不輕易踏出大茅棚,他挺身翻到茅棚頂上麵,似乎看到一片景象,好大一團霧中,惡狗在奔跑著,有時又看不見,卜夫更未看到,令他心中發急。


    尤三郎以為,長此下去,他二人非累死在這陣中不可。


    其實,戈長江已準備殺人了,陷入陣中的人,一旦精疲力竭,便是他們進入陣中宰殺敵人的時機。


    尤三郎遙望向遠方,那方向看過去好像就右十裏遠,但他心中可明白,那是一種幻象,幻覺與實際是不同的,江湖上的鬼門道可多得很,尤三郎見多了。


    他雖然明知道眼前這鬼門道邪門,卻也不敢稍有大意,他必需要認清方向,一躍而出高牆外。


    尤三郎四周看一遍,他猛吸一口氣,光景是要往陣外衝走了,便在這時候,空中發出“嗖嗖嗖”聲。


    “是弩矢!”


    尤三郎立刻發覺前後左右都是箭,很顯然,他被陣外的人發現了。


    一個筋鬥又翻下來,尤三郎已大聲叫,道:“戈長江,有話好商量。”


    遠處傳過來戈長江的聲音,道:“可以,可以,尤三郎,你先把手中金劍拋過來,我便立刻派人引你二人出陣。”


    尤三郎當然不會把手中金劍拋出去。


    他也明白,戈長江一直不與他正麵一搏,就是懼怕他手的金劍。


    但形勢上,他又無法可想,便重重的道:“戈長江,你也是太祥府地麵上一霸,難道也怕這小小一支金劍?何不大家對麵再談判。”


    戈長江冷冷道:“老子已勝券在握,怎會再與你這見不得人的偷兒談判,能放你一條生路,已經是金劍的麵子了—一還有那個快要累倒的卜夫,哼,他支持不久了。”


    尤三郎心中那份焦急,真難加以形容,他真後侮自己輕易涉險,女兒又不知怎麽樣了,萬一今天死在快樂堡,誰替自己報仇。


    尤三郎在大棚中不開口,他隻發愁。


    卞不疑更發愁,歐陽小倩已是他的妻子了,他三十六歲才遇上一個深愛他的女人,隻一夜溫柔便失去蹤影,如果傳出去,還以為他卞不疑連個老婆都保護不了。


    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就沒有停,一路直奔快樂堡,皇甫山也.想通了,小玉兒的失蹤,一定與水仙是一條線上的陰謀,隻要逼問戈長江,就一定會有結果。


    雖然皇甫山也知道戈長江一直想殺他,但為了小玉兒,他根本不考慮自己的安危。


    這二人一路奔向快樂堡,可真的那麽巧,快樂堡的後院裏正熱鬧。


    好大的吼聲,隔著快樂堡的那條小河也聽得見。


    “九宮大迷陣”,可以迷惑入陣的人,但對於陣外麵,仍然是朗朗乾坤水悠悠。


    卞不疑吃驚的站在小河岸。


    他聆聽著遠處的叫喊,雙眉緊緊的扭結在一起。


    皇甫山道:“卞不疑,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呀。”


    卞不疑道:“你以為這是出自何人之口?”


    皇甫山道:“我們過了河再接近一些,一定聽得更清楚。”


    卞不疑道:“石橋那麵有人把守著,我們繞向大山後,從側麵轉過去。”


    皇甫山行動如豹,卞不疑也不慢,兩個人行動如飛一般到了那座大山坡後麵。


    河水比山後寬多了,卞不疑對皇甫山道:“小時候你我曾過一條大河。”


    皇甫山笑笑,道:“我們二人都落水裏。”


    卞不疑道:“當時不過十幾歲,當然會落水。”


    他匆忙的找來兩根枯樹枝,河寬二十丈,隻見他抖手拋出一根枯枝,人已飛躍而起。


    皇甫山不怠慢,人也上了天,一個筋鬥落下來,單足剛巧站在那根漂流的枯木上。


    卞不疑已拋出第二根枯木,他的人已在半途中。


    皇甫山一聲大笑,人已騰空五丈高,於是,他在空中連著翻,七個筋鬥剛巧落在卞不疑身邊。


    卞不疑驚訝的道:“皇甫山,你長進多了。”


    笑笑,皇甫山道:“自從那年落水以後,我就不斷的練,苦練三年九個月,都是在大山裏練。”


    卞不疑未再多講,上一回皇甫山由快樂堡的九宮大迷陣中就是用這身法飛躍而出來的。


    此刻,這二人又到了快樂堡的後麵山坡邊,這一回二人聽清楚了,也吃驚不小。


    原來卜夫被惡狗咬得大罵不休。


    本來陣中的惡狗隻咬上一口,不論咬中不中,均又閃掠向暗處,不料時問一久,卜夫的刀法慢下來,陣中的惡狗忽然間都出現了。


    這些惡狗一旦看到敵人,就好像發了瘋似的往上撲咬不休。


    瘋狗是不會顧及自身死活的,如是剛進陣,這些惡狗早被卜夫大刀砍死了,如今不是那麽一回事,卜夫不是吃鐵長大的,他也有力氣用盡的時候。


    於是,十隻惡狗一齊上來了。


    大棚中,尤三郎就聽卜夫大聲咒罵著,但他一點也看不見,他更不敢貿然出手,何況他也發覺四周埋伏著弓箭手還真不少。


    尤三郎就以為,今天真的要完了。


    遠處傳來戈長江的聲音,道:“尤三郎,你如果再不把金劍拋過來,卜夫第一個死在陣中,哈……當然,你是第二個。”


    尤三郎不開口,他在動腦筋,他雖然大的聰明沒有,小聰明還是有的。


    他心中保持著冷靜,因為這時候他不能亂了方寸。


    他不能叫卜夫一個人對付惡犬,金劍在手,他應該與卜夫合力搏殺惡犬。


    他抬頭看看大茅棚,迅速的眨眨眼睛便伸手入懷取出火折子!


    他又躍上棚柱,立刻放起一把火來。


    這動作大出乎意料之外,大棚的火在山風助威之下,立刻熊熊燃燒起來,火光一現,眾犬驚慌,惡狗不怕死,惡狗卻怕一身狗毛被火燒。


    尤三郎立刻發現卜夫就在五丈遠處雙手抱刀亂砍不休,卜夫已體無完膚,那件他最珍惜的藍衫,早已變得布條一般飄飛不已。


    尤三郎疾奔過去,金劍疾揮,立刻刺死兩隻惡犬,他剛伸手去拉卜夫,不料卜夫好像已不認識他似的揮刀往他便殺。


    尤三郎大叫,道:“卜兄,是我,我們走。”


    就在這時候,忽聞戈長江嘿嘿冷笑,道:“想走?下輩子吧。”


    他的話聲十分高亢,緊接著,便聞得一聲吼,又道:“亂箭齊發,不留活的。”


    好一陣弩矢如雨射過來,卜夫身上帶著七隻箭,但他還是揮刀如風,厲烈的如同山神一般。


    尤三郎舞動金劍左擋右攔,肩頭上還是挨了兩箭。


    兩個人連拔箭的機會也沒有,背對背的舞刀劍,尤三郎心中明白,時間一久,兩個人非完蛋不可。


    大茅棚燃燒起來了,可是並未有人喊救火,因為那地方不會連燒到別的房舍,倒是過山風壓下來,反把火苗子吹向拚命舞刀劍的尤三郎與卜夫二人身上,令尤三郎有些灼熱感。


    便在這種緊張局麵中,忽然間附近發出哎呀聲不斷,密集怒射的弓箭也頓時間少了,便聞得附近有人吼叫:“尤兄卜兄,快往牆外逃走。”


    是卞不疑的聲音。


    皇甫山也來了,他用山石當暗器直打得暗中的弓箭手頭破血流。


    卞不疑出的主意,上一次卞不疑就是用石頭打得一群弓箭手不敢抬頭,皇甫山方才安然退出來。


    如今場中央的大棚燃燒著,暗中藏的弓箭手在外麵看的更加清楚,皇甫山的石頭幾乎粒粒中的。


    卜夫早就醒過來了,尤三郎喊叫他的時候他就清醒了。


    尤三郎見有人支援,立刻拉了卜夫雙雙往那高牆上躍,這兩人真狼狽,上到牆頭還挨箭。


    院內,戈長江怒吼如虎,道:“快,攔住他們。”


    快樂堡的人馬全出動了。


    戈長江飛身當先躍上堡牆,齊長征緊跟後麵,田豐、張耀、金不換,還有那重傷剛愈的趙膽,再加上八名武功二流的黑衣怒漢,一堆人直往山坡那麵追。


    如果說戈長江為了追殺尤三郎.實在大錯特錯,龍門堡陰長生的金劍才是他追出來的真正目的。


    陰長生的金劍在手,天下武林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眼,當年不知有多少人想奪陰長生的兩件重寶而喪失性命。


    一件是金劍,另一件就是龍角刺。


    如今金劍出現,戈長江豈肯放過這種大好機會?


    卞不疑與皇甫山一人架扶著一個往深山中馳,他二人心中明白,卜夫與尤三郎身中的箭傷雖然不會要命,但想同戈長江一行追趕的人搏殺,隻怕有問題……


    皇甫山扶著卜夫,他邊扶邊問卜夫,道:“怎麽會弄成這般光景,要去快樂堡,何不打個招呼,要知道戈長江不是省油燈。”


    卜夫道:“姓戈的好像白蓮教,弄個迷魂陣想害死人,老子以後不入陣了。”


    後麵,尤三郎道:“皇甫老弟,戈長江要我切下你的頸上人頭去換我女兒,哼,我不上當。”


    皇甫山道:“你有沒有打算切下我的人頭?”


    尤三郎道:“這是什麽話,人在江湖義當頭,我尤三郎豈肯對救過我的恩人下手?還是人嗎?”


    卞不疑道:“你是怎麽進入快樂堡的?”


    尤三郎道:“我弄了一個豬頭就去了,可是那個女的裝姑娘,根本不是我的女兒尤二姐,奶奶的,差一點上個大當。”


    皇甫山道:“戈長江把你二人引進他們‘九宮大迷陣’,就不打算放你們走了。”


    尤三郎道:“這是一筆算不清的賬,我老偷兒同姓戈的泡上了。”


    四個走的真不慢,刹時間到了老龍潭。


    卞不疑看看四周,他發現戈長江一批人抄近路圍過來了,不由問尤三郎與卜夫二人,道:“動起手來,二位還能應付嗎?”


    卜夫早把身上中的箭拔掉。


    卞不疑取出藥來盡快的為二人敷上,道:“箭無毒,箭傷流血不多,幸虧二位未中要害。”


    卜夫大罵,道:“奶奶的,老子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尤三郎抖動手中金劍,沉聲道:“老子金劍在手,看我怎麽宰他們吧。”


    那卜夫一身破爛,比個叫花子還難看,西涼刀魂變成了落魄之人,他早就火大了。


    四個人一排的站在老龍潭邊上,那麽金剛怒目的直視著迎麵圍上來的戈長江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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