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又低聲笑了,雖然沒說別的話,卻讓氣氛更加微妙。


    夏林希臉紅了一會兒,忍不住和他坦白道:“我也是這麽希望的。”話音落後,她接著問了一句:“等你大四畢業之後,你打算念研究生,還是留在北京工作?”


    蔣正寒頓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沒有想好。”


    夏林希馬上圓場道:“畢竟現在才大一,談這個有些早了。”


    “不早了,時間過得很快,”蔣正寒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他勾起唇角又是一個笑,“決定權在你身上,假如你畢業出國……”


    夏林希沒等他說完,拉住他的袖子道:“我們專業有不少人出國,但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為什麽?”


    “因為不想離家太遠。”


    沒錯,就是這個理由。


    夏林希自欺欺人,幾乎都要當真了。


    然而事實的真相卻是,她沒辦法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和他之間相隔一整個太平洋。


    時鍾仍在行走,夜幕悄然降臨,汽車的喇叭聲此起彼伏,接連劃破一條長街的靜謐。他們兩個人走走停停,也在斷斷續續地聊天,期間夏林希接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她的媽媽。


    夏林希預定了酒店,她抬頭向前方望去,已經看到了醒目的招牌,手機裏傳來母親的聲音,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站在蔣正寒身邊道:“有什麽事嗎?”


    “怎麽和媽媽說話呢,”夏林希的母親回答,“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學校的功課難不難,你這時候在幹什麽呢?”


    耳邊一片汽車鳴笛,夏林希心中有鬼,說話也沒有底氣:“專業課非常難,和高中完全不一樣,我學得有一點吃力。”


    她媽媽沒有被繞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你在哪兒呢,學校裏有這麽吵?”


    “我在街上,”夏林希扯謊道,“為了買參考書。”


    因為這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她的心情瞬間七上八下。她今晚不僅預定了一頓飯,而且開好了一間房——當然不是為了做別的事,而是為了寫完她的數學作業。


    國慶長假一共七天,她積攢了不少作業,課後習題都是未完待續,明天就要開始檢查了。


    寢室十一點熄燈,自習室又人滿為患。最近這兩天的晚上,室友莊菲愈發吵鬧,她吵鬧也不需要理由,似乎是隨心所至,率性而為。夏林希能想到的條件最好的地方,莫過於五星級酒店的套房。


    夏林希自認為計劃完善,但在母親麵前卻是一字未提。


    媽媽繼續說道:“寶貝,你國慶節不回家,一連七天待在學校,今天晚上出個門,也是為了買參考書……”


    隔著一部手機,她的聲音並不清晰,不過明顯放緩了語速,改變了說教的意味:“大學和高中不一樣,你有空要多和同學交往,不能整天一個人悶頭學習,知道麽?”


    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夏林希略感驚訝,她下意識地點頭,然後回了一聲嗯。


    她的母親感到滿意,這才開始了正題:“寶貝,要是有哪個男同學追你,一定要告訴媽媽。你今年十九歲了,再過一年就滿二十歲,在你目前的這個階段,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情不能做,需要媽媽教給你嗎?”


    夏林希聽出弦外之音,她連忙表明態度道:“不用,我都明白。”


    蔣正寒站在她的身側,耐心等待她打完電話。她母親說話的聲音不大,然而通話音量卻不小,因此她們交流的內容,幾乎都被蔣正寒聽見了。


    蔣正寒依然安靜,他立在一盞路燈下方,觀望前方交錯的人影。


    夏林希看了他一眼,思緒有一點複雜。她很想和父母坦白,又覺得他們不會接受,兩相權衡之下,她隻能繼續瞞著他們。


    果不其然,她的母親說了一句:“你現在到了年紀了,媽媽是過來人,隻能這麽告訴你,你要想找男朋友,最好找你的校友,外貌和身材不重要,家世和性格最關鍵。”


    “家世”兩個字,特意用了重音。


    不可否認的是,一個人的出身能把很多事情蓋棺定論。夏林希的媽媽由此拓展,舉了很多有關認知、閱曆、金錢觀、以及責任心的例子,並且把夏林希的父親拎出來,作為一個警醒女兒的反麵典型。


    夏林希不知道應該回複什麽。


    早在母親談到“過來人”的時候,夏林希就挪開了自己的腳步,站到一個距離蔣正寒更遠的地方。仿佛是一種心理預知,她覺得母親接下來的話,絕對不能讓蔣正寒聽到。


    事實的確如她所料。


    掛斷電話之後,她沉默了半晌。


    假如別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並不會把它放在心上,但是這個“別人”換成她的母親,多少都能激起一圈漣漪。


    她一方麵不喜歡聽父母的話,一方麵又容易被父母影響,追根究底,或許是因為非常在乎他們。


    但她同樣很在乎蔣正寒。


    “今天的賬單我提前付過了,”夏林希道,“為了祝賀你第一天實習。”


    她拉著他的手往前走:“我開了一間套房,準備吃完飯寫作業,假如你今晚有空……”話說到這裏,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是為了專業課,然而她的話剛出口,卻類似於一種變相的邀請。


    蔣正寒靜待她的下文,因為沒有等到一個字,所以他回答了一句:“我有空。”


    他與她並排同行,接著問道:“什麽科目的作業?”


    “數學分析、概率論和線性代數,”夏林希鬆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回答道,“國慶節出去玩了,這兩天來不及寫完。”


    期中考試就在不久之後,她頭一次做不到充足的準備。


    蔣正寒繼續問她:“你打算熬夜麽?”


    “高三的時候,熬夜是常事,”夏林希道,“我應該沒有生疏。”


    據說養成一個習慣需要二十一天,回顧在此之前的三個月,夏林希幾乎都是晚上十一點睡覺,生物鍾不知不覺地形成,她其實已經不太能熬夜了。


    晚飯結束的那一刻,她看了一下手表,顯示的時間是夜裏七點四十。


    蔣正寒陪她進入酒店房間,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旁。室內門窗緊閉,中央空調正在換氣,書桌前落下柔和的燈光,四周沒有交談的話語聲,隻有一片寫字的沙沙聲。


    夏林希獨自寫她的作業,蔣正寒也拿出草稿紙,推導今天見識到的公式,他們兩個人互不幹擾,彼此之間安靜了三個小時。


    北京時間二十三點,夏林希覺得很困。


    她的手速比想象中更快,但是任務量龐大而繁重,她不僅要努力地複習,還要認真地預習,再給兩個小時也不夠用。


    於是她泡了一杯濃咖啡。


    淩晨一點整,手機鬧鍾響了幾聲,任務終於即將完成,夏林希低頭轉筆,這才發現一個問題——蔣正寒依然陪在她身邊。


    她合上筆記本,抬頭將他望著。


    “寫完了?”蔣正寒站起身,關上了走廊燈。


    書桌附近仍舊亮著,他摸了摸她的腦袋,語聲低沉又好聽:“去睡覺吧。”


    “你呢?”


    “我回學校。”


    “這麽晚了,不能留下來嗎?”


    話音落後,四周沉寂。


    夏林希臉色漲紅,她拉滅了一盞台燈,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交握雙手接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現在地鐵和公交車都停了……”


    她說到一半,幹脆站了起來。


    濃咖啡效用太強,她自覺非常平靜,就是心跳有點快。


    夏林希走到床邊,她裹緊身上的風衣,狀似平靜地落座,沒過多久,蔣正寒站到了她的身側。


    窗簾密不透風,室內全無亮光,借著暗夜的掩護,她仔仔細細打量他。憑空而來的直覺告訴她,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了不得的事,她緊張的像是剛破殼的雛鳥,似乎連雙手雙腿都伸不直了。


    直覺仿佛失靈了,蔣正寒笑了一聲說:“我真的走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電筒用於照明:“如果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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