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落抓著九連環問:“這些有什麽用?”


    “你不玩嗎?整天練劍,不嫌煩嗎?”教主皺眉道,“雪落,你才多大一點, 怎麽……”


    澹台徹在一旁接話:“老氣橫秋。”


    程雪落時年七歲, 澹台徹十四歲。而教主的女兒雲棠才四歲。大家都說, 澹台徹會被教主選做雲棠的師父。因為澹台徹是教內公認的、資質最高的少年——澹台徹的劍法精妙絕倫, 世所罕見。


    程雪落暗暗把澹台徹當作對手。


    他一定會超過澹台徹。


    麵對澹台徹的挑釁,程雪落充耳不聞。雖然他剛滿七歲, 但他從書上學到:習武之人,靜以修身。倘若他像澹台徹一樣聒噪,他的武學境界就會一直很低。


    然而,澹台徹還在笑話他:“小小年紀, 裝模作樣。”


    程雪落狠狠一拍桌子, 九連環被震碎了。


    教主做了和事佬:“你們兩位, 將來都是我教內的棟梁之才, 不要吵了, 好嗎?以和為貴。”又說:“今晚我夫人親自下廚……”


    澹台徹雙眼一亮:“有酒嗎?”


    教主搖頭:“你才多大?你也不該喝酒。”


    澹台徹撇嘴。


    當天夜裏, 程雪落、澹台徹、常夜琴等人都去了教主那邊做客。席間全是一些半大的孩子,年紀最大的當屬十四歲的澹台徹,最小的就是剛滿四歲的雲棠。


    雲棠像個雪球,粉雕玉琢。她穿一身淺藍緞褂,手中握著一把短劍,正在作天鬧地。


    燈火通明,飯菜飄香。雲棠一劍劈開一顆夜明珠,珠子的殘渣蹦到她臉上,她被彈哭了。教主夫人連忙哄道:“不哭不哭……”


    雲棠隻會撒嬌:“娘親,娘親……”她伸手:“娘親抱我。”


    程雪落冷眼看著雲棠。同時,他也更加注意自己的坐姿,更加的端持穩重。


    常夜琴卻躲到程雪落的背後,將一塊兜布一把蓋在了程雪落的頭上。程雪落縱身一躍,跳上長桌,踢起一盞燭台,火光倒扣向常夜琴的腦門,差點把他燒毀容。


    常夜琴暴躁地甩開一隻碗,碗裏白米飯灑開,沾在了程雪落的錦緞衣袖上。


    教主和他們還有三步之隔。但教主催動了無量神功,燭火熄滅,蠟油落地,教主怒聲訓斥道:“你們幾個!一頓飯都不能好好吃!還敢在席間打打鬧鬧!沒有一點品行和教養!我平常對你們太寬容了!你們都不知道一餐一食來之不易,春耕夏作、秋收冬藏有多辛苦!還有,你們將來應當相互扶持……”


    教主夫人勸誡道:“別太凶了,他們還小。”


    澹台徹扒了一口飯,吃得正香。他幸災樂禍地火上澆油道:“哈哈,小時候就不明事理,長大了還得了?”


    教主馬上說:“常夜琴,程雪落,今晚你們都去跪宗廟!跪一夜,明早再回房!”


    常夜琴氣急敗壞,但也沒辦法。程雪落倒是沉默地接受了。


    那一座宗廟位於西南側,金磚玉瓦,雕梁畫壁。磚石冰冷而堅硬,四處彌漫著一股檀香氣息,程雪落跪得端端正正,而常夜琴早就躺在地上睡著了。


    夜裏風聲十分刺耳,陰影成團堆積,雕像麵孔猙獰。程雪落記起一些鬼怪傳說,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甚至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叫他:“程雪落……”


    他頓時一怔,雙手僵硬。


    難道,世間真的有鬼?


    他回頭,卻見到了雲棠。雲棠抱著飯盒,放在他麵前:“我偷跑出來的,不能讓娘親發現。”她把筷子遞給他:“我走了,你慢慢吃。”


    說完,她就跑了,像個球一樣滾走。


    第73章 惡名三:草菅人命澹台徹


    內功, 是萬法之源。


    氣息,是武道之本。


    至於劍術……澹台徹放言:“等我修煉到三十歲, 我就是天下第一劍法宗師!劍仙再世!我會編纂十幾本《劍法新編》,讓全天下都曉得我澹台徹的大名!”


    說這話時, 澹台徹年僅十四歲。


    常夜琴就笑話他:“放屁!你又在白日做夢。”


    澹台徹坐在樹杈上, 居高臨下, 睥睨著常夜琴:“你的資質不如程雪落。你比他年紀大, 你的劍法比不過他。”


    “因為我還要練琴, ”常夜琴理所當然道, “倘若我一心練劍,你們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


    澹台徹借用常夜琴剛才的話,反駁道:“你這是在白日做夢。”


    常夜琴惱羞成怒。


    而澹台徹足尖輕點, 越過樹杈,身輕如燕地跳上宮牆。他腰間佩劍,疾風般穿行於瓊樓玉宇之間。他非常喜歡用這種方式來練習輕功——雖然這種做法, 違背了教規。


    當他路過一棟竹樓,忽然有人喊他:“澹台徹!”


    澹台徹停下了腳步。


    他見到了教主夫人的弟弟。


    此人名為車非榆——稍顯生僻,因為“車非”是個複姓。


    澹台徹也是複姓。澹台徹覺得自己的名字比較好聽。


    第74章 惡名四:死有餘辜楚開容


    楚開容常做噩夢。


    說是噩夢, 卻也不是噩夢。


    隻是往日的情景再現。


    他常夢到那一天,他送父親出門。父親說:“開容, 我進宮去了。你在家裏, 要記得練武,不能偷懶,知道嗎?”


    楚開容點頭答應。


    父親又說:“等我回來,我給你帶一盒……南街齊信齋的蜜餞,別告訴你娘。”


    “她不讓我吃甜食,”楚開容告狀道,“她說蜜罐子裏長大的少爺, 將來都會玩物喪誌。”


    父親笑著安慰他:“偶爾吃一次, 不打緊, 你爹小時候也愛吃蜜餞。況且……”父親蹲下來, 平視著楚開容:“我家開容不是普通的孩子。你長大以後,一定是個誌存高遠、心懷天下的男子漢。”


    第75章 惡名五:朝廷走狗趙都尉


    趙榮浩在趙家排行第七。


    趙榮浩的兄弟姐妹太多了。他必須絞盡腦汁, 才能讓父親注意到自己。


    趙家祖傳的刀法名為“驚天無影刀”,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練習“驚天無影刀”。趙榮浩的大哥和二哥都獲得了這份殊榮……而趙榮浩並未得到父親的另眼相待。


    為什麽?


    趙榮浩很疑惑。


    他的資質, 在趙家這一代裏, 算是佼佼者了。


    經過多方打聽,趙榮浩才得知,原來,父親找了人,替幾個兒子算過命。


    據說,那位算命師傅乃是城北的一個老瞎子, 又老又瞎, 每天隻算三卦。老瞎子自稱年過八十,雲遊至此,比慧穀禪師算命還準。


    信口雌黃,豈有此理!


    慧穀禪師乃是當世第一高人隱士。他的關門弟子,就是涼州段家的段夫人。


    每年的世家大會上, 趙榮浩都能見到段夫人。那位夫人高貴美麗,氣質無與倫比,更何況她的師父呢?


    趙榮浩咽不下這口氣。某天夜裏,他一個人去了城北,找到那一座破宅子, 一腳踹開大門, 問道:“敢問老者是哪裏來的江湖人士?你自稱能替人算命, 此話當真?”


    門內, 有一口水井。井邊, 有一棵榕樹。樹下,坐著一個老頭子。


    老頭抱著一把二胡,歎道:“稀客,老夫有稀客!”他拉了一首琴曲,曲子美妙動聽,婉轉悠揚,比起趙家的眾多樂師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76章 惡名六:忘恩負義江采薇


    江湖有五大世家, 分別是趙、江、段、鄭、楚。


    自從上一任武林盟主去世之後,江采薇的父親江展鵬就成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與此同時, 江采薇也有了一個江湖諢名, 名為“刀下牡丹”。


    她參加世家大會,路邊眾人接連喊她:“刀下牡丹!”


    “江大小姐!”


    她置若罔聞。


    她的弟弟江連舟卻很羨慕:“姐姐,你一出門,大家都認識你。我一出門,就沒有人喊我。是因為我根骨太弱, 身體太差嗎?為什麽江家世代練武,隻有我一個人練不成?”


    夜色深遠,江連舟坐在地上,苦苦思索道:“我爹是武林盟主,我姐姐是一代女俠, 我是什麽東西?”


    第77章 惡名七:武林之恥衛淩風


    通往藥王穀的路, 一眼望不到盡頭。


    雲瑲被段永玄裝在一個竹筐裏。雲瑲的雙手雙腳都掛著鎖。段永玄問他:“你今年幾歲了?”


    雲瑲不回答。


    段永玄道:“年紀雖小, 骨頭還挺硬。”隨即笑道:“藥王穀的穀主跟我不同,你要是不回答他的話, 他能讓你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雲瑲仍然沉默。


    又過了幾日,他們來到藥王穀。穀主石刁柏熱情款待了段永玄一行人。段永玄對石刁柏說:“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你看這孩子,根骨極好, 武學資質極高。 ”


    石刁柏咧嘴笑了。


    十幾個美貌舞姬圍在房中跳舞。樂曲婉轉,她們舞姿曼妙。


    燈火幢幢,照得人影飄忽。石刁柏從舞姬身邊走過,來到雲瑲的麵前,伸出一隻枯瘦可怖的手, 搭在了雲瑲的頭上:“根骨不錯,正好拿來煉藥,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尖利而刺耳,刺得雲瑲雙耳作痛。


    正前方,一位舞姬行差步錯,差點崴腳。段永玄舉杯飲酒,跟著輕笑了一聲。這時四周還有歡聲笑語, 石刁柏活動雙手筋骨, 喚來那名舞姬。


    舞姬麵如菜色, 跪地不起。石刁柏單手托起她的下巴, 可惜道:“多年輕的一條命啊……”說著, 別將一隻蠱蟲放入她眼眶裏。她想掙紮,卻動不了,蟲子鑽破了她的眼球,她的臉皮正被剝落。


    石刁柏哈哈大笑,還用戲腔唱道:“一曲小節目,為段家主助興!”


    段永玄神色微變。而雲瑲自知難逃一死,確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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