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積白有點腦子轉不過彎兒來。不隻是他,連霍湘震都有點懵。樓轅懵是有點,不過很快就順理成章接受了。


    誰能想到芙蓉鎮客棧裏,那個霍湘震覺得十分可疑的“老人”,居然是堂堂九嶷山掌門,妖神燭九陰,因為某種惡趣味而假扮的?


    此時節度副使官邸的中庭裏,這位妖神大大咧咧就坐在院內的石椅上,兩腳往石桌上一搭,活脫脫就是市井無賴。他的兩個“好”徒弟,一個坐輪椅的樓轅,在一邊拿著點心盤子;一個滿臉糾結的霍湘震,一臉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給他打著扇子。


    吳積白則是看著這位怎麽看都隻有二三十歲的“師父”,一邊高一邊低的眉頭顯示出他此時糾結複雜的心情:


    “我說,你們一個個建模這麽狂拽酷炫吊炸天,能不能考慮一下npc們的感受?”


    這“師父”,也是個身長腰好的美男子。小麥色的皮膚,在這年代怎麽也是鶴立雞群的。一身淡金色的衣裳,看料子就不是一般的有錢。半敞胸口,故意露個相當結實的胸肌,不知道是帶著怎麽個勾引良家少男的意圖。


    吳積白這要站起來些才看得見他的臉,瓜子臉,小樣還挺帥。吳積白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是金色的,不過看不太清楚。因為燭九陰此時正半眯著眼睛,享受大徒弟給扇風、小徒弟給捧果的“師父福利”。


    此時燭九陰微微撩起來一隻眼皮,看看滿臉憋屈的霍湘震,又看看一臉無辜的樓轅,便慢悠悠問霍湘震:


    “怎麽?藿香,為師來看看你們兩個,你這一臉不開心是什麽意思?”


    霍湘震立刻擠出一臉假笑:“沒有啊師父,師父你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徒弟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對不對?”其實心裏想的是我不介意你來但是你易什麽容啊?耍我好玩是怎麽的?!


    燭九陰知道他在想什麽,卻是伸手摸摸樓轅的頭:


    “小徒弟乖,乖孩子有糖吃。”說著,手一動,不知從何處變出了個瓶子,隨手扔進樓轅懷裏,“看看,喜不喜歡。”


    樓轅笑眯眯道:“師父給的我能不喜歡麽?”說著打開聞了聞,眉頭一揚,似乎很是驚喜,“師父,這禮可太重了。”說是這麽說,完全沒有要還回去的樣子,直接收進了腰間葛囊裏麵。


    燭九陰伸手向樓轅手上的點心盤子,看著一堆各色點心有點拿不定主意,樓轅便笑眯眯給他指了一塊糖糕:


    “師父,這個好吃,酥的還有點甜。”


    燭九陰伸手拿起了樓轅推薦的糖糕,咬了一口就眉開眼笑,接著說:“小徒弟身子那麽弱,自然得吃點好的補補。回頭師父再讓你二師兄三師兄沒事給你送點別的,咱九嶷山練的丹藥不必他們蜀山派差!”


    樓轅笑眯眯點頭:“謝謝師父,不過我也用不到那麽多,不如給大師兄帶點增補修行的好了。”說著有些揶揄道,“我是沒認真修行,大師兄這可是徹底荒廢修行了!”


    吳積白本以為這個師父怎麽也得說幾句“修道不可荒廢”啥的,沒想到燭九陰居然是大手一揮:“荒廢就荒廢吧,有點本事不至於讓人欺負了就得,又沒指望你們裏麵出個妖神鬼仙的。咱九嶷山就不興那套!你二師兄那種呆子一個就夠了。”


    這這……吳積白隻覺得自己那些修真小說全看狗肚子裏去了,這師父真是灑脫!都不考慮光大門派啥的。而且這師父也是心大啊,還不至於讓人欺負,你徒弟不欺負人就夠了好麽!


    而霍湘震聽見樓轅雖然是揶揄,可話裏話外還是向著自己,心裏那叫一個美。當下用力給燭九陰扇了幾下扇子,笑得一臉都是傻的冒泡。燭九陰看他這樣,可就是一副嫌棄臉:


    “嘖嘖嘖,當年看你一見你小師弟就繃著個臉,就知道你對他沒安好心。你丫的現在得逞了是吧?”說著,一抬手拍了霍湘震後腦勺一下,“色迷心竅!”


    霍湘震也跟師父沒大沒小起來,直接就翻舊賬:


    “師父,你怎麽不說暮皓是你從我這拐走的呢!我養了十六年了,咱九嶷山的入門道法該教的我全都教會了,讓你拐去做了個便宜徒弟!我多吃虧啊!”


    燭九陰這就是一挑眉,坐正了身子伸手就揪著霍湘震耳朵:“哎呦嗬你個臭小子,狗咬呂洞賓你是不識好人心啊!為師幫你們倆終成眷屬了,你還敢怪為師搶你家小屁孩?!早看出來你丫的對這孩子沒安好心了!為師收他是為了成全你倆你明白麽!”


    吳積白這就有點看不懂劇情了,舉手提問:“報告前輩!我有問題!”


    燭九陰看看吳積白,鬆開了抓著霍湘震的手——這時候樓轅就含著些促狹笑意,伸手揉了揉霍湘震的耳朵——上下打量了吳積白一眼,眉頭一揚:


    “小夥子挺有趣啊……有話就問!”


    吳積白點點頭,突然就是八卦臉:“前輩前輩,你剛才那個話啥意思啊?求八卦!”


    燭九陰卻不先回答吳積白的問題,而是突然吐槽了一句:“別叫前輩,萬一你叫素還真,我豈不是很快就要領便當?”


    誰?!吳積白一愣,素還真?那不是霹靂布袋戲的……這,這人怎麽知道的?這人是怎麽知道“凡是被素還真叫了前輩的基本都要掛”這個梗的?!


    燭九陰卻是點點手示意樓轅倒茶。霍湘震搶先給倒了一杯,交到他手上。燭九陰跟摸兒子一樣摸摸霍湘震的頭,喝了口茶,才氣定神閑地說:


    “我知道你來自哪裏,也知道你的目的。年輕人,別以為自己在這個世上是獨一無二的,更別以為你完全了解這個世界。老怪物眼裏,你們這些都是小打小鬧。”說著,唇角一邊揚起,帶著股傲氣:


    “我不插手,隻是因為我懶得管。勸你們一句,和三途河有關的事情,不是誰都能碰的。惹急了擺渡人,你就知道什麽叫天下大亂。”


    霍湘震和樓轅對視一眼,他們倆當然沒明白燭九陰在說什麽。三途河?擺渡人?那都什麽?樓轅倒是想起來了五龍壇那個看上去沒有任何用途的“聖物”,那東西叫三途鏡,不知道和“三途河”有沒有關係。


    吳積白卻也是一陣毛骨悚然間有些雲裏霧裏。他想了想,還是有些含蓄地說了一句:


    “前輩,首先說一下我不叫素還真……咳咳,不是,那個,我的意思是,前輩我是很尊重你的……”


    燭九陰定定看了吳積白兩秒,然後一揚眉,仿佛十分惆悵一樣:


    “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還是德雲社門沒關好把你放出來了?!”


    這什麽跟什麽?


    霍湘震和樓轅對臉懵逼之後直接放棄聽懂。吳積白捂著胸口表示中槍——奶奶的,在特麽一千年前還讓人擠兌了!


    然而這個師父似乎還不滿足於光調戲一個吳積白,跟著就是兩眼冒光一拍大腿:


    “來來來,你不是要問這倆倒黴孩子的八卦麽?我給你說啊!”


    這劇情轉換實在太快前輩你看了多少霹靂?!吳積白的內心是臥了個槽的。


    然而內心更加臥了個槽的是樓轅和霍湘震,隻能趕緊一個捧茶一個塞果子把這老不休的嘴堵上,一邊堵還一邊說:


    “師父!您老人家遠道而來累不累?先歇會兒!”這是霍湘震。


    “師父!您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才高八鬥玉樹臨風咱說說別的好嗎!城裏有個雲驄樓飯菜可好吃啦!”這是樓轅。


    燭九陰被兩個徒弟“偷襲”,不但不惱還是一臉幸福,左邊摸摸頭右邊順順毛:


    “好,乖,不說就不說。那師父給你們說說別的,要不就說說……嗯,說說三途河吧,看你們一臉不懂,我跟你們說以後你倆早晚是要接觸到三途河的!”


    三途河……莫名的耳熟,樓轅隻是想起了三途鏡,霍湘震卻是覺得無盡的茫茫然。


    而燭九陰隻是慢慢有喝了一口霍湘震泡的茶,淡淡道:“三途河你們可能聽說的少,不過有個叫‘地藏菩薩發心因緣十王經’的書裏麵應該說過,說三途河就是幽冥的黃泉。”


    說黃泉,那就知道了。隻是燭九陰搖了搖手指:


    “但真正的三途河,不是忘川,或者黃泉那麽簡單。”


    這算是聽故事嗎?霍湘震和樓轅,包括吳積白,都自覺做出了聽故事的姿態。燭九陰從樓轅手上的點心盤子裏拈起了一塊馬蹄糕,咬了一口,慢慢道:


    “三途河源自弱水。小徒弟,掉個書袋,說一下弱水。”


    樓轅立刻乖乖道:“鳳麟洲 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裏,洲四麵有弱水繞之,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乖,給糖吃。”說著拈起一顆糖果子喂給了樓轅,順便無視霍湘震那個小媳婦似的委屈眼神,接著科普:


    “真正的三途河,其實是黃泉的下遊。弱水流入陰間,匯合黃泉水,就是三途河。三途河的存在就已經介於虛實之間了,它最終是流入歸墟的。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裏﹐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歸墟就不是那麽好玩了,進去容易,活著出來可難。”


    燭九陰開玩笑一般,又道:


    “三途河雖在鬼界之中,卻是介於陰陽之間。它也是一處去往鬼界轉世輪回的路。尋常的人死去,帶著給黃泉船夫的買路錢,過金雞山惡狗嶺野****殿,等等等等,最後才是輪回。但是從三途河過的,不需要,過河就是酆都。”


    霍湘震眉梢一挑:“那豈不是省事?”


    燭九陰伸手一拍他腦袋:“你以為三途河是想過就過的?三途河的水是弱水你沒聽見啊?隻要進了河裏,直接就是淹死的命!還有,沒有擺渡人是過不了三途河的!還有!三途河不僅是連接陰陽,還是匯集時空!”


    匯集時空?!


    吳積白一聽,眼皮子就是一跳:“前輩前輩,什麽叫匯集時空?!”


    燭九陰看看吳積白,忽然就是一揚眉:“我告訴你,你再匯報你上司,你們再玩命研究三途河,惹翻了擺渡人,大家一起玩完?我傻啊我?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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