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約摸著她假借周弘陽的名義送王春花的那份禮物應該已經送到了周家,是時候過去問候一下她那個像勁草一樣百折不彎的婆婆了。


    寧穎來到周家時隻見眼前一片忙碌熱鬧的氣氛。


    村民們背著藥草排成了長龍,周曉麗一臉不情願的幫著過秤,王春花一邊罵她一邊扯著嗓門跟村民談笑。


    “寧穎再怎麽也是我們周家的媳婦,周三家的再近也不過是一個院的,哪有胳膊肘外拐的道理啊,再說了我家弘陽馬上就要提幹了,他隻要朝寧穎勾勾手指頭,她就得屁顛屁顛的回來,左右跑不出俺們周家的一畝三分地。”


    “俺兒媳婦的買賣就是俺家的買賣,再說了她賺了錢還不是拿來孝敬俺,那倒不如俺直接把這錢賺了來的幹脆,還省的左手倒右手了。”


    寧穎聽著就火大,此時周勇正好買來了瓜子跟汽水,正要進門時一眼就看到了她,嚇得正要轉身時,寧穎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瓜子跟汽水:“跑什麽跑,我又不會吃了你!”


    周勇雖然窩裏橫,但自打上次被寧穎打了之後,骨子裏對她生出懼怕,半晌沒吭氣。


    寧穎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往裏走:“吆,都忙著呢?”


    王春花看到她時臉上閃過意外,但為了表演婆媳和睦的戲碼給外人看,她好聲好氣道:“小穎回來了,累不累,渴不渴啊 ,要不要媽進屋去幫你倒杯水?”


    行啊,既然她想演戲,那她就好好配合。


    寧穎隨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把喝空的飲料瓶往地上一拋:“行啊,反正這汽水也不怎麽解渴。”


    王春花臉上的笑頓時一僵,她剛才也就裝裝樣子跟她客套客套,誰知道這死丫頭竟然還端起了架子,不過想到自己如果把收藥草的聲音攬過來就能賺大錢了,隨即壓著怒氣道:“那你等著,媽進屋給你倒去。”


    進屋之後王春花一邊倒水一邊往裏麵吐口水:“小浪蹄子,老娘叫你喝!”


    調整好麵部表情後,她將碗端到寧穎麵前:“小穎,喝吧。”


    寧穎摸了摸碗沿:“媽,你是想燙死我啊。”


    王春花忍著怒氣道:“那我再重新給你倒。”


    倒第二碗水時她故意拿擦鼻涕的手在裏麵刮了刮,這才笑眯眯的端到寧穎的麵前:“小穎,這會不燙了。”


    寧穎掃了一眼:“連點熱乎氣都沒有,我最近腸胃不好,喝不了涼的。”


    王春花頓時炸了:“小賤蹄子,熱了不行涼了不行,你這不是糟踐人啊!”


    寧穎笑道:“媽,咱們可是一家人,一家人當然不能說兩家話,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嘛,再說了這不是你平時使喚我的法子嘛,咋落在你身上就受不住了呢?”


    王春花一想到那花花綠綠的票子頓時啞了火:“小穎,你在外頭忙回一趟家不容易,想吃啥媽去做給你。”


    “做太麻煩了,去買點吧,豬頭肉、牛蹄筋、風幹雞、醬香腸……”


    聽著寧穎報菜名,王春華的眉心突突直跳,小賤蹄子怎麽專挑貴的要,可是麵對父老鄉親,她不得不把戲演下去,隻能忍痛從手絹裏掏出五十塊錢遞給周勇:“按你嫂子說的去買。”


    一想到晌午有好吃的,周勇拿了錢跑的比兔子還快。


    王春花卻憋得心口痛,這五十塊是他們一家人三個月的口糧錢,結果被這小賤蹄子一頓就造沒了,不過一想到等接手這藥草生意,以後錢還不得自個插翅膀往兜裏飛?


    她頓時對寧穎笑的一臉褶子:“小穎,我這不尋思著你一個人收藥材挺累的,就想給你分擔分擔,過幾年弘陽就要轉業了,趁著這個空檔你好好養養身子,將來好給我多生幾個大胖孫子。”


    嗬,到了這個時候老妖婆竟然還用周弘陽釣著她,也就在王春花的心裏是個香餑餑,其實在寧穎的心裏早就變成了一坨風幹的狗屎橛子,一提起他就覺得犯惡心。


    “好啊,你想要就拿去啊。”


    王春花頓時滿臉歡喜:“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幫你收藥材,到時候你來支錢找買家。”


    寧穎頓時拔高了嗓音:“這麽說你手頭上沒錢嘍?”


    王春花一臉尷尬:“俺一個老婆子往哪裏弄錢去啊。”


    自打上次被李家砸了家之後,她把手裏僅剩的錢修了大門,最近周弘陽又沒給她寄津貼,手裏緊巴巴,日子更是過得苦哈哈,就連周曉麗跟周勇都是一臉菜色。


    要不是今天為了誆騙村民過來賣草藥,她也舍不得讓周勇去買瓜子跟汽水,結果還被寧穎截胡了,王春花越想越氣。


    一聽她這麽說,村民頓時不樂意了:“春花嫂子,你不地道啊,當初可是你吆喝出去當麵稱稱當麵點錢的,你要反悔,俺們可不賣了。”


    “對,就算拿回家燒柴火也不賣了!”


    王春花連忙安撫道:“都是鄉裏鄉親的,俺能短了大家夥兒的錢?再說了俺弘陽在部隊上是數一數二的尖子兵,俺不可能給他抹黑,這不小穎今天來了,讓她給大夥兒支錢不就得了。”


    寧穎故作驚訝道:“我又不做藥材生意了,幹嘛給他們支錢?”


    王春花張開滿是黃牙的大嘴呼哧呼哧的噴臭氣:“你說啥,你不做藥材生意了,那之前周三家收的草藥賣給了誰?”


    “之前吧我就是幫三嫂跟藥廠牽個線搭個橋,從中賺點辛苦錢,但是最近我發現這錢賺的太累,所以直接把三嫂介紹給了藥廠,以後他兩口子收了藥材直接送去藥廠。”


    寧穎說這番話一是為了惡心王春花,二是幫周三兩口子打打名號。


    果然,眾人一聽周三家直接對接藥廠,立刻挑著自己的藥材呼啦啦的朝著門口跑去。


    “走走走,去周三家,人家跟大藥廠對接能少了咱的辛苦錢?”


    “背靠大藥廠的生意長久哇,指不準以後挖藥草比去城裏打零雜賺錢了哩。”


    眾人散去後,喧嚷的院子瞬間安靜下來,從打擊中緩過神來的王春花徹底爆發,端起碗就朝著寧穎砸了過去。


    “小賤蹄子,你娘的耍俺!”


    寧穎抬腳把碗踹了回去,那碗水直接潑了王春花一臉,碗也在她的額頭上砸了個大包。


    她正想發作時,寧穎瞬間拿捏住她的七寸:“媽,說起來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 ,收藥材這活又髒又累,您一把年紀了也該享享清福了,再說了我之所以舍掉這活兒還不是找到了比它更賺錢更輕鬆的活兒?”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咱們是一家子,我賺的錢還不得拿來孝敬您,我都想好了,以後啊我每個月給你二百,讓你在家好好享享清福。”


    一聽這話,王春花臉上的猙獰瞬間變成了諂媚:“小穎啊,你能這麽想就對了,再怎麽說咱都是一家人,等我死了這些錢還不都是你跟弘陽的?”


    “媽說的對,不過……弘陽有段日子沒回家了,他是不是在外麵找了女人打算跟我離婚啊?”


    王春花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慌亂:“沒有的事,他要敢跟你離婚,我第一個打斷他的腿。”


    “媽,你想要多少,隻要我有,都可以給,但前提是你得是我親婆婆啊,這萬一弘陽有了外心,我再對你這麽好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王春花頓時靈機一動,轉頭從屋裏拿出一盤磁帶:“小穎,這是弘陽從京平寄來的,八成是他在部隊裏表現突出,部隊給他攝的影,你看,他能把這麽寶貴的東西寄回家還不是說明心裏有咱這個家?”


    “哎呀,這可是好東西,我聽說這玩意能在錄像廳裏播放,到時候就跟看到真人似的。”


    “真的?”


    “那還有假,媽,我覺得你說的不錯,一定是弘陽表現突出部隊裏才幫他錄了像,這天大的榮耀咱得宣揚出去呀,讓鄉裏鄉親知道咱周家飛出來一條金龍!”


    王春花頓時激動起來:“你說得對,這樣的好事咱得吆喝出去,到時候俺看誰還狗眼看人低。”


    “媽,這不馬上到你五十歲大壽了嘛,要不趁這個機會把親朋好友都請來?”


    “你說這玩意得在錄像廳裏播放?那我們豈不是還得包個錄像廳,這得多少錢啊?”


    “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隻要弘陽心裏還惦記著我,一切花銷都記我賬上。”


    王春花頓時一喜:“那得大辦,最好把全村的父老鄉親都請去!”


    嗬,敢情不花她的錢,就可以大操大辦了?


    寧穎笑道:“好啊,反正咱不差這點小錢,媽你盡管去張羅。”


    到時候她一定讓王春花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王春花喜不自禁,見寧穎要走還熱絡的讓周曉麗去送送她。


    周曉麗把寧穎送到門口惡狠狠道:“寧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什麽主意!”


    “喔?我打什麽主意了?”


    “哼,那天我看到你騷乎一個當兵的了,這事我可沒告訴媽啊。”


    寧穎知道周曉麗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盤:“喔,你能這麽好心,究竟想要什麽?”


    周曉麗的聲音裏透著隱隱的興奮:“這樣吧,你把那當兵的名字,部隊編號還有家庭住址一並告訴我,這事就算掀篇了。”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寧穎冷笑道:“你想屁吃呢?”


    周曉麗立馬炸了:“我周曉麗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咋比不上你一個破鞋二手貨,他連你都不嫌棄,憑啥看不上我?”


    啪!啪!啪!


    寧穎也沒慣著她,直接甩過去幾個大嘴巴子:“憑你懶憑你饞憑你嘴巴連著屁眼子整天不是放屁就是竄稀!”


    周曉麗說起來比她還大兩歲呢,整天在家遊手好閑,結交社會小青年 ,還肖想秦昭這種人,簡直膈應!


    周曉麗被扇懵了,反應過來時寧穎已經蹬著自行車跑遠了,她氣的在門口破口大罵:“小賤蹄子,要不是你還有點用處,老娘今天就弄死你!”


    寧穎騎到村口的時候恰好看到周勇正拎著一兜熟食自個坐在大槐樹下啃著,饞的狗蛋二丫直淌哈喇子。


    這個野饅頭成功的繼承了王春花的自私自利,日後一定成為周家的禍害。


    一回到城裏,寧穎就去找了古金:“金子,你有沒有放高利貸的熟人?”


    “倒是認識幾個,但那玩意利滾利挺燙手的你可別碰啊,要真缺錢我咬咬牙給你借去!”


    “放心吧不是我用。”


    古金這才放下心把人介紹給了寧穎。


    三天後那人出現在了橋口村。


    周曉麗跟城裏的社會青年看完錄像後回到了家,恰好看到王春花正跟一個一臉凶相的人簽合同。


    等人走後,她問道:“媽,那人是誰啊,該不會是你給我找的後爹吧?”


    看外麵還放著一輛摩托車,說不準她就能沾了她媽的光在城裏紮下根哩,到時候成了城裏姑娘看寧穎那賤丫頭還怎麽埋汰她。


    王春花拿起擀麵杖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找個屁,那人是放貸的,我就跟人家借了點錢。”


    “啥,你借了高利貸?”


    “嚎什麽嚎?辦壽宴不要錢,租錄像廳不要錢啊,再說了寧穎不是說了,事成之後她給我清賬,到時候讓這人直接去找那賤蹄子就成了。”


    王春花一想到鄉裏鄉親即將瞻仰自家兒子的高光時刻頓時激動的紅光滿麵。


    自從野饅頭事件後,村裏那些長舌婦總在背後戳她脊梁骨,如今她就是要他們看看自己生了一個好兒子,誰要再敢背後嚼舌根,她就拿兒子的官威壓死他們。


    周弘陽在部隊的高光,就是她王春花在橋口村昂首挺胸活下去的脊梁!


    “去把橋口村有名望的人都給我請來,告訴他們老娘過幾天要辦五十歲大壽,還請他們看錄像!”


    周曉麗跟王春花前腳剛走,周勇就悄悄的溜進了屋裏,他用一根鐵絲敲開了床頭櫃,拿起那疊花花綠綠的票子就往懷裏揣。


    轉眼間就到了寧穎入學測試的時間,這段時間她忙著藥廠的事情極少有時間穩下來複習功課,心裏免不了發怵。


    “我醜話說在前頭,某些人別以為攀了硬關係就能蒙混過關,我們玫城一中選的是能夠考上大學的尖子,而不是垃圾!”


    寧穎本能的察覺到那女老師看她的目光不善,好在她心態平和的完成了試卷。


    走出一中的大門時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個身高體長穿著迷彩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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