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龍崽?!


    而且.....


    竟然有整整兩隻!!!


    即便心裏懷揣著各種糾結和不可思議,魏伯真人還是腳步沉穩地走到了方桌邊。


    他揮手就放出九十九轉玄天法訣,凝現出一張宏偉壯闊的三十六重天地圖,那圖中的山水萬象仿佛會流轉一般,嶺上霜紅,陌下桑綠,皆是詳實生動地赫然懸掛在半空中。


    所有的孩子都睜大了雙眼,無比吃驚地看著魏伯真人,眼神裏包含著詫異、仰慕、崇拜.....


    隻除了小紫和小白。


    兩隻龍崽平靜地像是沒看見一樣。


    魏伯真人一反手,青衫長袖流風回雪,寬廣的地圖驟變為天羅星象,無數星宿軌道繁疊交錯,成批對應著凡人的生平命理,密布於迢迢無止境的銀河,看得在場的孩子們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小白雙手托腮,打了一個哈欠。


    魏伯真人一彈指,星空明滅變幻虛無,陡然化成掌控六道輪回的冥界地府,往生江水綠如藍,彼岸藤蘿花似火,長夜隔霧,天道佛理金字飄浮,看得在場的孩子們神智出離呆愣不已。


    小紫撓了撓頭,也打了一個哈欠。


    魏伯真人的右眼皮跳了跳,忽然覺得有些受傷。


    授課的時間並不怎麽長,很快便是讓學生自己嚐試如何捏造法訣,殘酷而又鮮血淋漓的現實,就這麽第一次被活生生地擺在了各位同學的眼前。


    為什麽那兩隻頭上長角的.....


    可以完成得這、麽、快!


    多羅少爺展開金邊扇,默不作聲地擋住了自己的雙眼,不想再見到學什麽都隻要看一遍的小白和小紫。


    兩隻龍崽歡樂地上了一天學,直到傍晚臨近下學時刻,魏伯真人講了一個有關雷劫的故事,才一下把小白劈醒了。


    小白三個月後便有第一場雷劫,但這隻龍崽卻是相當害怕天雷。


    小白不知道修明神君為什麽要讓自己來昆侖之巔上學,放學以後,白龍崽自己跑去了山頂,遠遠望著天際的紅日落輝。


    “你的名字是小白嗎?”


    小白轉過臉,抬頭看見一位發須新白的老人家,穿著纖塵不染的素色道袍,笑眯眯地站在身邊。


    龍崽子嚇了一跳。


    那老人家擺擺手,笑著道:“我是昆侖之巔的掌門,莫要害怕。”


    小白定定看著他,半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父君要我到這裏來?”


    掌門仙尊微微一笑,雙手背後答道:“是不是覺得教的東西簡單?七日後,你們可以自己選老師,那時你學的東西,就都是由你自己決定的了。等你再長大一點,便會明白你爹的苦心。”


    “你當下的年紀裏,能把天地閻佛提因果論背一遍,就已經很了不起.....”老仙尊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但是小白,你有更多的事要做,這也是為什麽你的劫數比別人多。”


    小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懂。


    老仙尊目色放空,寂然看向山巒壯景,“你學東西比別人快,曆的劫也比別人多,天道命理便是如此,萬事都有好有壞。”


    “你可不能隻想著要好的那一麵。”老仙尊橫眉一頓,繼而補充道。


    白龍崽蹲在了一棵樹邊,小手托著腮幫子,看到了遠處萬年麒麟拉架的白壁飛車正在疾速飛來,忽然開口問道:“如果小白既能接受好的,也能接受壞的,可以變成父君那樣的神仙嗎?”


    夕陽斜落,晚霞一色連天,老仙尊伸手拍了拍小白的腦袋,溫和一笑道:“會的,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你想成為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小白番外來了!!!麽麽你們_(:_」∠)_


    第91章 番外韶光叩簾櫳


    偌大的宮殿內,明窗幾淨,紗幔舒華茵。


    文昌帝君正站在一幅潑墨山水畫前,靜靜打量著畫中堪稱一絕的山光水色。


    他兀自站了良久,背影修長挺拔,像是生在這幅畫前的蘭芝玉樹,竟叫人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念頭,想長長久久陪他站在一起——


    哪怕不能站在他身邊,隻能站在他身後也好。


    能站在文昌帝君身邊的那個人,幾十萬年來,都不曾出現過。


    他從來沒對哪位女仙起過心思,也從來沒在意過名利權位,真如澧蘭沅芷般超凡脫俗,心境寧澈恬淡無欲。


    不過天帝陛下,卻一度為此事而感到憂心忡忡。


    雖說天帝他老人家不怎麽愛管兒女的私事,但文昌帝君多少年來都是孑然一身,簡直一副注定寂寞孤獨一輩子的模樣.....


    委實愁白了天帝的幾根頭發。


    後來天帝他老人家,愁著愁著就習慣了,習慣了以後就更不想管了。


    仰慕文昌帝君的女仙有很多,從豆蔻少女到風韻美婦,性格各異品種齊全,卻沒有哪一位能夠打動他。


    就連已故的歆芙公主.....


    也沒有做到。


    他似乎隻適合站在淩駕於天的位置上,接受凡夫俗子和百千神仙的仰視,十丈軟紅裏紛紜糾葛的愛恨癡纏,永遠與他沒有幹係。


    兩情相悅,生死不渝,這些字眼對文昌帝君來說,都是海市蜃樓般虛幻無形。


    然而幾個月前的仙魔大戰裏,文昌帝君收回了丟失三千年的一縷魂魄,那朝思暮想融於骨髓的思慕之情,竟跟著一同轉嫁在了他的身上。


    那縷魂魄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文昌帝君竟然束手無策。


    他有一段時間處於一種十分奇妙的狀態中,無論白天還是夜晚,無論麗日當空亦或朗月孤照,時常會想到初蓮神女。


    他想到她長裙赤足跳著不知名的舞,想到她在春風拂檻的院落裏放風箏,風卷草色微翠,庭中酒暖花深。


    這不是屬於他的記憶,卻又分明是他的一部分。


    文昌帝君原本打定主意要待在帝君宮殿,卻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華棠神域。


    在山明水秀仙氣騰雲的華棠神域,他見到了依舊是傾城美貌的初蓮神女。


    彼時正逢晨曦破曉,朝陽鋪展出瑰麗非凡的淺金色日暉,清寒雲風往來,苗圃中木葉瑟瑟,似在吟詠一首無疾而終的惘然長歌。


    青藤盤結,煙水未霽,初蓮手中拎著雲母石雕成的精巧水壺,正彎腰給滿院翠枝繁花澆水。


    她身段嫻雅婀娜,紅裙鮮妍多姿,澆了一院子的山薔薇,暗香盈滿了袖口。


    站在她身後的文昌帝君靜默良久,竟是不知自己看的是清麗繁花,還是那位比花更豔的清絕美人。


    初蓮神女轉過身來,手上猶自提著水壺,見到文昌帝君的那一刻,她怔愣當場,半晌過後方才問道:“你.....有事嗎?”


    文昌帝君並未答話。


    他並沒有什麽事找她,若非要說出個所以然,他隻是想見她。


    文昌帝君仍舊覺得,這種感覺不應該屬於他自己。


    “花開得很好。”他這樣平淡無奇地說道。


    而後,這位幾十萬年來不曾和一位女仙近距離接觸過的帝君大人,伸手摘去了初蓮發間的一片花瓣。


    薄殷紅的薔薇花瓣從他指尖滑落,他抬頭看著東方初陽,忽然毫無征兆地低語道:“即便開得好,也不及你五分動人。”


    初蓮手中的水壺摔落在地,清泉流水從壺中緩緩淌出來,潤澤了一方葳蕤碧草。


    三千年前,也是這樣。


    那時的九王爺東逸辰手執馬鞭,在郊外園圃裏看著妖嬈爭色的韶華繁花,勾唇一笑對著初蓮調侃道:“這花再好,也比不上你五分動人。”


    初蓮一愣,又聽得東逸辰補充道:“在我眼裏,什麽都比不上你五分。”


    此刻的初蓮提著裙擺彎下腰,伸手去撿那個跌落在地的水壺,她目光平靜,長睫低垂,像是什麽也不記得。


    等到初蓮拎著水壺站直以後,卻發現文昌帝君早已消失不見。


    朝雲淡薄,影沉靜水,闌珊夜未央。


    三十六重天的帝君宮殿中,司命星君一撩衣擺,竟是在文昌帝君的麵前直接跪下,話語中也帶著平日裏所沒有的急切,“殿下.....抽魂一事非同小可,當下放眼三界皆是太平無憂,殿下為何還要做此等傷及本體的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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