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雖心疼,但想起當日的隔閡,她還是沒有辦法與陳妃之間再親近起來。


    陳妃張了張口,多少次想將當日之所以給陳筱蝶毒胭脂膏的真相給說出來。但是,看著陳筱蝶今日在蘇家的幸福,陳妃就又不忍心了。


    依著陳筱蝶的性子,她若是知道了當日的真相,在蘇家的日子,勢必是再沒有辦法過下去。她與蘇玉錦之間,自然也沒有辦法再像如今這般舉案齊眉。


    他們的幸福,原本就建立在一場可怕的陰謀之上。若果可以,陳妃寧願陳筱蝶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一場陰謀。那麽,所有的痛苦和黑鍋,就讓她一人來背著吧。


    陳筱蝶是她的親妹妹,無論如何,她都是希望她能夠幸福的。


    回想起陳筱蝶方才的話,陳妃覺得並不是沒有道理。陳將軍的死,任誰都不能相信這是一次偶然。且不論陳將軍武功高強,這皇城裏的錦衣衛都沒有幾個是他的對手。偏巧,這一出城,就被強人所害。


    這些強人,一則與陳家與冤無仇,二則,陳將軍名為流放,身上並未帶著值錢珍貴之物。這些強人,實在是沒有殺人滅口的動機。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想讓陳將軍死的人,分明就是當今皇上!


    流放,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陳將軍是陳家最大的希望,除了他,便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陳家再無崛起的可能。


    皇上,分明就是已經開始忌憚陳家在朝中的勢力了。


    從最開始的陳大人明升暗貶,再到陳將軍突然出事,又被刺身亡。如今皇位上的那一位,可真是夠狠的呢!


    想明白了這些,陳妃突然就覺得,所有的悲傷都化作了一團莫名的力量,在她的體內積聚。這是一團可怕的力量,也是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要複仇!


    可是,她不過是一介深宮女子,她的仇人,卻是皇位上那位至高無上的王!這樣的複仇,談何容易?


    陳妃靜靜地躺在**上,腦子裏突然清醒了起來。這些日子,病得有些稀裏糊塗,竟是連如今宮裏的形勢都看不清了。


    陳筱蝶說的沒錯,她如今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什麽也不做。此時,她不管做什麽,看在皇帝的眼中,都是讓人覺得討厭的。


    若是她安安靜靜的,皇帝倒是能夠忘了這個人。


    她要的,就是皇上暫時忘了她這個人。


    皇上忘記了她,她和陳家才不會有危險。


    陳家的喪事辦的有條不紊,幾天之後,陳大人也正式到翰林院上任了。


    這翰林院中,都是些知識分子。倒是沒有外邊官場中那樣多的排場和講究,再加上,陳大人原本就出身書香世家,年輕時,鑽研學問,也頗有些成就。早年,有些名氣在外,如今他到翰林院來,翰林院中的諸位也都客客氣氣的。


    時間長了,陳大人竟是覺得,翰林院的這個閑差,竟是比從前的戶部尚書要好上許多。


    不用操心勾心鬥角的險惡事件,每日的工作不過是與同僚們看看書,做些學問。時光一晃便是小半年,竟是將半年前,陳家遭遇過的那些禍事忘了個幹幹淨淨,每日樂在其中,自不必說了。


    陳妃自從病了那一場之後,便也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寢殿裏,不再去招惹是非。與皇後娘娘到底是住得近,時常走動,關係也緩和了許多。


    鳳翔殿中住著兩位不受**的妃嬪,這鳳翔殿由從前的中宮,現在全然變成了一座冷宮。尋常人跡罕至,安靜地怕人。


    唯有偶爾空中飛過的一群鳥兒,預示著,這宮中還有些許的活氣。


    這日,蘇長樂正在自己宮中侍弄一盆當季盛放的梔子,星月走了進來,沒好氣地說:“皇後娘娘,陳妃又來了!”


    “她如今,怎麽這般不依不饒地纏上皇後娘娘了呢?”星月的心裏很是不滿:“她以為,皇後娘娘就是她的靠山麽?當日得勢的時候,將皇後娘娘踩在腳下,如今跌入穀底了,就又想起皇後娘娘來了!”


    蘇長樂輕輕地剪下梔子頂頭那一枝旁斜的逸枝,繼而放下手中的花剪,就像是沒有聽見星月的話一般的,輕聲吩咐道:“請陳妃進來。對了,泡一壺好茶上來。”


    星月表示不解,但因為是蘇長樂的吩咐,也隻好自己出去請了陳妃進來。


    “皇後娘娘。”陳妃消瘦了許多,這樣瞧著,整個人倒是清秀了不少。比之從前得勢的時候,更是多了幾分溫婉,瞧著,竟是比從前順眼多了。


    蘇長樂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對陳妃說:“本宮麵前不必拘禮,陳妃妹妹自己坐吧。”


    待到陳妃在自己對麵的椅子上坐了,蘇長樂這才又說:“這是本宮春天裏自己種的一盆梔子,眼瞧著,就要開花了。陳妃妹妹瞧瞧,看好不好?”


    皇後種的這盆花,的確是好。品種不錯,枝繁葉茂,已經打了好多的花苞了。這樣瞧著,再過些日子定是能開得滿室馨香的。


    “臣妾幼年時候,閨房旁也種著這樣的一盆梔子。每年六月間,那花香,簡直就讓人每日像是踩在雲彩上一般的,幸福極了。”陳妃開口說道。


    “是啊,那幸福,就像是踩在雲彩上一般的。”蘇長樂也接口。


    就在這時,星月端了茶上來,蘇長樂便說:“咱們不說花了,先喝口茶。本宮這裏,如今的境況陳妃妹妹也是知道的。最好的茶,便隻有這個了。”


    陳妃輕笑:“皇後娘娘這裏算是好的,臣妾哪裏……”陳妃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沒有說下去:“外頭的人都說,咱們鳳翔殿如今已經成了冷宮。臣妾與皇後娘娘,從此也算的上是同病相憐了……”


    蘇長樂也笑笑:“誰說不是呢?俗話說‘這君恩如流水’,咱們就算曾經再如何,到頭來,還是抓不住啊!”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竟是笑出聲來:“從前,咱們真傻!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竟相互傷害到如此的地步!”


    “是啊,臣妾是到今日才明白,咱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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