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忍心害你,卻忍心將你斷骨剝皮。


    真正想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人,首要的第一步就是獲取信任。


    那盤由景瑤天女親手做成的甜膩糕點,三百年前的了了已經吃的夠多。


    而今的珞姻上仙還未開口,牡丹便擋在她麵前,對著景瑤笑了一聲道:“天女有所不知,我們上仙身負草木本源的天地靈脈,隻吃萬年靈樹的晨間花果,喝千歲醴泉的甘冽泉水。”


    才歡喜地吃過酸辣豬肝飯的珞姻上仙,聽完牡丹的這些話,內心很痛惜地覺得自己對不起身上的天地靈脈。


    景瑤嫻姿優雅地掩唇而笑道:“那便是我識聞寡薄了,還望上仙莫要見笑才好。”


    言罷她和她的婢女隨後起步向瑤光閣內走去,走到一半時,景瑤轉過來看著珞姻,嬌顏惹人憐語調柔和道:“珞姻上仙,不和我進來嗎?”


    紅羅錦帳,素蘭熏香。


    瑤光閣正堂內,還沒踏進門檻的珞姻聽到走在前麵的景瑤天女發出悅耳非常的嬌笑聲道:“夫君,不是說好了過一會再來的嗎?”


    順著這聲柔腸既許芳情無限的夫君,珞姻上仙抬頭之後,便看到了和廣煙神殿的鬆瀾與柏寧一同站在最中央的淩澤上神。


    鬆瀾和柏寧作為天界鬆樹柏樹的萬年精魂所化成的草木之神,身姿自是不可厚非的俊秀挺拔,但同與他們站在一起的淩澤上神比起來,卻還是無可避免地顯得遜色了些。


    珞姻記得自己迷戀淩澤上神的時候,甚至覺得他小拇指上的那顆黑痣,都生得極好極美麗。


    她也記得羌蕪樹林裏翻雲覆雨的那夜,淩澤上神撫著她的臉說,一定要娶她,要永遠疼愛她。


    這世間無論什麽事,隻要加了一定或永遠二字,就很有可能成為伴著如梭歲月消散成空的幻影,到頭來,甚至算不得是一場鏡花水月。


    深藍色的長衣愈發襯得淩澤上神身形俊挺,他一點都沒變,三百年於他而言,不過是不甚在意的彈指一瞬間。


    隻是在這三百年裏,景瑤和他卻是三十六重天上備受矚目和豔羨的神仙眷侶,他們朝夕共對,恩愛纏綿。


    煉獄中最難熬的日子裏,珞姻抱著膝蓋猜測他們正在做什麽,這樣的想法不能有,不是因為太難猜,而是因為太好猜所以會太痛。


    可是他們的伉儷情深,為什麽要拿她來換?


    雲風帶起的衣袂翩翩間,淩澤上神看了過來,目光卻僅僅在傾城顏色的珞姻身上停駐了一瞬,而後極為自然地移至景瑤天女。


    他旁若無人地攬過她的腰,牽過她的手道:“我已經等了三刻鍾,也有三刻鍾沒見到你。”


    三刻鍾沒見就急著想再見,等了三刻鍾就已然不能再等。


    這真是最甜蜜卻又最樸實不過的情話。


    景瑤天女含羞帶怯地踮腳同淩澤上神咬起了耳朵,一如凡界新婚夫妻那樣蜜裏調油的喃喃低語,盡顯著生怕人不知的鶼鰈深情。


    珞姻側眼看了一眼芍藥,她立刻會意道:“淩澤上神可否稍後再同愛妻盡興敘情,聽聞榮澤雲海望從廣煙神殿拿到三萬株神木,因此留了鬆瀾和柏寧。”


    芍藥彎腰行禮道:“煩請上神和天女解釋一二。”


    淩澤上神摟著景瑤的腰,卻看著鬆瀾和柏寧答道:“一場誤會。”


    鬆瀾和柏寧走過來接話道:“上仙恕罪,屬下定詳細稟明原委。”


    話外音就是說這個原委不方便在這裏講,不過珞姻上仙大老遠從廣煙神殿跑來榮澤雲海,又不是刻意來看他們夫妻秀恩愛,再把鬆瀾和柏寧兩課樹領回家待著。


    珞姻從懷中掏出木製的寶盒,打開以後遞給景瑤天女,含羞帶怯道:“珞姻初登三十六重天,素聞景瑤天女貌美溫善,和淩澤上神伉儷情深。”


    木盒中千金難求的百花神露翡翠正緩緩流動著奢靡至極的華光,景瑤天女的麵容輕不可見地鬆動,珞姻低頭莞爾而笑道:“都說冥界寵妻當屬夙恒冥君,上界首屈一指的便是淩澤上神.....”


    “珞姻心裏豔羨此等神仙良緣,這是寓意萬年好合的翡翠掛墜,除了景瑤天女....”


    她看向已經伸手觸摸那神露翡翠的景瑤,笑得更加貼心誠摯道:“便沒有誰配得上了。”


    景瑤將那掛墜從木盒中拿出,嬌顏欲滴春水般柔嫩,眼波含笑道:“多謝珞姻上仙。”


    廣煙神殿內,柏寧拽著珞姻的袖子,水汪汪的雙眸暗示著那蓄留已久的淚水很可能隨時會崩出來,他哀戚不已地不停叫喚道:“上仙....上仙....上仙....”


    柏寧清澈的鼻涕快要流到珞姻袖口的時候,牡丹眼疾手快用自己的手抹去了,然後萬分嫌惡地甩到了芍藥身上,尖叫出聲的芍藥脫了外衣扔到了鬆瀾的身上,閃身的鬆瀾一躲,那沾著鼻涕的外衣掛到了高桌,砸碎了一隻琺琅彩的金漆花瓶。


    芍藥當即嚇哭出了聲,鬆瀾皺著眉不說話,牡丹更加嫌棄地看著柏寧,柏寧的鼻涕快要流到他嘴裏被他自己吃掉了。


    上仙大人站起來準備走的時候,柏寧才終於跪在地上道:“上仙.....你怎麽對我們那麽好.......”


    晴空中仿若有驚雷劈過,珞姻隻覺這種沒怎麽動他便被重謝的感覺,就好比出門逛了個大街,卻被年輕少女拽住了袖子,哭喊著她肚子裏兩人的孩子。


    珞姻上仙用憐憫失足少女的深沉目光看著柏寧道:“何出此言?”


    “上仙....柏寧同鬆瀾丟失了三萬株神木的種子,還身陷天界迷障,被淩澤上神救回了榮澤雲海....”


    “上仙不僅沒有怪罪我們,還用厚禮感謝淩澤上神,討好他老婆....”


    “上仙.....”


    珞姻聽著這一聲聲上仙,出言打斷鬆瀾道:“你們身上,無緣無故帶著三萬株樹種?”


    鬆瀾一愣,用著誓死也要表貞操的眼神直直盯著珞姻道:“天帝壽宴不日舉行,榮澤雲海籌備禮典向廣煙神殿索要神木本是理所應當,但我和柏寧帶著樹種去榮澤時,遇到了突然的雲障。”


    隨後他眉頭緊皺接著說:“一眾魔怪搶走了所有的樹種,得手之後轉瞬消失。”


    “魔怪?”珞姻問:“冥界的魔怪?”


    “正是冥界的魔怪。十日後天帝壽宴,夙恒冥君和慕挽冥後位列首席,望上仙準許鬆瀾追其究竟。”


    “可是鬆瀾,你腿上被魔怪砍出的傷口不靜養一月,”廣煙神殿妍姿豔質的上仙歎氣道:“你的整條腿,就要廢了。”


    ☆、第5章 清楓凝月


    芳靄起滄瀾,日晚暮色涼,珞姻在廣煙神殿的內殿放出的所有雲朵都無功而返,她膚質瑩潤的手心漸漸出了層汗。


    泥巴不見了。


    三十六重天這麽大,厭棄凡界生靈的仙家也有大把,他們隨便一個抬手將它扔回下界,那隻貓摔得粉碎的屍骨.....都很難找到。


    珞姻上仙唯一倚仗的就是天界所有花草靈木的神識,但她的法力還遠遠不夠確切感受它們所有的低語,於是她的心裏漸漸有些發慌。


    終於有某一株華棠皎樹的神識輕不可聞地傳過來,半空中浮起了一根淺棕色的貓毛,就這麽一根毛,足夠讓雷打不動的珞姻慌張地即刻招來大朵的雲團。


    所以當珞姻在高大茁壯的華棠皎樹下,看到泥巴那個小混賬的時候,被它氣得快要哭出來了。


    在她嚇得半死的以為它凶多吉少時,這隻貓竟然窩在別人的懷裏,睡得昏天暗地。


    尤其讓珞姻憋出內傷的是,抱它的那位周身還有隱晦難覺隸屬於神君的高貴仙氣,讓那隻混賬貓舒服到不行地打了一個圓滿無比的滾。


    珞姻上仙泄憤地踢了一腳華棠皎樹,用最凶巴巴的口氣惡狠狠地喊道:“泥巴,和我回家洗澡!”


    她憤怒地抬頭,自那繁茂交錯的枝葉間,看到抱著泥巴的神君俊美非常的臉,銀紋白衣被晚風靜然撩起,撫摸貓背脊的修長手指溫潤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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