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寒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聲,但是張懷武愣了一下後,還是自顧自地問:“你們剛剛在講什麽呢,怎麽不帶上我和正哥?”


    話音未落,班上又響起一片“哇哦”的驚呼聲。


    呼聲最大的人,正是陳亦川,他坐在角落裏,又忽然站起來,整個人一反常態,竟然帶頭鼓掌。


    時瑩回來了。


    時瑩是本班的優等生之一,常年位居前五名,前段時間由於發低燒,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這次重返班級,何老師都陪著她一起進門。


    她的座位空了很久,不過每天都有人幫她收拾,前後左右都在等她回來,正應了那句望眼欲穿。


    時瑩不太高,但是長相甜美,性格也很好,和她交往過的人,很難不喜歡她。


    班上男生稱呼她為“女神”,大部分人都覺得她當之無愧。


    夏林希和她不熟,也沒怎麽說過話,所以沒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


    她覺得自己和時瑩就好像兩條平行線,橫亙在同一個空間中,兩個人沒有相交的那一刻。


    直到這一天下午。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學校臨時召開了一場保送生交流會,高三年級的教導主任,還有各個班級的班主任,尖子班的月考前三名,普通班的月考第一名,全都被廣播通知去了一樓的會議室。


    夏林希自然是其中之一。


    彼時他們還在上自習課,廣播響過以後,夏林希帶上了紙和筆,收拾一番就出了門。陳亦川和孟之行在她之前離開,於是她一個人走在後麵。


    路過二樓開水房時,她聽到有人求救。


    聲音很細弱,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而在開水房內,時瑩的幾個水杯都滾在了地上,她一個人蜷在角落裏,額頭上滿是冷汗。


    之所以有這麽多水杯,是因為她下來的時候,主動幫別人打水。


    整個走廊寂靜無聲,高三年級的同學都在自習,時瑩坐在這樣一個牆角裏,像是被全世界所拋棄。


    她臉色煞白,嘴唇一片幹冷。


    夏林希道:“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找班主任。”


    時瑩抬頭,眼中淚光閃爍:“我想去醫務室……”


    她的確是虛弱極了,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學校裏,更應該躺在她的病床上。


    時瑩道:“我上個禮拜動過手術,今天拆完線了。”


    夏林希心想,她怎麽不多休息一段時間,就趕著回學校了。


    醫務室坐落在高三教學樓的一樓位置,由於高三學生的情緒不怎麽穩定,也經常有一些小病小痛,醫務室裏就常備了各種藥品,以及兩位符合醫師資格的外科醫生。


    夏林希把時瑩扶到醫務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四十,會議開始了十分鍾,她才跑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有一個後門,她進門以後直奔班主任,何老師剛想問她為什麽遲到,就聽她開口說:“時瑩在醫務室,醫生讓我找班主任,請老師聯係她的家長。”


    何老師聽完,匆匆出門打電話,一邊趕往校醫室。


    會議室裏開了空調,冷氣十足,皮椅上也很涼,夏林希坐下來不久,把裙擺往前拉了拉,以求能遮住膝蓋。


    窗簾把陽光捂得嚴嚴實實,室內開了一盞水晶吊燈,燈光正下方坐著教導主任,以及學校的黨委副書記。


    夏林希的左邊是陳亦川,右邊是孟之行,他們三個作為尖子班月考前三名,座位都比普通班的同學靠前。


    她坐下來不久之後,陳亦川忽然問道:“我剛剛聽你說了時瑩,她怎麽了?”


    夏林希回答:“我不太清楚。”


    一旁的孟之行也道:“你問她幹什麽,她又不是醫生。”


    陳亦川哂笑一聲,抬頭看向前方的幻燈片,教導主任親自動手,為同學們講解保送的流程,而陳亦川一邊記著潦草的筆記,一邊非常隨意地開口:“如果我是你,我會回去陪著時瑩,而不是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聽這種無聊的學生老師交流會。”


    夏林希記筆記的手一頓,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她保持沉默,沒有接話。


    反倒是孟之行扯了一下襯衫,坐直了身體道:“哎,陳亦川,這話真不像你說出來的……我以為你會說,這種交流會對學生特別重要,我們應該坐在這裏認真聽講。”


    言罷,孟之行還點了點頭,算是對自己的一個肯定。


    陳亦川放下了筆,目光越過夏林希,看向了孟之行:“時瑩剛請的病假,沒休息幾天就來上課,夏林希作為她的好朋友,難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表示關心?”


    夏林希道:“我和時瑩是好朋友?這件事我第一次耳聞。”


    她說這句話,自以為是忠於事實。


    教導主任切換了一張幻燈片,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一談到北大清華,想不嚴肅都難。


    夏林希一手撐腮,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另一隻手就像機械手一樣,下意識地摘錄筆記,她本以為自己會像這樣,百無聊賴地坐個三十分鍾,卻發現陳亦川一直坐在原位不動。


    隔了片刻,陳亦川笑了笑道:“抱歉,我剛才說錯了。”


    夏林希不解其意:“什麽說錯了?”


    陳亦川翹起二郎腿,心不在焉道:“我剛才不是說,時瑩是你的好朋友麽?我說錯了,我仔細想了想,你根本沒有朋友,全班無論男生女生,沒人想和你做朋友。”


    夏林希臉色微變。


    陳亦川繼續道:“冷漠、自私、隻顧自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做輔導題,所謂‘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指的就是你這種人。”


    他有意避開時瑩的話題,於是轉而問道:“班上同學聚會,你來過幾次?你哪次不是窩在家裏學習?我從小學到高中,就沒見過你這種人。”


    夏林希合上筆記本,將圓珠筆扔到了一旁。


    孟之行呼吸一頓,幾乎以為他們兩個要當場打起來。


    然而夏林希沒有動手,語氣也沒什麽變化:“我是這種人,那又怎麽樣?”


    她反問道:“你覺得自己很優秀嗎?”


    陳亦川回答:“總比你好一點。”


    “好在哪裏?”夏林希接著問,“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你不覺得冷嗎?”


    陳亦川接了一句:“你說我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是因為你自己站得太低。”


    夏林希覺得很煩躁,她忍不住諷刺道:“我站在凡人的最低點,你站在聖人的最高處,你俯視的時候還能看見我,我真是榮幸。”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陳亦川搬起皮椅,往前挪了半寸,“你說這話,是因為心虛麽,強行往我身上添加主觀臆斷,你有完沒完?”


    “我倒想反問你一句,你有完沒完?”夏林希偏過頭看他,“你了解事情的經過嗎,到底是誰在主觀臆斷?”


    陳亦川漫不經心,用手指骨節敲著桌子:“我怎麽不了解事情的經過,我完全可以猜出來,時瑩是你的朋友,你不僅不願意幫她,還急著和她撇清關係,是因為嫉妒她的人緣比你好麽?”


    夏林希道:“我嫉妒你的腦子裏裝滿了水。”


    陳亦川笑了一聲道:“你要這麽講,我也沒辦法。”


    他說:“如果有人指出你的缺點,你就擺出這幅態度,那你永遠也進步不了。”


    夏林希反問:“那你是在指點我,還是在指指點點?”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我把時瑩送到校醫院的時候,你在哪裏?你憑什麽認為自己的假想就是事實?”


    孟之行咳了一聲,有些緊張道:“你們兩個別吵了,老師都在往我們這裏看。”


    話音未落,教導主任忽然說:“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的那個女學生,讓她來講幾句話。”


    夏林希站了起來。


    教導主任很溫和地笑了,他坐在幻燈片之前,按下了遙控鍵,隨即說了一句:“別緊張,你總結一下我們剛才的發言,再加上自己的學習方法,就算給大家收個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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