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嗷”地一聲怪叫,想動手,又不敢,隻能站到顧寧誠身後。


    顧寧誠不知道,陸明遠是哪兒來的囂張。


    他還敢在公司裏給蘇喬送花。


    顧寧誠難得有空,下午還趕著開會,即便他氣得不輕,也隻能撂下陸明遠,帶著助理快速離開。


    不久之後,蘇喬也得知了陸明遠麵試失敗的消息。她並不難過,還有些放鬆,整個下午都在緊趕慢趕,提前兩個小時下班。


    陸明遠果然沒有回家。


    他坐在公司外的咖啡館等她。


    第41章


    咖啡館裏人聲嘈雜,陸明遠捧了一本書,低頭在看。他讀書時很認真,無論周圍吵不吵,他也能靜坐不動。


    蘇喬托著下巴,偷瞄了一眼封皮。


    “宏升集團發展曆程分析……”蘇喬念出書名,饒有興味道,“你怎麽看起了這本書,是在公司前台買的嗎?我記得再版以後,價格不便宜。”


    陸明遠緩慢地將扉頁合上,道:“198元一本。”


    蘇喬輕歎:“他們搶錢。”


    “我找到了你的名字,”陸明遠將指尖搭在封麵上,略帶惋惜道,“雖然隻有三行。”


    為了這三行字,他可能看了一下午。


    空調製冷,降低了室溫,蘇喬的心卻暖和起來。她挨著陸明遠,與他親近道:“整本書都是爺爺寫的,他這人有不少……”


    蘇喬頓了頓,委婉表達:“有不少遠大抱負。宏升集團的前身是一家貿易公司,屬於我爺爺的第一個老婆,爺爺從鄉下進城,娶了富家小姐,這才有了做生意的資本。”


    陸明遠點頭,盯著蘇喬的眼睛,又道:“你說的這些,書裏沒寫。”


    蘇喬不以為然:“不光彩的事,怎麽能寫出來?”


    她耐心解釋:“這本《宏升集團發展曆程分析》,就跟小說差不多,我爺爺是男主角,頭頂光環,識人善任。他漏掉了很多細節。”


    世人貪圖他所沒有的東西。貧窮的人傾慕富貴,無名的人渴求聲望,越卑小,越妄自尊大。


    正因為蘇景山玩弄了諸多手段,他才會借用公司的名頭,為自己的生平樹碑立傳。


    陸明遠一無所知,雙手捧著書,波瀾不驚地說:“三十年前,蘇景山的綽號是‘蘇百萬’。兩年後,他投資外產,財富翻了一番。”


    蘇喬沒做聲,靜候下文。


    陸明遠講出他的猜想:“從那時開始,他們就在做走私了。”


    蘇喬低低笑道:“你對顧寧誠有印象嗎?他找過你,然後搭上了陸沉。陸沉又告訴我,顧寧誠那裏有蘇展的把柄……我想來想去,隻可能是走私的亂賬。”


    蘇展是蘇喬的堂哥,她提過幾次,書裏又介紹過,陸明遠記得很牢。


    不過現在,他不想提蘇展,他把炮火對準了顧寧誠:“今天下午麵試,我見到了顧寧誠。”


    陸明遠與蘇喬共坐一排。話沒說完,他朝著蘇喬的耳根,輕輕吹了一口氣。


    夕陽在空中返照剪影,咖啡浸潤出微妙的奶香。蘇喬端著杯子,心尖驀地酥麻,她收了收笑容,護短道:“顧寧誠是人事部的高管,跑去設計部讓你難堪,為什麽呢?他仗著自己的嶽父是二把手,在公司裏,連下限都沒有了。”


    陸明遠靜靜地聽著,眼神清澈如冬雪一般。


    他忽然笑了。


    咖啡廳裏人來人往,陸明遠渾不在意,親了蘇喬的額頭。


    蘇喬捏了一下他的手。


    陸明遠悠然自得,像閑談一般傾訴:“我今天得罪了顧寧誠。上次他給我打電話,還挺客氣的。”


    蘇喬喝光一杯咖啡,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微微提神。


    “那是因為,顧寧誠有事找你幫忙,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蘇喬肆無忌憚地在背後說人壞話,“他求你幫忙,你讓他跪下來都行。”


    真的嗎?


    陸明遠無聲地詢問。


    他僅僅做了一個口型,蘇喬竟然有了被逼問的錯覺。


    她垂首反思自己。


    當年在公司裏,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顧寧誠從天而降,奇跡般地幫助了她。換做另外一個人——無論男人或女人,老邁或年輕,隻要他們同意施以援手,他們都是好人。


    蘇喬的價值觀極度自私:對她好,就是好人,她要努力報答。


    顧寧誠在工作上扶持蘇喬,蘇喬也用公事回饋。再沒有比利益鏈更穩固的關係了,蘇喬一度這樣認為,直到某一天下班,她在車庫門口見到了和葉姝拉拉扯扯的顧寧誠。


    那天以後,蘇喬舍棄了顧寧誠的輔助。


    她自認翻臉無情,從未生出一丁點情愫,她那時候……隻想要父母安康,家大業大。凡是和伯父家牽扯不清的人,都會讓她慎之又慎。


    陸明遠猜不透蘇喬在想什麽。


    他說:“我下樓的時候,還碰到了賀安柏。他見到我,非常驚訝,我請他吃冰淇淋,他不吃,甩下我跑了。”


    蘇喬思緒一轉,拍了自己的大腿:“我這個助理,有一點特別好,他誠實本分,嘴巴牢靠。”


    陸明遠效仿蘇喬的做派,伸出右手,也在她的腿上拍了一下。


    蘇喬自己動手,顯得瀟灑暢快。陸明遠摻和進來,倒是春思蕩漾。他靠近蘇喬說了一句:“你每天上班,兩個助理時時刻刻都能陪著你,這麽一想,我比不上他們。”


    他語氣溫和,像是開玩笑。


    身處角落,桌布掩蓋了視線。蘇喬抬起右腿,踢掉了高跟鞋,她穿著吊帶絲襪,腳尖順著陸明遠的褲縫,一寸一寸緩慢遊移。


    她說話的嗓音,也輕的像歎息:“可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陸明遠乍然起身。


    蘇喬差點滑倒。


    陸明遠複又彎腰,撿起高跟鞋,幫她穿上,而後他快速結賬,握住蘇喬的手腕,和她一起回家了。路上,他拐彎抹角地暗示,讓蘇喬回家以後,繼續剛才的事情。


    蘇喬照做不誤,損失了一雙襪子。長筒襪被撕得稀爛,腿上也有了指痕,蘇喬毫不在意,趴在陸明遠的懷中,問道:“那天和你分別,我說的話很難聽,我的助理也想激怒你。你回來四天了,氣消了嗎?”


    氣消了嗎?


    床墊柔軟如羽毛,充滿溫馨的陽光氣味,陸明遠默不作聲,回憶當時的場景,明明發生在不久前,那些印象卻不怎麽真切。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當蘇喬給他一棍子,再給他一塊糖,他記住的,就隻有那塊糖了。


    陸明遠歎了一口氣。


    將蘇喬摟得更緊。


    他念道:“小喬。”


    蘇喬點頭:“嗯,你說。”


    “我沒事,”陸明遠道,“就想叫你一聲。”


    蘇喬輕笑,視他為珍寶:“我明天……遲一點去上班,多陪你一個小時。我聽江修齊說,你喜歡幾種特殊的畫筆,我拜托他買了一套,加急托運,明天應該到了,你在家幫忙收一下快遞。”


    盛夏炎熱,蟬鳴切切,有賴於中央空調,室內維持著恒溫。陸明遠幫蘇喬掖了掖被子,溫存地問道:“我能畫你不穿衣服的樣子麽?”


    蘇喬不答話。她鑽進被子裏,勾唇悄然一笑,像隻詭計得逞的狐狸。


    陸明遠以為她害羞,改口道:“不畫了,我說說而已,你往哪兒跑?”


    蘇喬拉開一個被角,沁涼的發絲拂過他的手指:“我沒有不答應啊,畫背影怎麽樣?背影神秘又美妙,正好掛在你的書房裏。”


    她其實想說,這樣一來,你對著那幅畫,每天情不自禁,更想看到我的正臉,


    陸明遠不認為蘇喬狡詐,隻覺得她可愛又溫柔。他抱著她說了一會話,月上三竿時,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上午十點,蘇喬出現在辦公室。


    她拎著皮包,走過玻璃門,身後忽而有人叫住她,麵露難色道:“蘇經理,葉紹華來了。”


    喊住蘇喬的人,正是業務部的職員趙冰淼。


    放眼整個公司,像趙冰淼這般楚楚動人的小姑娘,其實不在少數。趙冰淼最打動蘇喬的一點,是她一貫出色的業績,和與人打交道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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