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她身邊站了一位年輕帥哥,氣質出眾,談笑自若,細節之處可見涵養過人。


    蘇喬稱呼他為“蔣總”,他反而笑著回答:“你可以叫我全名,蔣正寒。我們在商言商,私下裏別太客氣。”


    他的舉止尤為得體,頗有幾分風度翩翩。蘇喬對他印象很好,輕聲應道:“蔣總才是真客氣。我去年就想跟你們合作,拖到了今年,才出一個方案……”


    蘇喬與蔣正寒說話時,陸明遠就坐在一旁看著。


    所謂藝術館,自是別有一番逸致,連桌椅板凳都不例外。陸明遠的椅子底下,安裝了可移動滑輪,他無聲地移動些許,離得更近,大約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陸明遠即便心裏在意,也裝出不甚在意的模樣。但他又無事可做——旁人還能玩手機,他的手機僅僅是個了無生趣的諾基亞。


    好在林浩回來了。


    林浩帶著一股煙味兒,坐到了陸明遠旁邊,笑著問他:“哥們,你在幹嘛呢?”


    陸明遠反將一軍:“沈曼剛才跟著你出了門,你們聊了什麽?”


    林浩搓了搓桌麵,言辭間欲蓋彌彰:“我和她能聊啥?也就談談人生吧。”而後又笑:“你這一副嚴肅的樣子,真像審問犯人的警察。”


    他環視一圈,看到了立於陽台的蘇喬,以及蘇喬身邊的帥哥——他們兩人正在進行友好協商,講到興頭處,還互相握了個手,雖然時間極短,但足夠引發陸明遠的關注。


    林浩垂首,悄悄地議論:“那位仁兄,氣質挺好啊。”


    陸明遠卻道:“這位仁兄,和蘇喬的伯母,看中了同一幅油畫。他們都有購買意向,在經理的筆記本上,簽了名,留了電話。”


    林浩一樂:“啊,你同意賣了?”


    “賣給他了,”陸明遠回答,“雖然他出價更低。”


    林浩“嘶”了一聲:“圖什麽呀?”


    陸明遠諱莫如深:“他不是商業合作夥伴麽?”


    林浩誇讚道:“你真是通情達理。蘇喬娶了你……啊說錯了,嫁給你,是她的福氣。”


    林浩的稱讚真心實意,陸明遠聽在耳邊,卻沒有往心裏去。他給林浩塞了一瓶飲料,主動介紹道:“那個人叫蔣正寒,恒夏科技的總裁,技術出身,白手起家。宏升集團的電商運營項目,沒經過招標,直接選擇了恒夏……”


    “什麽叫電商運營?”林浩問道,“像h&m那樣,自己開個網站賣衣服?宏升的服裝品牌做得挺大吧,我記得他們的代言人,是一個男明星,有點清瘦,眼睛深邃,賊拉好看。”


    陸明遠隱約有一點印象。


    他說:“今年新換了一位代言人,小喬簽下的合同。她擺了五張照片,讓我選一個,我把照片翻到背麵,標號抽簽,選中了那個人。”


    林浩讚同道:“好樣的,很公平嘛。大家都有五分之一的概率入選。”


    語畢,林浩擰開手中飲料,嚐了一口,那是一整瓶的橙汁,味道清甜,餘韻悠長。他瞥了一眼生產製造商,發現竟然來自宏升集團旗下的食品飲料公司……也不知道為什麽,林浩心生一種,他的朋友已經邁入豪門的錯覺。


    陸明遠還在一旁問:“好不好喝?去年推出的新款橙汁。”


    林浩回了一個笑:“這種飲料,保質期隻有一個月,你們的物流跟得上嗎?”


    “不知道,”陸明遠如實回答,“我沒有參與過經營和運作。”


    林浩便指點道:“我聽人說,上流社會的精英身邊,從來不缺漂亮女人,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蘇喬現在對你上心,你也得想點辦法,加強你們兩個人的聯係,商業方麵啊,興趣方麵啊……”


    不可否認,他始終記得陸明遠被蘇喬甩了的那幾天,長久站立在倫敦大雨中的頹廢模樣。


    陸明遠與林浩不同,他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個不用你提醒。”語調稍顯緩慢,似乎在自言自語:“小喬他們家,很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她沒空做的事,我可以幫她做。”


    林浩思索一小會兒,領悟了陸明遠的意思。


    他說:“我懂了,你是蘇喬的賢內助。”


    陸明遠瞥了他一眼,沒出聲,仿佛是沉默的推辭。


    他起身離開座位,走向了寬敞的陽台。陽台上幾人紛立,其中之一便是蔣正寒。蔣正寒眼見陸明遠漸行漸近,不由得笑著打了一聲招呼:“這位一定是畫展的作者,你好,我是蔣正寒。”


    他友善地伸出一隻手。


    陸明遠與他握手,禮尚往來地自我介紹。蔣正寒略一低頭,發覺陸明遠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款樸素的戒指,與蘇喬的那一枚戒指造型相似。


    蔣正寒方才明白,為什麽他剛剛看中了一幅畫,就能當場買下。他索性對陸明遠坦誠,說自己的嶽父一貫欣賞山水畫,有了陸明遠的作品,他今年算是準備好了禮物。


    哦,原來是有嶽父的人。


    陸明遠拍了拍蔣正寒的肩膀。


    他們幾人在陽台上談笑風生,各自說了一些趣事與見聞。礙於人多口雜,蘇喬沒和蔣正寒細談合作,不過他們雙方意向明顯,顯然已經搭上線了。而蘇喬忙著籠絡關係,沒注意她的大伯母何時離去。


    伯母離去時,在門口遇到了沈曼。


    沈曼向她問好,可她徑直走過,似乎未曾聽見。


    當天傍晚,畫展圓滿結束。


    蘇喬早已回家。工業園區的項目即將開標,蘇喬胸有成竹,將一切事務托付給了屬下,並讓他們簽署一份軍令狀——在銷售場上,這種督促比較常見。尤其蘇喬上任不久,她劍走偏鋒,常用高壓手段維穩。


    倒不是因為她冷血無情。她聽說蘇展的病情在好轉,明年有望痊愈——放出這個消息的人,一定是大伯父家的擁躉。每當公司出了任何問題,大家都想當然地懷念起從前的領導,而蘇展,更是被一幫高層寄予厚望。


    前有陸沉,後有蘇展,這是蘇喬最放心不下的兩個人。


    她側躺在床上,自顧自地思考。


    陸明遠不知何時湊近。他從蘇喬身後抱住她,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今天賣了七幅畫。”


    蘇喬沒聽清,回道:“嗯?”


    陸明遠蹭了蹭她的脖子。蘇喬就像一朵海百合,落在水底,全然放鬆,任他揉玩搓弄,他溫熱的鼻息近在咫尺,嗓音壓得很低:“他們都想買錦鯉,我不同意。我把它留給你,據說有好運氣。”


    蘇喬笑道:“你改名叫陸甜甜算了。”


    陸明遠沒反對。他還連著“嗯”了幾聲,隨後,又說起了白天的見聞。他覺得世界很小,林浩姥爺家的鄰居,竟然是蘇喬的助理沈曼。


    “怪不得,”蘇喬喃喃自語,“今天上午,林浩和沈曼聊得很開心。我那會兒還在想,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怎麽會那麽好?”


    陸明遠卻說:“林浩對你們家的狀況一無所知。”


    蘇喬不做聲。


    陸明遠自行推測道:“他和沈曼,最多講一講感情問題。”


    蘇喬嗤笑道:“哦,他看上沈助理了嗎?”


    “沒有,”陸明遠倒是確定,“他喜歡一個人,會表現得很明顯,瘋狂地追求她,熱情洋溢,不會藏著掖著。”


    蘇喬翻過身來,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陸明遠的胸膛:“那你和他挺不一樣的。我當初追你追得好辛苦,我還以為,我跟你沒有可能……”


    陸明遠解開衣領扣子,身體反應誠實,嘴上卻倔強道:“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你一開始沒少騙我。”他環抱著蘇喬,有意無意地提及:“在遺囑和我之間,你也選擇了前者。”


    此話一出,蘇喬止住了話題。


    她按著陸明遠的肩膀,在他唇邊親了又親,兩人耳鬢廝磨一陣,蘇喬的手機忽然一響。陸明遠放開蘇喬,讓她去接電話,她撈起手機一看——竟然是沈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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