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死也不能啊!”


    “骨氣呢,你的骨氣呢?”


    老太君一通狂吼,木邵衡內心什麽感覺難以評說,反正傅玉舒徹底怔住了。


    一個當母親的,寧可兒子溺斃在冰冷刺骨的湖水裏???也不接受側妃的救援?


    這個想法真是夠瘋狂的!


    一般的母親,哪怕再恨小妾,也不至於這樣吧?


    對一個母親而言,難道不是“兒女的性命”更珍貴嗎?


    反正傅玉舒知道,若是換成自家娘親,真到了瀕死的地步,別說接受側妃的救助了,哪怕對著側妃使勁磕頭求她幫忙都行的。


    兩廂一對比,傅玉舒對老太君的認識又多了一層——是個完全沒理智,又心狠至極的老太太。


    可憐他的邵衡哥哥,怎麽就攤上這樣一個母親?


    傅玉舒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木邵衡換一個母妃,哪怕老王爺依舊隻寵愛芍側妃一人,他小時候的日子也鐵定會幸福得多!


    眼前這個老太君就是個瘋的,誰做她兒子誰倒黴!


    傅玉舒正如此感慨時,那邊,木邵衡也對老太君心寒至極。


    點著頭道:“成,既然母妃希望兒子死在八歲那年,那您……就當兒子早就死了吧!”


    說罷,木邵衡一把甩開老太君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就要走。


    這時,老太君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追上去一把摟住木邵衡胳膊,哭著道:


    “兒啊,母妃不是這個意思,母妃隻是恨極了慣會做戲的芍側妃啊……”


    “指不定當年你的落水就是她搞的鬼,在你即將淹死之際又跑出來當好人,為的就是叫你記住她的好,日後好利用你啊……”


    類似的話,木邵衡從小聽到大。


    每回他稍稍接近芍側妃一點,哪怕不是故意的,是芍側妃和父王在一起,他前去請安時順道說了聲“芍姨娘萬福”,老太君知道後都要抓狂。


    瘋了似的抓住他,耳提麵命類似的話。


    真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如今,芍側妃已經死去十幾年,老太君還是如此,真心讓木邵衡煩不勝煩,冷臉道:


    “母妃,夠了,時過境遷,往事已矣,咱們母子早已過上了安穩的好日子,你又何苦日日沉淪在過去不肯自拔?”


    “您累不累啊?”


    “您不累,兒子都累了。咱們翻篇成不?”


    老太君抹著眼淚道:“我也想翻篇啊,可你執意跟我作對,讓我怎麽翻篇?”


    “兒子哪有?”木邵衡質問道。


    “沒有?”老太君眼底閃爍著激動和渴望,“那成,你現在就把蝶衣許配給笑兒,我就徹底翻篇再不跟你提了!


    木邵衡:???


    說一千道一萬,不把蝶衣推進火坑就不罷休了?


    怎麽說都說不通,木邵衡索性不再提了,直接高聲質問大丫鬟香橘:


    “老太君的行李都收拾妥當了嗎,明日天一亮就啟程回西南。”


    一刻鍾都不願多留老太君。


    香橘連忙從屋裏奔出來,低著頭稟報道:“回王爺,沒、沒收拾好。老太君不讓收拾,一收拾就發火。”


    說話時,香橘的手極力地往衣袖裏縮。


    可木邵衡眼尖,還是一眼瞧見了她手背上的傷痕,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香橘霎時戰戰兢兢起來,還時不時地偷瞥老太君一眼。


    見狀,木邵衡給心腹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立即上前,抓住香橘的手腕,一把將她的衣袖擼了上去,然後就驚呆了——隻見香橘的兩條胳膊遍布傷痕,全是縱橫交錯的血印子。


    毫無疑問,被老太君給虐待了。


    “回王爺,是被雞毛撣子抽的。”小廝仔細辨認道。


    木邵衡點點頭,冷聲問香橘:“怎麽回事,你說,本王給你做主。”


    香橘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可憐兮兮哭訴道:


    “王爺,奴婢隻要收拾行李,老太君就拿雞毛撣子抽我。老太君還說,再敢收拾就活生生打死我……”


    老太君為了不回西南,居然虐待自己的貼身丫鬟?


    好,很好。


    真不愧是一個“好主子”!


    木邵衡深深瞥了老太君一眼。


    老太君非但不心虛,還理直氣壯道:


    “這個該死的香橘,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我的話說三遍都不聽,一心隻聽你媳婦的……不打她打誰?”


    嗬嗬嗬,這是又攀扯上舒兒了?


    木邵衡忍無可忍,冷然地盯著老太君,道:


    “母妃,既然您看丫鬟不爽,那從今日起……不再給您配貼身大丫鬟伺候了,端茶遞水、穿衣吃飯的小事,您自己多動動手也能解決。”


    老太君:???


    這是幹嘛?


    一言不合就剝奪了她使用丫鬟的權利?


    這是在製裁她嗎?


    對,就是製裁她,免得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好日子不知道珍惜,天天挑事天天挑事,這麽些年木邵衡實在是受夠了。


    木邵衡還道:“另外,您不願意收拾行李,那也不必再收拾,直接兩手空空啟程回西南便是。”


    老太君:???


    不配丫鬟就算了,還兩手空空地走?


    “缺什麽,沿途的驛站都能補給。沒到驛站,母妃就先憋著。”木邵衡丟下這話,拂袖就走。


    剛走出一步,木邵衡又想起來什麽,止住步子道:“您的侄兒沈奕笑,明日也一道回西南。”


    “不行的,兒子。笑兒他屁股開了花,還沒好全呢,哪經得住車馬勞頓啊?”老太君又追上來道,“何況,他得了花柳病,還沒從宮裏請太醫來看呢……”


    木邵衡冷笑一聲:“母妃對沈奕笑倒是真心疼愛,這上心勁,兒子都遠遠比不上他!”


    老太君:……


    一時啞口無言。


    這時,木邵衡瞥見傅玉舒站在不遠處的樹幹後,索性大步走過去牽住傅玉舒的小手,大聲道:


    “舒兒,明日一大早,我帶母妃和沈奕笑啟程回西南。蝶衣和三叔的親事就交給你了,先定親吧,嫁妝你也可以置辦起來了。”


    傅玉舒知道這話是故意說給老太君聽的,所以她索性配合地問道:


    “嫁妝大約置辦多少?按照京城的習俗,出手闊綽的人家嫁女兒一般給……這個數。”


    說罷,用手指比劃了一個“五”。


    “五萬?”木邵衡笑道,“別家五萬的話,那咱們西南木府就翻二十倍,準備一百萬嫁妝吧。”


    就當是用一百萬償還當年芍側妃的救命之恩。


    一百萬?


    如此巨款?


    老太君直接瞪大了眼珠子。


    “不,不行——”老太君激動地大喊起來,“芍側妃的女兒給一萬都嫌多了,還一百萬,她也配?”


    可無論老太君再如何叫囂,木邵衡卻不再搭腔她,隻牽著傅玉舒的手,夫妻倆有說有笑地回上房去了。


    氣得老太君心髒猛跳,又險些上不來氣,捂住胸口痛苦地靠在了欄杆上。


    “白眼狼,白眼狼——”


    “養不熟的白眼狼——”


    老太君咬牙切齒地低聲嘶喊。


    老太君沒料到的是,大丫鬟香橘是個心細的,聽到“養不熟的白眼狼”幾個字,疑惑地看了她幾眼。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來!”老太君隻顧著發脾氣,宣泄心中的憤怒。


    香橘連忙收回眼神,隨後轉身就要回自己的下人房。


    “回來,沒看到本太君有氣無力,走不動路了嗎?還不快攙扶我回房去?”老太君嫌棄死了香橘的沒眼力見。


    完全比不上她之前的大丫鬟嬌杏,一半都比不上!


    不料,香橘卻不慣著她,停在遠處道:


    “回老太君,方才王爺已經說了,奴婢從今日起不再是您的丫鬟了,無需再伺候您。”


    “奴婢這就去收拾包袱,等會直接去上房給王妃當值。”


    “你——”老太君直接被這話給氣得倒仰過去。


    “噗通”一聲,她的後背狠狠撞上了欄杆,再滑落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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