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轅房內,溫三小姐是一腳踩在了桌前的小圓凳上:“樓!轅!我讓你辦的事情你辦好了沒有!”


    這麽一比,樓轅的氣勢可就弱了:“呃……溫姐,那什麽我剛從金陵回來……”


    溫三小姐眼睛一眯:“就是說,你還沒有把荷包交給你四哥囉?”


    樓轅戴著輪椅往後退了退:“貌似,沒準,是這樣……”


    一拍桌子!


    樓轅哆嗦了一下,當然了他是裝的,配合一下沒什麽不好的情況下他才不強出頭呢:“溫姐,那個,你喝茶麽?”


    溫三小姐杏目一瞪:“少跟我來這套!樓轅,你可是我記事以來唯一一個刹了我爹麵子的人……你還不是人!!你說!我們溫家的臉往哪裏擱!你現在不給我做點什麽事你安心嗎!你摸摸自己的心口問問你現在對不起我,辜負一個弱女子的小小請求,你十年後見得了人、百年後見得了鬼麽!”溫三小姐這語言之生動,表情之到位,聲淚俱下之超凡技藝,已不是我等凡塵筆墨可以描寫……


    樓轅這裏可真是大為汗顏:“那個,溫姐,這……人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又不是誠心要氣溫博士才去太學的……再說,再說,溫博士自己好像也沒怎麽掛懷……”再再說,溫姐!你確定自己是弱女子嗎!咱們兩個誰看起來比較像是受了欺負的啊?我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哪家姑娘上房揭瓦的功夫比十五的我溜,我更沒見過哪家姑娘能一手捏碎倆鐵核桃的!


    溫三小姐顯然是聽不見樓轅心裏那幾句神吐槽的:“哼,他不掛懷我掛懷!樓轅你可給我聽清楚!要是三天之內我還沒看到你四哥拿到我那隻荷包的話……哼哼,你就等著祭酒伯伯罰你抄三千遍《武經總要》吧!”


    狐假虎威!!這才叫狐假虎威!!樓轅正要開口,突然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了人聲:


    “夢山,小五回來了麽?”


    ——呀,是四哥!這種又冷又平又幹又淡的語調絕對是他!


    夢山回答得脆生生:“公子回來了,就在房裏呢。”


    溫三小姐一掩吃驚而張大的嘴:“天啊!夢山這個傻小子!”當下情急,一跺腳順著開著的窗子就跳了出去,三下五除二順著木棉樹爬了上去,藏身在樹上。其動作行雲流水,連作為貓妖的樓轅也得說自愧不如。


    樓轅正默默給這身手點讚,同時門就開了。他的四哥,樓宇寧,進了來。一看樓轅在屋子中間,又不像是剛才在彈琴也不像是打算要讀書,一時不解:


    “小五怎麽坐在那裏?”


    樓轅沉默一瞬間,立刻偷換概念回答:“啊哈,四哥你這話問得,我不坐著還站著麽?”說著往他四哥那邊挪了挪輪椅,岔開了話題,“怎麽了,四哥有事找我?”


    這兄弟姐妹裏麵,他四哥就是最悶的。話少,臉冷,反應淡。你追著他講十個笑話,他從頭到尾什麽反應都沒有。然後等你講完了,他看看你不說話了,才木著臉給你說一句:“嗯。第一個挺好笑的。”然後一個點頭,好像是在增強他的話的可信度,然後要麽轉身要麽低頭繼續處理他的工作……但是這個人卻是心極好,心思更是少見的細膩。樓轅腿上蓋著的毯子就是他給準備的,他是全家上下唯一一個想到了樓轅總是坐著會腿寒的人。


    樓宇寧聽見了樓轅問他,點點頭,開了金口:“事情可成?”


    樓轅點頭回答:“嗯,很順利。”


    樓宇寧:“嗯。”


    樓轅:“……”沒話了,但是不走,木頭一樣杵在那裏。樓轅看看他,知道他性子悶,索性也不說話,看著天花板放空發呆。就這麽半晌,不知道他四哥這是怎麽個天人交戰了,才悶悶開口:


    “陸六孤,有沒有和你說紅杏的事?”


    樓轅:“……”天知道他此時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四哥!你用不用這麽悶!你要問紅杏姐近況你丫的出門直走左轉直走右轉直走直走再左轉那不就是陸家嗎!!拐彎抹角問什麽陸二哥!


    當然這話樓轅也就是在心裏吐槽一下,還是不會亂說的,乖乖回答:“沒有。不過好像也沒什麽事。”


    “哦。”樓宇寧轉身就要走,樓轅的八哥卻突然說話了:


    “樓轅!要你辦的事辦好了沒有!辦好了沒有!”


    ——剛才溫三小姐的話!


    樓轅頓覺後背一涼,對著那死鳥就是一記眼刀:“八哥閉嘴!!”


    樓宇寧卻停了腳步:“你叫我四哥,叫它八哥?”


    樓轅還處在後背涼狀態,半天沒反應過來,看見他四哥嘴角帶笑,才明白這個冰山是在跟他開玩笑。樓轅這個震驚啊,什麽日子啊冰山會說笑話了……沒等他說什麽,就看見樓宇寧往外走了。想起來溫三小姐就在外麵樹上,樓轅趕緊叫住:


    “四哥你等下!”


    樓宇寧回頭,明顯一臉不解。樓轅驅動輪椅到了書桌邊,從書桌上拿起來一隻空荷包。石青色緞子,繡著“鴛鴦戲水”,正是溫三小姐所托。樓轅把這荷包遞向樓宇寧:“拿著。”


    樓宇寧沒接,看了看,微微蹙眉:“這是……錢袋?繡的是什麽?鴨子?”而後饒是疑惑地看樓轅,“你什麽時候對女工有興致了?這是女兒家的事,你不要玩。”


    樓轅這是個哭笑不得啊,樓家是有什麽遺傳的教訓人基因嗎?於是趕忙解釋:


    “四哥!這個不是我做的!而且這上麵怎麽看也是繡的鴛鴦啊!”


    樓宇寧皺眉又看,搖頭:“分明是綠頭鴨子。”


    樓轅都要笑出來了,溫三小姐你可聽見了這不是我說的……是四哥自己看見的!於是又補充:“這個是溫三姐姐給你的。”


    樓宇寧麵無表情慢慢回答:“她給我這個做什麽?無功不受祿,還她。”


    樓轅也不清楚樓宇寧這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畢竟他們樓家人裝糊塗的功夫也是不弱的,於是又替溫三小姐說幾句:“四哥,你前段時日不是還收了紅杏姐給你的荷包麽?繡了蘭草的那個!”


    樓宇寧的回答一向是簡練:“不一樣。”說完便向外走去,“我走了,東西你還她,叫她以後也不用送了。”


    “哦。”樓轅心說估計他是知道溫三小姐在外麵樹上的了。畢竟他四哥武功也不弱,想來也是聽得到多了個人的內息的。


    等到樓宇寧走出去很遠,樹上的溫三小姐才“唰”地倒掛下來,眼圈紅紅的:


    “我就真的不如紅杏麽?”


    這三個,好像也是一起長大的。樓轅想了想,安慰:“各有千秋麽,紅杏姐和溫姐你不一樣,你……”


    沒等他說完,溫三小姐已經搖頭:“算了,荷包還我。”


    樓轅將荷包扔過去,溫三小姐一口咬了住,而後向上一翻身,從樹上直接上了房頂,離開了這小院。樓家的暗衛認識她,於是也沒有人現身阻攔。


    大概她是回家哭去了吧?樓轅想,女人還真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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