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霧未消。


    寧安城外如同往昔一般,已然排滿了進城的販夫走卒。


    待到踏入城內之中,街道兩旁上,已然充斥著各種絡繹不絕的叫賣聲。


    “這裏就是林氏酒鋪?”


    看著麵前的酒鋪,一幅年過半百模樣的蔣溪,眉頭微微一皺,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之意。


    這世俗城鎮在他的眼中,充滿了各種汙穢之氣,根本就不是正經修仙者久待的地方。


    “玉兒那丫頭天資不凡,年紀輕輕便已經築基成功,正是天生的仙種。


    有老夫幫忙,想要在百年之內凝結金丹,絕對是大有可為,縱然是報恩,也不應該在這種地方久待,耽誤了修行。”


    想到這裏,蔣溪忍住心中的不耐,當即踏入到了酒鋪之內。


    作為蔣家老祖,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根仙苗,他絕對不允許自家的後輩被所謂的凡俗情義所羈絆。


    霎時間,一道靈識波動,便在蔣溪踏過門檻的一瞬,蔓延到整個院子。


    僅僅隻是一轉眼的時間,他就看見那位自家的仙苗,滿身酒氣的醉倒在一處房間之內。


    房間內外,更是沒有一點修仙者應該要做的防備。


    這要是有一個青壯的凡人偷襲,以自家仙苗那不省人事,連防禦法力都撤去的狀態,豈不是輕易就能被玷汙清白。


    這讓得知蔣玉兒報恩一事之後,連忙趕來的蔣家老祖,氣的一陣胸悶。


    好在,那院子裏的凡人,是一個垂垂老朽,縱是有心也無力。


    隻是看著小院裏,一大清早便靠在椅子上晃來晃去,還不時飲酒的林毅,蔣溪的眉頭一皺。


    此人如此愛好飲酒,玉兒那丫頭必然也正是因此沾染了惡習。


    不過念在麵前的凡人,對自家仙苗有恩的情況,作為正道修士的蔣溪,考慮到蔣玉兒的關係,倒是也並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話語之間,多了一絲輕視和指責。


    “閣下就是林毅?”


    “不請自來本已是過,如此輕慢的語氣,想來這位朋友並不是過來買酒的了。”


    林毅緩緩的睜開雙眸,眼中有著一絲不悅之色。


    若非在此人踏入門檻的一瞬,他感知到麵前這老者與蔣玉兒存在因果關係,且並沒有惡意的話。


    單單是此人靈識橫掃的一瞬,他便在一念之中,將此人轟出去了。


    “區區一個凡人,也敢向蔣某問罪?”


    聽到林毅的回答,蔣溪的眉頭一皺。


    他正欲發難準備教訓一下這個凡人何為禮數,讓此人不要耽誤蔣玉兒的修行之時,突然一股磅礴的靈壓席卷而來。


    這靈壓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隻是一瞬便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這時,一聲輕飄飄的話語傳來。


    蔣溪抬頭看去,隻見眼中那腐朽不堪的凡人,在轉瞬之間化作一名俊朗的青年修士。


    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


    僅僅隻是一轉眼的時間,那個在他眼中宛如螻蟻的凡人,氣息便在此刻不斷地攀升。


    待到化神二字深深印入到腦海之中後,那宛如山嶽的靈壓便如同一縷清風一般悄然散去。


    那俊朗不凡的青年修士,也在這時化作了滿頭白發的老者模樣。


    “晚輩蔣溪,乃是屋中蔣玉兒的隔代老祖,此番冒昧來訪,還望前輩恕罪。”


    蔣溪連忙恭敬的一拜,眼中的不屑和傲慢,在頃刻之間化作純粹的恭敬。


    “不知前輩打算如何處理玉兒?”


    “這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她既然因你之由走上了修仙之路,林某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說到這裏,林毅端起桌上的酒壺,淡淡的飲了一口之後,開口問到。


    “你此番前來,是打算帶她走?”


    “啟稟前輩,晚輩之所以前來主要是擔心玉兒會擔心修行,如今有前輩看護,自然不會再有這種擔憂。


    若是前輩願意的話,可否容晚輩交代一二之後,再行離去?”


    蔣溪畢恭畢敬的說道。


    失算了、失算了。


    本以為是一個可以輕鬆拿捏的凡夫俗子,誰料竟然是一尊化神境界的老怪。


    化神啊。


    這個境界,縱然是他蔣溪所在的門派,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元嬰老祖。


    自家這個隔代後輩,居然能夠有如此機緣,得到如此修為之人的青睞。


    “莫非玉兒那丫頭之所以醉倒,是因為喝了靈酒的緣故......很有可能,凡間的酒又怎能醉倒築基修士。”


    這般想著,蔣溪嗅著那院中的酒香,心中也是微微一動,有些想知道究竟是何種靈酒。


    說不定,這隔代後輩的修煉資質之所以如此之好,便是因為麵前這位化神修士的緣故。


    畢竟,其母曾不止一次說起過,這位林前輩對玉兒的寵溺。


    能夠修行到金丹境界,並準備建立自己的修仙家族,蔣溪自然是知道所謂爐鼎一說。


    可麵對林毅展開的修為,他卻全然沒有這方麵的擔憂,因為兩者之間的修為差距太大了。


    況且,若真是爐鼎,蔣玉兒不可能在中間離去四十年的時間。


    “既如此,你便到城中白雲樓那裏等待吧,待她睡醒之後,自會過去。”


    林毅一臉平靜的說道。


    “多謝前輩,晚輩先行告辭。”


    聞言,蔣溪恭敬的行了一禮之後,便低著頭退出了院子。


    “此人雖然保持著對凡人的傲慢,但麵對修士之時行事謹慎穩重,想來縱然是建立修仙家族,也不會輕易遭惹禍端。”


    看著蔣溪離去,林毅在心中點評一番之後,便也不再去管。


    縱然本尊願意讓蔣玉兒到丹陽宗修行並且好好看護,但是否前往,終究是要看蔣玉兒自己的選擇。


    畢竟,玉兒這丫頭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家族,有所牽掛也是在所難免。


    林毅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便將其強行拆散。


    “寧安城,這座城池居然能夠讓一位化神老祖心甘情願的待在這裏數十年。


    或許,並不如我眼中那麽汙穢不堪。”


    出的門外,蔣溪看著街道兩盤的販夫走卒,深吸一口氣之後,當即向著白雲樓走去。


    他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遇見如此高人。


    秉承著修仙多年無利不起早的行事風範,他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一看這座城池。


    說不準,就修為大進了。


    ......


    白雲樓!


    “這酒......”


    蔣溪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眼中有著一絲震撼之色。


    明明隻是普通的凡酒,其中也不曾蘊含絲毫的靈氣,可是當他飲過這名為青雲的酒之後,體內的法力似乎起了波動。


    要知道,現在他已經不是初入金丹境的時候了,體內的法力已經多年不曾有過精進。


    可是就在方才,他卻明顯感到瓶頸的鬆動。


    “錯覺?”


    想到這裏,蔣溪連忙再次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伴隨著甘醇的酒液沒入喉嚨,蔣溪連忙閉上了雙眸,開始細細品味起來。


    沒有任何靈氣的滋補,但是當那酒水在體內揮發的一瞬,卻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牽動著他體內的法力。


    在那情緒的牽動之下,隨著法力一次次的運轉,如同收到某種刺激一般,使得本應平靜無波的法力,有了鬆動。


    “不是錯覺,這青雲酒是真的能夠幫助我打破瓶頸。”


    一念及此,蔣溪忍住心中震撼的同時,連忙叫來了掌櫃。


    “掌櫃的,這酒有多少,我全要了。”


    對於修仙者而言,錢財乃是身外之物,隨便找一處大山,便可以依靠法術提煉出金銀。


    “真是抱歉,這瓶青雲酒已經是今日最後的存貨了。”


    看著桌上的一大錠黃金,白雲樓掌櫃一臉委婉的說道。


    如此番之事,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次,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客官若是想要再飲,不妨等到林先生的酒釀製出來後再來。”


    “哪個林先生?”


    蔣溪下意識的問道。


    “桂花巷裏的林先生。”


    掌櫃的連忙述說道,沒有絲毫的保留。


    反正,不管是看起來不好遭惹的客人,還是雲淡風輕的道人,亦或者是達官貴人。


    這些年就沒有一個在林先生那裏找事成功過。


    甭管他去之前是多麽的雄赳赳氣昂昂,事後都老實的不得了。


    甚至,在得知白雲樓氏林先生的產業後,一個個又屁顛屁顛的跑回來。


    所以白雲樓的掌櫃,是真的不擔心麵前這人會鬧出什麽事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聽到桂花巷三個字,蔣溪心中頓時了然,揮手讓掌櫃自行離去。


    “哎,這酒、這酒.......暴殄天物啊!”


    蔣溪可是記得,自己在踏入門口,看到不少凡人都喝著這青雲酒。


    一想到能夠幫助自己打破瓶頸的靈酒,被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凡人糟蹋,他就極為心痛。


    換做以往,說不得就要來一次雷霆掃穴的強勢收購了,可知曉這座城有著一位化神老怪坐鎮後,他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


    畢竟,說不得那位化神老怪的靈識,便在暗中看著他呢。


    “得想個辦法才行。”


    片刻之後,蔣溪看著手中的酒杯,在心中琢磨道。


    晌午時分。


    包廂內正等的心急如焚的蔣溪,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從門外傳來。


    “總算是來了。”


    僅僅隻是靈識一掃,蔣溪便知曉了門外是何人。


    “進來吧。”


    “玉兒拜見老祖宗。”


    伴隨著恭敬的話語,蔣玉兒有著局促不安的向著蔣溪行了一禮。


    自家這位隔代老祖宗,平日裏極為嚴肅,在跟隨其修行的日子,饒是活潑慣了的蔣玉兒也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老祖宗輕易不出門,如今一直追到這裏,必然是對我的行為不喜。


    雖說哥哥如今也是修仙者,可一旦觸怒了老祖宗,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蔣玉兒的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畢竟,任誰剛剛睡醒,就得知自家祖宗千裏迢迢的找上門,都會一陣心驚膽顫。


    “哎,哥哥也沒有說自己的修為,有沒有老祖宗高。”


    正當蔣玉兒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時候,就聽到對麵的蔣溪突然開口道。


    “聽說,這青雲酒你也曾跟隨林先生釀製過?”


    “啊?”


    蔣玉兒一愣。


    “老夫就直接和你說了吧,你口中的林哥哥,是一位修為遠超老夫的存在。


    你如今也是築基境的修士,想來也記得老祖曾經和你說過,在這之上還有金丹、元嬰、以及化神的存在。


    你的那位林哥哥,正是化神境的大修士,有他指點你修行,勝過你跟在老夫身邊千倍、萬倍。”


    等了一上午的蔣溪,看著一臉局促的蔣玉兒也不想再拐彎抹角浪費時間了。


    當即,在後者一臉愕然的目光之中,開口說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那位林前輩好好修行吧,也無需再回家族了。


    隻是在修行之前,老祖有個小小的請求,就是這種能夠打破瓶頸的酒......


    能否讓老夫回去之前,多帶上一些?”


    話說到最後,蔣溪指著忍了大上午沒喝完的青雲酒,一臉期待的說道。


    “不回家族?”


    蔣玉兒一愣。


    “可若是不回去,娘親怎麽辦?”


    “有家族供養,你的父母自然不會有什麽事,就像現在這般安養晚年即可。”


    說到這裏,蔣溪似乎想到了什麽,見蔣玉兒情緒有些低落,又開口問道。


    “那位林前輩可讓你做出過選擇?”


    “哥哥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說我什麽時候想來,什麽時候過來即可。”


    蔣玉兒也回過神來了,開口說道。


    自家這位老祖並不是哥哥的對手,而且不僅不反對她待在寧安城,反而極力推薦自己在這裏。


    “這樣的話,那便依你吧,就是這酒......”


    聽到這話,蔣溪也沒有什麽好強調的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機緣是根本無法相比的。


    “老祖放心,酒水管夠......不過在離去之前,還請容玉兒和哥哥說一聲。”


    蔣玉兒一臉微笑的道。


    ......


    “想好了?”


    小院裏,看著去而複返的蔣玉兒,林毅一臉微笑的說道。


    “嗯,知道哥哥是修仙者之後,玉兒這些天也已經想明白了。”


    迎著林毅的目光,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的蔣玉兒開口說道。


    “玉兒打算先回家族陪娘親走過最後的日子後,再來尋哥哥。”


    “既如此,那麽此物你帶著,等到你決定來尋我的時候,隻需以靈識溝通此物,便可以見到我。”


    聽到這話,林毅也沒有意外,揮手之間一道道火光在其掌心之間匯聚成環,繼而沒入蔣玉兒的右臂,化作一枚酒葫蘆的紋身。


    這紋身之中,蘊含著他的一具神火分身,足以庇護蔣玉兒的安全,和帶其前往天羅海域。


    至於酒鋪內的酒和畫,除了一些不易外露的物品以外,林毅便也交給了蔣玉兒處理。


    想來,在蔣玉兒經曆修仙家族一事之後,也能夠有所脫變。


    黃昏時分,夕陽如故!


    在將屋子交給白雲樓的掌櫃打理之後,林毅提著酒壺,再一次默默地走過寧安城的大街小巷後,身影也在餘光之中漸漸消失。


    “此間事了,也是時候去尋那木藏,問一問域外遺跡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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