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嫁給別人,他一定會不高興。


    謝平川回顧經年瑣事,悄然無聲地勾唇笑了。


    此時此刻,徐白卻評價道:“你有點早熟。”


    謝平川否認道:“不是早熟,隻是喜歡你。”


    徐白依然背對著他,但她不再開口說話。


    她實在是腳疼,困乏交加,累得不行,漸漸睡著了。謝平川見她安靜,且知她一貫睡眠淺,他動作緩慢地起身,隨後又俯身靠近,輕吻徐白的臉頰。


    總算得償所願,今日圓滿。


    第二天陽光放晴,風和日麗,徐白醒來的時候,謝平川不在身邊。


    她看了一下掛鍾——上午十點半。今天是禮拜三。


    腳踝腫痛,頭暈腦漲,她似乎還感冒了,隻能向主管請假。由於技術部在重整,翻譯組最近沒有任務,同事們整天百無聊賴,徐白發出郵件之後,很快收到了回複。


    主管準假兩天,囑咐她好好休息。


    徐白放下筆記本電腦,拉開被子,打算走去客廳,給蝦餃喂貓糧。


    謝平川與她不同,身兼重任,不可或缺,想必去了公司——徐白這樣想著,可當她來到客廳,卻見謝平川坐在貓窩旁邊,為蝦餃開罐頭。


    他就是用這種方法,贏得了蝦餃的信賴。


    謝平川去了一趟超市,買回來一堆早飯,也買了蝦餃深愛的貓罐頭,他一聲不吭地坐著,比小貓更安靜乖巧。


    徐白輕聲問他:“你不上班嗎?十點半了。”


    “我請了半天假,”謝平川頓了頓,補充道,“我醒酒了。”


    他有些難以麵對昨晚的自己。


    徐白卻道:“酒後吐真言。”


    她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路,由於腳部腫脹,穿不進兔子拖鞋,傷處還有紫色的淤血。但她連“疼”都不喊一聲,徑直路過一旁的謝平川。


    謝平川回頭,瞥見她的腳。


    他摸到了徐白的左腿,徐白隻能坐上沙發,任憑他握住她的小腿,觀察她腫起的腳踝。沒過多久,謝平川理清了前因後果。


    “你昨晚給我打電話,是因為崴腳了麽?”謝平川解釋道,“手機給了助理,我沒有及時接到。”


    徐白道:“沒關係。”


    她語氣和緩,似是不在意。


    徐白坐在沙發的扶手上,略微伸直了一雙長腿,而謝平川坐在地板上,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


    他或許是故意的。


    居高臨下的人,變成了徐白。她想離開沙發,卻聽謝平川問道:“你一個人去了醫院?”


    “不值一提吧,”徐白簡略道,“我們都是成年人。”


    她不比平常熱情,更沒有撒嬌親昵,顯然尚未緩過勁。而且從昨晚開始,她連一聲“哥哥”也沒叫過,依據謝平川的經驗,這是相當生氣的表現。


    謝平川放開她的腳,去臥室找到了藥膏,還看了一眼x光片,可惜他看不太懂,隻能帶著藥膏回來。


    他親手給她上藥,極盡溫柔之能事。能見到他這一麵的人,長久以來,也隻有徐白一個。


    徐白心不在焉道:“謝謝。”


    她沒聽到那句公式化的“不客氣”,謝平川緩慢放開了她的腿,依舊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問:“除了沒接電話,還有哪一件事,讓你感到失望?”


    以至於忍著腳痛,也要半夜離家出走。


    謝平川盤腿而坐,抬頭看著徐白,充滿了求知欲:“你不說,我可能猜不準。”


    徐白彎腰靠近他,和他近距離對視,冷不防被摟住脖子,被迫與他接吻。他用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腰,好讓徐白保持平衡,然後從心所欲,吻了不止一分鍾。


    今非昔比,他的技術越發精進。在他停下來之後,徐白便道:“你塞給我一張卡,說是要買下我……”


    她半低著頭,向他坦誠:“你說我陪過你了,這又是什麽意思?”氣氛陡然尷尬,她繼續挑明道:“還有啊,你靠近一點,我再告訴你。”


    謝平川不疑有他,十分聽話地靠近。


    徐白湊近他耳根,緩緩吹氣。


    她道:“有個成年男子,和我聊天的時候,距離有這麽近。他還挽著我的手,踮腳和我講悄悄話,但是我知道,大家都是朋友,你心胸寬廣,氣量宏大,不會在意的。對吧,哥哥?”


    即便“哥哥”叫得很甜,謝平川依然醋意勃發,刨根究底地問了一句:“是誰?”


    他隨後回憶昨晚,想起一貫毫無界限的蘇喬——她對待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標準,便領會了徐白的意思。


    謝平川言簡意賅道:“對不起。”接著又說:“我很抱歉,以後一定注意。”


    他換了個坐姿,略微屈膝。恰逢蝦餃吃完罐頭,歡快地跑了過來,爬上謝平川的腿,放翻肚皮給他看,一副求撫摸的樣子。


    蝦餃雖然一身黃毛,毛中泛白,顏色接近真正的蝦餃,但它的爪子肉墊,都是幹淨的粉紅色。


    這隻貓亮出爪子,擺出可愛的形態,謝平川卻不摸它,轉而握住徐白的手。


    他問:“除了剛才那幾件,還有沒有別的事?”


    謝平川接下來就想問,徐白什麽時候搬回家。她有些東西沒帶走,比如幾條裙子,還有毛絨兔子——徐白很喜歡這個兔子,謝平川心想,這必然代表了,她遲早要回來。


    徐白和他十指相扣,反問道:“我講完了……你呢,哥哥,你有話告訴我嗎?”


    謝平川點了一下頭。


    他站起身,狀似無意道:“上午還有時間,我幫你搬東西。”他的理由相當充分:“你扭傷了腳,和我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顧你。”


    言罷,出乎謝平川的意料,徐白並未馬上答應。


    她斟酌良久,竟然說:“讓我自己待幾天,我再回去找你。”


    謝平川陷入沉默。因為他不能拒絕。


    徐白約莫知道,情侶之間相處融洽,多半有一方家庭和睦,自小受到耳濡目染,因此不用摸索,很快就漸臻佳境。又或者是談過幾場戀愛,經驗豐富,懂得退讓與自我開解——以上兩種情況,都不適用於她。


    其實也不適用於謝平川。對於謝平川而言,徐白也是初戀。


    她把話題轉移到職場:“最近翻譯組沒事,你們技術部,好像特別忙。”


    徐白意有所指:“那天給你發微信,說到了趙安然……我是認真的,他的言行有矛盾。”


    在整個翻譯組之內,注意到這一點的人,唯獨警戒心高的徐白。


    謝平川回應道:“在你發消息之前,我們調查了整個翻譯組。”他向徐白透露:“那時候就有人發現,趙安然的本科專業是計算機,擅長安全信息和逆編譯。”


    第48章


    所謂“逆編譯”, 指的是反向分析軟件,推導出相似源代碼。徐白聽不太懂,她隻能猜個大概。


    她垂首沉思,問道:“根據你們的調查,趙安然是商業間諜嗎?”


    謝平川表示肯定:“他受到了重點栽培。”


    即便趙安然身份隱蔽, 仍然被扒了個底朝天。信息時代,對於網絡高手而言,個人隱私很容易挖掘。


    根據謝平川收到的線報, 趙安然高中接觸編程, 展現了一定的天賦。但是在他大二那年,父親的公司經營不善,麵臨倒閉,趙家便欠了高利貸,以至於走投無路。


    家財散盡,債台高築, 親友形同陌路——人們都愛錦上添花,鮮少有人雪中送炭。


    那個時候的趙安然,還在xv公司的北京總部實習,可惜不到一個月, 他便辦理了退學手續, 轉移至xv公司的上海研發中心。


    上海研發中心的工資更高,但是工作強度更大,通常被稱為“797”,意味早晨七點上班, 晚上九點下班,一周工作七天,沒有空閑時間。


    作為一個螺絲釘程序員,趙安然的狀態,比起富士康流水線上的工人,可能好不到哪裏去。


    再然後,他銷聲匿跡了。


    xv公司啟用趙安然,可謂付出了血本,他們與恒夏不僅有生意爭端,還有數不清的新仇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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