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希想了想,右鍵保存了圖片,然後關機開始學習。


    ☆、第二十五章


    近來冷鋒過境,寒潮持久不退,氣溫陡然降低,以至於逼近了零度。


    夏林希早上起床,覺得嗓子有一點疼,但她沒當一回事,照舊去了學校。她今日來得比較晚,路上都沒碰見同學,然而當她踏上走廊,卻聽見有人在大聲怒罵。


    冬季的清晨,陽光尚且熹微,呼出的氣體凝成了白霧,片刻之後消散四方,走廊上有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麵對著耷拉腦袋的張懷武,揚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聲,聲音脆響。


    不遠處的教室裏,幾個同學趴在窗戶上觀望。


    “我是怎麽教育你的,高三階段多重要,你放著好好的課不上,跑去網吧和別人打遊戲!”


    張懷武的父親打完兒子,仍舊不解氣道:“你不想念書,就別浪費老子的學費,老子打你是為你好,不然你遲早要廢掉!”


    許是因為嗓門太大,喉嚨也有一些不舒服,他隨地啐了一口痰,吐在大理石地板上。


    張懷武頂著一個巴掌印,低頭看著地板磚,沒過多久,他從兜裏拿出餐巾紙,彎腰用紙把那口痰擦掉。


    他老爸還想打他,不過班主任乍然出現,伸手將他攔住了。


    “孩子不能打,要好好講道理,”何老師擋在他身前,指向了右邊的辦公室,“我們去辦公室聊,正好別的任課老師也在。”


    孩子不能打,要好好講道理。


    這樣的一番話,竟然出自他們的班主任。


    夏林希感到十分詫異,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班主任確實沒有打過人,他一般都喜歡摔東西,比如蔣正寒的《算法導論》,還有張懷武的遊戲畫報。


    等她進入教室,班裏已經炸開了鍋。


    有一個同學說:“哎呦我去,張懷武他老爸,打人真的好狠。”


    另一個同學也說:“要是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家長扇了一耳光,我肯定立刻就跳樓了,張懷武的心理素質蠻不錯。”


    眾人各執一詞,他們所談論的話題,無外乎有關於張懷武。


    說來奇怪,在某些家長看來,孩子的自尊心好像不怎麽重要,但是廣而言之,他們自己肯定也不喜歡被責辱打罵,既然本人也不願意,為什麽要變相施加在子女的身上。


    夏林希思考沒多久,打了一個噴嚏。


    “你感冒了嗎?”顧曉曼問,“自從你進門以後,噴嚏打過三次了。”


    夏林希攤開筆記本,據實答道:“我覺得嗓子疼,鼻子也堵了。”


    “聲音也變了,”顧曉曼轉頭看著她,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我的手比較涼,摸你的額頭,感覺有一點燙。”


    她提議道:“你和班主任請假吧。”


    蔣正寒是今天的值日生,班上的衛生表是按照成績排的,成績越差的學生,輪到值日的次數就越多,因此夏林希很久才會做一次衛生,蔣正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打掃一次。


    在他洗拖把的功夫,他錯過了張懷武挨打,也錯過了夏林希進教室,等他回到座位,夏林希已經趴倒了。


    如果教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蔣正寒會把她抱起來,但是當下眾目睽睽,他隻能站在一旁問:“你怎麽了?”


    “頭暈,嗓子疼,”夏林希道,“趴一會就好了。”


    蔣正寒卻說:“我送你去醫務室。”


    夏林希一口拒絕:“今天要段考,我考完試再走。”


    段考隻考理綜和數學,一般而言,段考的試題都比較難,尤其在物理和數學這兩門課上,各類難題層出不窮,夏林希頭暈腦脹,但她依然心有不甘,說什麽都不願意錯過考試。


    顧曉曼想對她說,這種狀態下的考試,很有可能發揮失常,但是夏林希一直都是年級第一,顧曉曼覺得她不能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對方。


    早讀課很快結束,班主任沉著臉色進門,發下了一套數學試卷,然後又獨自出了門,段考當然少不了監考老師,沒過多久,趙寧成過來替補了班主任的位置。


    趙寧成是本班的語文老師,他帶著一遝的練習冊,在講台上批改作業,或許是因為信任學生,他並沒有下台巡視,也沒有盯緊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全班第一個翻頁的同學,依舊是坐在後排的夏林希。


    她自覺哪怕燒壞了腦子,做這種題目也是條件反射。


    接下來把卷子翻頁的人,就是另一大組的陳亦川,他們兩個都寫到了反麵,但是對於大多數同學而言,選擇題還沒做完。


    兩個小時眨眼晃過,將近一半的學生卡在了壓軸題上,夏林希把卷子檢查了第三遍,如釋重負地交掉了。


    接下來的理綜依然如故,寫完之後將近中午,她提前半個小時交卷,獨自下樓走向了醫務室。


    然而就在樓梯間內,她聽到別人的腳步聲。


    夏林希回過頭,瞧見蔣正寒越走越近,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你的理綜試卷寫完了嗎?”


    高三教學樓一片寂靜,所有學生都在參加段考,理科班的理綜相當困難,文科班的文綜亦然緊張,似乎在全校的樓梯間裏,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好在這裏沒有監控,蔣正寒抬手摸上她的額頭,低聲回答她的話:“我不想寫了。”


    他說:“我抱你去醫務室。”


    “不至於啊,”夏林希繼續往下走,一邊走一邊說,“感冒發燒而已,不是雙腿殘廢了。”


    她雖然病得不輕,但是沒有喪失思考的能力,提到“殘廢”兩個字,下意識地想起了蔣正寒的父親,誠然他父親失去了一隻手,她說完話才記起這一點。


    發燒真是一件讓人厭惡的事,她在清醒的狀態下,絕不會在他麵前談到殘廢。


    夏林希腳步一頓,接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還可以自己走……”


    她陷入了詞窮,停在台階處不上不下,處境尷尬。


    蔣正寒牽過她的手,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因此他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走不動了?”


    為了證明自己可以走動,夏林希幹脆跑到了醫務室。


    校醫給她量了體溫,三十八度五,其實算不上發高燒,她多少覺得有一點欣慰,不過看見蔣正寒守在一旁寸步不離,她又擔心他們的事情會在校醫室敗露。


    果不其然,穿著白大褂的校醫問了一句:“你們是同班同學嗎?”


    “沒錯,”夏林希搶先回答,“老師讓他跟著我過來。”


    校醫愣了一愣,自言自語般說道:“你們老師怎麽派了一個男生啊……”


    依照這位校醫的本意,其實是女孩子比較心細,至於男生麽,皮糙肉厚,粗枝大葉的,不適合過來照顧同學。


    但是夏林希心中有鬼,所以她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十足的含沙射影。


    她低頭斟酌幾秒鍾,方才開口答道:“因為我們還在考試,全班隻有他寫完了試卷……”


    蔣正寒笑出了聲。


    夏林希抬頭將他望著,而校醫背對著他們,麵朝貨架整理器材,蔣正寒看了一眼校醫,抬手給了她一個摸頭殺。


    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白色的布簾擋住了窗戶和門縫,夏林希坐在不鏽鋼的椅子上,一聲不吭和他對視了一陣,忽然說了一句:“我想快一點高考。”


    “還有五個月,”蔣正寒道,“明年一月到五月。”


    校醫聽見他們的對話,也跟著搭了一腔:“五個月過得才快呢,我在學校工作六年了,一年又一年,看著你們一屆又一屆地畢業。”


    一年又一年,一屆又一屆。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校醫待在高三的醫務室裏,就好像走馬觀花一樣,高三的學生永遠年輕,不知道未來身在何方,但他杵在這裏六年多了,也算見了一些世麵。


    他取了一個單子,給夏林希寫下請假條:“你在這裏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去找班主任請假,發燒發到三十八度五,最好去醫院打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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