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午時三刻。


    張炎站在刑場邊緣,冷冷凝視著跪成十排的聞香教邪人,近十名紅差手握大刀,立在一旁。


    監斬之人依舊是宋玄岐,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不怒自威,丟下一道“斬”字令箭,森冷喝道:“斬!”


    瞬間,近十顆頭顱落地!


    紅差來到下一排邪人身後。


    下一刹,又是一排人頭掉落!


    三柱香的時間,手起刀落,刑場上聞香教邪人被誅殺殆盡。


    宋玄岐冷峻無比,視線投向圍觀百姓,冷厲道:“邪教之人,抓一個,殺一個,敢挑戰大離律法,唯有死路一條!”


    一百多顆頭顱落下,幾乎是血流遍地,令人膽寒。


    公開處刑,就是為了震懾所有人,讓百姓警醒,打消念頭!


    張炎對此毫不在意。


    枉死簿瞬間吸收一百餘道陰魂。


    感受到修為暴漲,張炎頓時覺得渾身都在顫栗!


    三十年。


    六十年。


    一百年……


    最終暴漲了四百餘年道行法力!


    加上先前的三百年,一共是七百餘年修為。


    識海之中,魂印極速蛻變,恍如一輪大日懸在魂魄之中,渾身有暖流湧動,靈覺延伸而出,竟籠罩方圓三百米。


    百姓之中,議論紛紛的言語,都被清晰捕捉。


    當靈覺觸及宋玄岐時,感應到的竟是排山倒海般的洶湧氣血,遠遠望去猶如一頭涅槃火鳳!


    “不知道,以我七百年的法力,能不能橫推了便宜大舅子。”張炎在心頭腹誹。


    與此同時,宋玄岐神色猛地一變,似乎查覺到了什麽,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金光,將氣血內斂,處於緊繃之態。


    “被發現了?”


    張炎咂舌,連忙將靈覺收斂。


    五品武夫的氣機感應竟如此敏銳?


    看來還是有些托大了。


    張炎將靈覺朝其他方向延伸而去,繞過人群,進入遠處的街道,在抵達一駕馬車時,卻忽然感應到一縷無比正統的玄門清氣。


    是玄清子。


    他此刻正在車廂內打坐。


    在他麵前,是五個貼有符籙的大陶罐,正是那“五煞鎖魂陣”!


    玄清子突然睜眼!


    拂塵一掃,頓時一縷清氣附著在張炎的靈覺之上,欲要追溯源頭。


    感應到這一幕的張炎,連忙斬斷靈覺感應,渾身惡寒,要是被他發現了該多尷尬?


    “看來七百年道行,還遠遠不夠,高人太多。”


    張炎暗自歎息。


    與此同時,玄清子單手掐印,眼前浮現一隻由清氣凝成的紙鶴,翩翩然飛出車廂,徑直來到刑場的宋玄岐身旁。


    “宋總旗,貧道方才查覺到有高人出沒,此人靈識極其強大,恐怕來者不善,務必當心!”


    紙鶴浮在宋玄岐耳邊,嘴中傳來玄清子的聲音。


    宋玄岐神情凝重,對著紙鶴低沉道:“道長所言不虛,我剛才氣機感應之下,也察覺到了一縷極為詭異的靈識,此人行蹤飄忽,卻帶給我極強威脅,比這幾日遇到的聞香教高手,要強上一大截。”


    “此行回京,務必謹慎,我已傳訊宗門長輩,暗中護行!”


    “道長大善!”


    傳音結束之後,宋玄岐連忙下令,囑咐麾下小旗官郭怒火速回京,從消災人衙門請高手前來暗中壓陣。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毫不知情。


    張炎心滿意足,隻等和宋玄岐告別後,就能回到義莊了。


    “今晚我要連夜回京,餞行酒就不喝了。”


    宋玄岐來到刑場之外,對著一直等候的朱海光道:“朱大人還是將心思落在實事上吧,朱河縣出了如此驚天大案,可不好糊弄。”


    “本官知曉。”


    朱海光神色萎靡,本打算從消災人嘴中套出一點案件信息,好為接下來做打算,如今看來,又要落空了。


    本來早已疏通關係,隻要撐過今年,就能調職入京,成為一名京官。


    可眼下出了磺山大案,很多事已經不是他能左右。


    大離朝皇權至上,如此矚目的案件,必然驚動了聖上。


    他的生死,隻在乾武帝一念之間。


    若是消災人給他稍微記下一絲誅心之言,冊子呈上去,恐怕就是一命嗚呼。


    “罷了,聽天由命吧!”朱海光暗歎。


    ……


    街道車水馬龍,叫賣聲不絕於耳。


    張炎與宋玄岐並肩而行,卻似乎並無多少話題。


    倒是張炎一路走馬觀花,十分好興致。


    來到這個世界半個多月,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有閑情逛街。


    以往不是收屍,就是在收屍的路上,血腥陰暗之事經曆得多了,也需多浸染一些市井紅塵,沾沾人氣。


    “今夜返京,不知何時能見。”


    宋玄岐提前打開了話匣子,淡然道:“三個月之後,便是父親壽辰,你若是能去,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侯爺大壽,做小輩的,自然要去賀壽了。”


    張炎心跳猛地慢了一拍,如今這世上,西寧侯一家,恐怕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這幾日和宋玄岐相處下來,能感覺到他在處處照拂自己。


    雖然大多是承了西寧侯的意誌,但宋玄岐本身也待他極好,活脫脫一位好大哥。


    “父親交代過我,讓我臨走之前,送你一樣東西。”


    宋玄岐輕輕拍了拍張炎的肩膀,低聲道:“這件東西,是你父親留給你的,讓你好好保管。”


    說完,他便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刃。


    是一把極其普通的短刃,鏽跡斑斑,甚至還有幾道崩口。


    “不是什麽寶物,卻對你我父親有極大意義,當年在戰場上,你爹就是用這把普通的短刀,救了父親的命!”


    “父親這麽多年,一直都小心保存,甚至三年前得知世叔犧牲在北疆,還親自帶人去尋,可惜,屍骨無存。”


    宋玄岐的語氣極為低沉,張炎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情緒。


    他一把接過短刃,咬緊牙關,揉了揉通紅的眼眶,深吸一口氣,才將心頭鬱結一掃而空。


    “大哥,來日方長,多謝這段時間的照顧。”張炎低沉道。


    這是他第一次稱呼宋玄岐為大哥,幾乎沒有任何滯澀之感,隻覺得心念通暢,他似乎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找到了某種東西。


    他知道,是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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