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黃來台裏已經三個多月了。他初來時帶給肖笑的驚慌在慢慢的消失。兩人相互刻意的回避讓久遠的記憶更加的遙遠。肖笑的生活恢複了規律,這些日子沒有出差,沒有大的事件,每天奔忙於城市的大街小巷。


    肖笑這天和小白接了五個線索。四個下水道堵了,居民叫苦不迭,一個是輛外地大卡車錯誤的估計了自已的身高,卡在了立交橋下動彈不得,堵死了幾條街的交通。


    肖笑和小白按照最簡單的操作拍完大卡車,又順利地捅了三家下水道,到了第四家附近,肖笑打電話過去,報料的居民接了說,謝謝你們啊,聽說你們要來,居委會已經派人來疏通了。肖笑客氣的回答,不謝。小白很生氣,又給人當槍使了一回。


    肖笑安慰他,今天高產啊,四條新聞。


    小白不滿足,這些東西,至少做五條才對得起自已,不求成就感,當掙工分啊。


    肖笑無聊得很,聽小白這樣一說,就指揮著他往機場路開。大雨從早上下到中午,肖笑算算時間還來得及。


    到了機場路附近的一座橋,小白高興了,肖姐,你怎麽知道這裏會積這麽深的水?


    肖笑說,等你在這座城市做了幾年新聞,你就知道了,一般來說,有些問題解決起來不是一兩年功夫就能辦好的。我已經靠這裏的積水掙過好幾年的工分了。


    小白樂嗬嗬的拿機器開拍,肖笑說,先采訪。


    橋下一積水,機動車過的時候飛濺起老高的水花,自行車連車輪帶騎車人的腿全浸進了水裏,人們打這裏過,全部涉水通行。一見采訪,自然怨聲四起。肖笑采訪完小白對她說,水退得真快,現在隻到腳跟了,深的地方還不到半尺。有點埋怨肖笑要先采訪。


    肖笑說,等你拍完水,大家都能過了,那來這麽多抱怨聲?我以前都這樣簡單操作的,你低機位,貼水麵拍,保管畫麵是洪湖水浪打浪。


    小白再次受教。


    拍完五條新聞才下午兩點。肖笑悶悶不樂。小白也悶悶不樂。高產不是他們想要的,這樣做新聞會把人拖疲。兩人急需做點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來讓自已亢奮。肖笑給一個汽車俱樂部打了電話,問他們最近有沒有什麽刺激的活動,那邊驚歎,你真神,正好下周有個汽車拉力賽,走的路線全是窮山惡水,有興趣沒?


    肖笑興奮起來,給小白說了,兩個人都很高興,跑回台裏報選題。顧青黃顧主任迎頭就給了肖笑一棒。


    一個主任兩個副主任碰了碰頭,告訴肖笑,這個選題新聞部接了,肖笑不能去。


    肖笑跑到主任辦公室問原因。三個主任都在。顧青黃毫不客氣的說,這類節目適合青春靚麗型的年青女記者出現場。


    肖笑被顧青黃這句話打擊得半天說不出話。瞬間眼淚就往上衝,在失態之前,她跑出了主任辦公室。拿了包出了電視台。


    回到家,肖笑放聲大哭。顧青黃怎麽可以這樣侮辱她?!誰規定一定得要青春靚麗的人出現場?誰規定一定要出現場才能做新聞?肖笑感覺強烈的屈辱與羞恥感。她在家裏大罵顧青黃是混蛋!公報私仇!哭得累了,肖笑想,這節目真沒法做了。女記者不是選美,不是選超級女聲,非得十八二十才行。


    她冷靜下來,客觀的開始分析,她才二十八歲,不是中年婦女,她出鏡在新聞部數不上第一,也絕對不是倒數幾名。肖笑有張小巧的臉,小臉的人最上鏡。她也不顯老,有豐富的從業經驗,寫新聞稿新聞部能及得上她的人沒兩個。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顧青黃會用年齡和外形來打擊她。是顧青黃不想讓她繼續做記者了嗎?顧青黃不想她呆在新聞部?


    肖笑冷笑,她在台裏也算是老記者了,想這樣就擊潰她,沒那麽容易。


    肖笑給俱樂部打了個電話,說台裏不同意她去,另派記者去。俱樂部負責人聽了就說,你不去我們不邀請你們台的記者。


    肖笑要的就是這句話,別的單位她不知道,但這家俱樂部是她叔叔名下的產業,她就是不讓顧青黃如意!


    肖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為了顧青黃,她願意破例。


    打完電話,肖笑卻又開始落淚。她的心被顧青黃一句話戳得千穿百孔,破成了篩子,心裏麵的感情順著這些洞往外流,滴得幹幹淨淨。


    她對自已說,說那話的不是阿黃,不是她深愛著的阿黃,是另一個陌生人。顧青黃是顧青黃,不是她的阿黃。


    就在肖笑傷心絕望的時候,顧青典心裏也不好受,他想把肖笑當成普通的下屬,普通的記者,然而這段時間他和肖笑之間無事發生橫梗著的的冷漠讓他難受。他試圖打破肖笑不變的神情,打破她眉宇間不變的疏遠。


    不讓肖笑去是一個副主任提出來的,他說讓部門年青的記者去做那個節目,連續的現場報道很鍛煉人,肖笑這樣的老記者經驗已經很豐富,讓年青記者們多去跑跑。


    顧青黃思慮再三表示同意。新聞部需要更多的經驗豐富的記者來組成一個強大的團隊。他完全可以好好對肖笑說,可是見到肖笑敲門走進辦公室問為什麽不讓她去的時候,他的言語忍不住透露出惡毒的諷刺。


    肖笑眼睛一紅顧青黃就知道傷著她了。他原本為肖笑冷靜的外表所困惑,見她失態是他的願望。可是,心裏湧上來的酸楚迅速淹沒了他。顧青黃對兩個副主任說,就這樣吧。提議的副主任覺得主任把黑鍋背上了身,欽佩地看了一眼顧青黃離開。


    顧青黃把頭靠在椅子上想,肖笑肯定恨他了,肯定以為是他出的主意。他想見肖笑。想解釋給她聽,不是說的那個意思。顧青黃有點猶豫,去找她還是不去?想了半天,他決定順從心意去找肖笑。做出了決定心裏一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已找了個合適的借口。他收拾好東西準備走。


    這時,那個提議讓年青女記者的副主任走了進來,顧主任,剛才讓記者去聯係,結果俱樂部拒絕記者采訪拍攝。


    顧青黃愣了,怎麽回事?


    副主任尷尬的說,一般說來記者自已聯係的事都是自已跑,肖笑聯係的,她去不了,可能和俱樂部關係鐵,就拒絕其他記者去。


    顧青黃一下子火了,肖笑她當了多少年記者了?怎麽這麽自私?這麽不顧全大局?就因為沒讓她去,就幹脆撓黃了?!去,打電話把她給我叫來!


    這是顧青黃到新聞部頭一回發火。副主任趕緊給肖笑打電話。


    肖笑心裏明白是怎麽一回事,要處理這樣的事很簡單,她給俱樂部打了電話,叮囑完了換了身衣服高高興興地去台裏聽訓。


    顧青黃看到肖笑笑嘻嘻的樣子就氣得不輕,肖笑,把門關上!


    肖笑很聽話的關上門,看,我這次很尊重領導!


    顧青黃一啪桌子,你什麽態度!


    肖笑微笑裝蒜,我態度很好啊,上次沒關門你說換個領導我就不會不聽話,這次你說關,我馬上關。


    顧青黃冷冷的說,部門領導集體決定另派其它記者去,你就把事撓黃,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做了多少年記者了?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肖笑吃驚,我做了什麽了?不讓我去我服從唄,我承認心裏不舒服,換誰舒服?可我沒怎麽啊?我大哭大鬧了?


    顧青黃說,你做沒做你心裏明白!


    肖笑沉下臉,主任,說話講證據,憑白無故往我身上扣帽子我可不認,是有拉力賽這回事,邀不邀請記者那是人家俱樂部的事,人家現在不請記者了,就是我的問題?


    顧青黃看了她許久,慢慢說,我不知道你和那個俱樂部是什麽關係,也查無對證,這事就算了。


    肖笑聽了就說,沒別的事吧?我走了,顧,主任!


    肖笑開門的瞬間,聽到顧青黃說,小小,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說話傷你。肖笑愣了一下,沒有回頭徑直走了。


    第二天,俱樂部經理親自來台裏送邀請函,對顧青黃開玩笑說,這麽刺激的運動請務必派兩位年青記者參加。最好來位年青靚麗的女記者更是錦上添花。


    顧青黃看著經理的臉很揍他。他心裏明白是肖笑把他說的話記心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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