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冬日的暖陽穿透紅木窗戶,投射在大紅色的帳幔上。傅玉舒一睜眼,入目的是大紅繡鴛鴦的錦被。


    怔了怔。


    緩緩抬頭,則看見大紅色繡百子千孫的帳幔,透過薄紗帳幔,隻見一對大紅雙喜張貼在牆壁上。


    桌案上燃燒著一對龍鳳呈祥的紅燭,似乎徹夜燒了一夜,眼下隻剩下一點底子……


    “這、這是?”


    傅玉舒一臉懵地擁被而起,忽地察覺雙腿間火辣辣的,她連忙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身上穿著大紅色繡龍紋的寢衣。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傅玉舒抬頭望去,隻見木邵衡從屏風後拐過來,他也身穿大紅色錦袍,麵龐上神采奕奕,整個人看上去光彩照人。


    傅玉舒:……


    她這是大婚了?自己卻不知道?


    見她一臉懵,木邵衡快走幾步坐到床沿上,輕輕擁她入懷,低聲笑道:“舒兒,肚子餓不餓?起床先用早飯吧,有些事兒我稍後再跟你解釋。”


    不過,還不等木邵衡解釋,傅玉舒忽地零星記起昨夜發生的事兒了。


    她在淨房中了藥,被木邵衡抱上了馬車,來到這個寢殿後……木邵衡拽開了她衣裳,對她又親又吻還……那般那般了……


    驀地,傅玉舒反應過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她婚前失貞了。這在她十七年的教養裏是不允許的。


    日後,夫君會不會看輕她啊?


    一滴清淚滑落。


    一張巴掌大的溫婉小臉直接哭了,小肩膀微微發顫。


    見狀,木邵衡心疼得不行。


    連忙將她抱得更緊,試圖轉移她注意力道:


    “舒兒,不是你的錯,錯在我這邊……是我妹妹……我已經懲罰過她,褫奪了郡主封號,發配回西南關押了。”


    果然,傅玉舒聞言,直接怔住。


    竟是木邵衡的妹妹給她下的藥?


    過錯方在木邵衡那邊,確實減輕了她不少的心理壓力。


    “為何啊?”傅玉舒一臉困惑地看著木邵衡,“我一直感覺你妹妹對我有敵意,可是,到底為何呀?”


    她並未招惹過她啊?


    木邵衡聞言,沉默一瞬,有點難以啟齒道:“具體原因還在調查,相信很快會出結果。”


    說罷,木邵衡為了進一步安撫傅玉舒,故意反過來問她:“舒兒,我昨晚那般對你……你會不會從此看輕我?”


    傅玉舒聞言,立馬搖搖頭道:“邵衡哥哥,不會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我不會怪你的,你別多想。”


    木邵衡趁機道:“咱倆彼此彼此,你也不許多想。”


    忽然,木邵衡貼在她耳畔,深情道:“在我心裏,昨夜就是咱倆的大婚之夜,是我生命裏永遠會銘記的……一個美好夜晚。”


    在他的輕言細語中,傅玉舒腦海裏忽地閃過……昨夜她身穿大紅婚服,與他纏纏綿綿喝交杯酒的情形。


    說起來,昨晚事發突然,那麽短的時間內,木邵衡能立馬想到布置好婚房,找來婚服,還鄭重其事地與她喝了交杯酒。


    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木邵衡對她的尊重,並非草草要了她。


    感受到木邵衡對自己的用心,漸漸的,婚前失貞的不安消去了一大半。


    忽地,傅玉舒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連忙紅著臉催促道:“邵衡哥哥,你快去弄一碗……避子湯來。”


    婚前失貞就算了,隻要她和他不介意,確實也沒什麽。


    但未婚先孕必須杜絕,否則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不料,木邵衡輕鬆地笑道:“不必了,昨夜高鎳給了我一顆男子避孕藥,我已經吃過了。”


    傅玉舒:???


    高鎳連男子避孕藥都有?!


    刹那間,回想起好幾次夜裏在妹妹臥房裏撞見了高鎳,所以妹妹和高鎳……早就有過肌膚之親了?


    傅玉舒耳朵倏地一下紅了,隨後心理壓力更少了幾分。畢竟她和木邵衡不是唯一一對婚前親熱的。


    妹妹和高鎳也是呢!


    呃,關於這個,高鎳毫不在意地表示,你倆樂意這樣猜想沒問題,隻要心裏舒坦後,能加快進度給他成親就行!


    這時,心腹小廝送來了兩食盒早點,恭恭敬敬地擱放在寢殿的八仙桌上。


    呃,早飯怎麽在寢殿吃?


    這並非不講究,而是為了給傅玉舒的行蹤保密,畢竟知曉昨夜之事的唯有木邵衡身邊的幾個心腹,外麵的丫鬟婆子全不知情。


    簡單梳洗過後,兩人挨著坐在了八仙桌上吃早飯。


    這時,木邵衡小聲告訴她:“舒兒,靖陽侯府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昨夜派了個丫鬟穿了你的衣裳,偽裝成你回了府。等會我送你回府替換回來便可。”


    傅玉舒聞言,心下感激。


    木邵衡真的心細啊,短時間內就考慮了那麽多事兒!事事為她安排妥當!


    ~


    回靖陽侯府時,木邵衡沒帶傅玉舒光明正大走正門,而是來到院牆外的牆根下,準備……翻牆!


    傅玉舒:……


    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幹這等偷偷摸摸之事。


    “邵衡哥哥,你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啊?”


    木邵衡輕鬆一笑:“昨晚高鎳教的。”


    傅玉舒:……


    霎時明白,高鎳原來經常翻牆去妹妹房裏。


    “抓穩我,我帶你越過去。”木邵衡話音剛落,就摟住傅玉舒小蠻腰,腳尖一個點地就躥上了高高的院牆,然後輕飄飄地落到了院內。


    不料,兩人剛落地,就被人撞了個正著……正是剛從妹妹房裏越窗出來的高鎳。


    “早啊。”高鎳永遠一副笑模樣,毫不知羞地主動上前打招呼。


    傅玉舒卻是一張臉直接漲紅。她一個少女,哪有高鎳臉皮厚啊。


    木邵衡還好,也大大方方笑著回了聲:“早啊。”


    這時,高鎳一把勾住木邵衡肩頭,低聲耳語道:“男子避孕藥我那多得是,回頭再送你一盒整的。”


    木邵衡:……


    高鎳這是囤了多少啊?


    飛快瞥了眼傅玉舒燒紅的臉,木邵衡耳語道:“成親後再問你要,暫時先不用。”


    昨夜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


    對傅玉舒該有的尊重,木邵衡並未減少分毫,不會因為有了肌膚之親就隨隨便便待她。


    高鎳聞言,大方笑道:“那就趕緊成親啊,我等著送你避孕藥呢。”


    木邵衡:……


    他這輩子怕是都想不明白,高鎳這句話是何意。


    竟有那麽執著分享避孕藥的?


    呃呃,高鎳表示,重點不在避孕藥,在於趕緊成親啊!


    說罷,高鎳拍了拍木邵衡肩膀,嗖的一下越牆出去了。


    高鎳是走了,但傅玉舒害怕再撞見人,忙催促道:“邵衡哥哥,你趕緊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便可以了。”


    此處距離她居住的小院子並不遠,半刻鍾的距離。


    木邵衡看著她緋紅的麵頰和耳朵,知道她害怕什麽,便點了點頭:“好,你這幾日多多休息。我先走了。”


    嘴上這麽說,實際行動上卻舍不得,又低頭親了親傅玉舒紅豔豔的櫻桃小嘴,才舍得轉身離開。


    結果,剛轉身,木邵衡又想起來什麽。


    忙從懷裏掏出一小罐羊脂玉裝著的藥膏,遞到傅玉舒手裏。


    他低聲囑咐道:“你身子不適的地方,一日塗抹三次。今早我幫你上過藥了,你中午再抹就行。”


    傅玉舒聽得一愣一愣的,她並沒弄懂這是什麽藥膏。


    待木邵衡翻牆走後,她走了幾步,腿間那股難受勁忽地讓她明白,這藥膏是塗抹哪的了!


    想起木邵衡方才說的,今早他幫她抹過了,就一張臉直接發了燙!


    忍住雙腿的不適,趕緊逃回自己的小院躲起來!


    ~


    通往西南的官道上,奔馳著一輛馬車。


    馬車裏載著的,正是一臉焦慮的木紫棠。


    “停車,停車!”


    “我要回去見邵衡哥哥!”


    “我要見邵衡哥哥……”


    木紫棠將馬車壁拍得“砰砰”直響,瘋了似的大喊大叫。


    車外的馬車夫和護衛們,卻無一人搭理她。


    接連喊了兩天兩夜,此刻的木紫棠早已嗓音嘶啞,可她依舊不肯放棄。她知道一旦關押進西南別院,她這輩子就再沒機會見到木邵衡了!


    “邵衡哥哥,你怎麽可以對我這般狠心?我為了你……”連婚事都退了呀!


    得知月華長公主死訊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開始騷動不安,看未婚夫哪哪都不順眼,每見一次麵就挑一下刺。


    次數多了,終於鬧到了相看兩厭,男方要退親的地步。


    可她為了木邵衡做了這麽多,木邵衡卻待她越來越冷淡。在西南時還好,基本有求必應,一進入京城,木邵衡就被傅玉舒勾去了魂!


    “我哪裏比她差了?就算姿容上稍稍遜色一些,可咱倆之間有十幾年的感情啊……”


    木紫棠坐在馬車廂的地上,喃喃哭訴著。


    忽然,她想明白了,邵衡哥哥待她如此無情,鐵定是因為她的身份——隻是他的庶妹。


    嫡出的向來瞧不起庶出的。


    木邵衡也一樣。


    若邵衡哥哥知道,他倆並無血緣關係,肯定也會如她一般,漸漸產生別的情愫的!


    那時,就舍不得對她如此無情了!


    對的,對的,就是這樣。


    思及此,木紫棠又開始瘋狂地拍打馬車壁,啞著嗓音高喊起來:“外麵的人聽好了,我有緊急事情要告知邵衡哥哥,我不是他的妹妹,我和他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啊……”


    這次一喊,果然有了回應。


    馬車停了。


    很快馬車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木紫棠欣喜萬分地爬出馬車廂,卻意外地見到一隊錦衣衛堵在馬車前。


    “這位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青川高高坐在馬背上,瞪視著她。


    木紫棠再傻,也知道錦衣衛那兒去不得,連忙搖頭道:“不,不……我不去。我隻要見邵衡哥哥……”


    可錦衣衛一出馬,還能由得了她?


    木紫棠正在瘋狂搖頭時,一個錦衣衛衝上前就抓起她衣襟,一把給拖下了馬車。


    “不,不,我是西南木府的郡主,你們怎麽敢動我?”木紫棠突然想起這層身份,立馬擺起了郡主的譜,學著木邵衡冷厲道。


    可惜,她沒那氣勢。


    就算她有木邵衡那氣勢,錦衣衛也不屑搭理她。


    “砰”的一聲,直接把她丟進臭氣熏天的囚車,一行人就“噠噠”地返回了京城。


    在京城錦衣衛的詔獄裏,木紫棠見到了那幾張熟悉的麵孔——徐婆子、賬房先生和徐飛賀。


    和往常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們渾身是血,正被一根鐵鏈吊在半空中。


    “我是西南木府的郡主,郡主!你們不可以如此對待我!”


    一根鐵鏈鎖來時,木紫棠瘋狗似的大喊大叫,青川直接扇了她八個耳光,將她打得暈頭轉向。


    再雙臂反剪,一根鐵鏈把她吊在了半空中。


    “邵衡哥哥,救我,救我啊……”


    可她等來的不是木邵衡,而是燒紅的鐵烙。


    “啊……”


    木紫棠慘叫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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