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和汪格在小書房裏說話的時候,寧德長公主、陸老夫人正和竇昭在花廳後麵的暖閣裏說話。


    “當年,老國公爺的意思原是讓你公公主事,你婆婆在一旁扶佐。可出了廣恩伯的事之後,你婆婆為你公公在老國爺麵前求情,你公公卻覺得你婆婆和老國公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惺惺作態,把他當猴耍,任別人怎麽勸,你公公都扭不過這根筋來。老國公爺這才徹底地死了心,把家業交給了你婆婆。”陸老夫人感慨道,“所以說,你公公糊塗,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了,家裏的人都知道。你如今有了兒子,萬事都要為兒子打算,長輩的事,就睜隻眼閉隻眼好了,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竇昭自從接觸陸老夫人開始,陸老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宋墨和她好,她雖沒有打算放過宋宜春,卻也不想讓陸老夫人擔心,因而含含糊糊地應道:“您放心好了,我們做晚輩的,縱然長輩有什麽不是,也隻會忍著讓著,不會和他老人家一般計較的。”


    陸老夫人笑著點頭,歎道:“話雖是這個理,可也不能讓你們一味的愚孝。”然後和寧德長公主交換了個眼神,“我倒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隻怕不是件小事!


    而且還涉及到宋宜春。


    竇昭心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您老人家盡管吩咐。”


    陸老夫人就道:“我看宋翰年紀不小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我和長公主就想,宮裏的妃嬪眾多,哪家沒兩個待嫁的侄女、外甥女的?不如請了太後娘娘做媒,給宋翰挑個能幹的媳婦兒,他成了親之後分出去單過,也有個主持中饋的人。你的意思如何?”


    竇昭很是驚訝,覺得陸老夫人這次管得有些寬了。


    宋宜春未必會答應讓宋翰成親之後就分出去單過。


    她略一沉思,斟酌道:“我們做哥哥嫂嫂的,惟願他好——他好了,以後也能幫襯侄兒們一把。隻是這一則賜婚的事恐怕由不得我們;二則這要讓二爺成親之後分出去單過……老兒子,大孫子,老倆口的眼珠子。怕就怕國公爺不答應,還以為是我們世子爺容不下二爺,攛著舅老爺們出麵說這樣的話。”


    寧德長公主笑道:“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隻要你覺得好,我就去請太後娘娘賜婚。既然是娶了宮中貴人的親眷為妻,總不好一直看著哥嫂的眼色過日子。自有宮中的貴人做主跟國公爺開這個口。”


    如果能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宋墨現在對宋翰恨之入骨,她知道宋墨不會放過宋翰,可若是像前世似的,非要殺之泄恨,宋墨的名聲也就壞了,倒不如彼此分開,也免得宋翰每天在宋墨的眼前晃悠,像是在時時提醒著宋墨不要忘了殺母之仇似的,宋墨的心情說不定都會好一點。


    至於宋翰會有個強有力的妻族幫扶,竇昭自認為自己的娘家也不差,倒沒有放在心上。


    她起身恭恭敬敬地給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曲膝行了個禮,道:“若是沒有兩位老夫人,我們這委屈也就隻能打碎牙往肚子咽了。”


    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寧德長公主索性和竇昭坦誠布公地道:“你幾個表兄從小被我們拘得緊,是個安生過日子的命,卻不是振興家業的料,以後少不得要硯堂多看顧著些……總不能由著國公爺這麽胡鬧,把家業給敗光了!可你們到底是做子女的,想攔也攔不住。這個惡人,就由我們來做好了。”


    盡管是這樣,竇昭還是很感激,道:“兩位老夫人古道熱腸,我們世子爺定會牢牢記在心上的。”


    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滿意地頷首,去了花廳坐席。


    竇昭自己雖然滿意這樣的安排,卻怕宋墨另有打算,尋思著等會散了席就把這件事跟宋墨通個氣。有小廝急步走了進來,一麵給竇昭行禮,一麵急匆匆地稟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派了內侍賞下給大爺的滿月禮,世子爺讓您去前院謝恩。”


    太子殿下的內侍過來,有宋墨接待;太子妃派來的人,竇昭就得出麵了。


    竇昭忙換了件大紅色的褙子。


    太子妃身邊的內侍已由顧玉陪著進了內院。


    長興侯夫人等一律回避,在花廳裏沒有出來。


    竇昭朝著西麵皇宮的方向曲膝行禮謝了恩,內侍將太子妃賞給元哥的金銀鎖、八寶項圈、衣飾鞋襪等用托盤裝著,傳到了竇昭的手裏,竇昭再傳給了身後的丫鬟。


    一時間,頤誌堂正院的小丫鬟們傾巢出動。


    來喝元哥兒滿月酒的賓客不由都看得目瞪口呆。


    長興侯夫人更是道:“元哥兒可真是投了太子妃的緣,以後長大,定是個有福氣的。”


    竇昭笑著向長興侯夫人道謝,又塞了個大大的封紅給內侍,並吩咐人另整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內侍。


    那內侍卻連連搖手,道:“奴婢是跟著崔公公出來辦事的,我還是跟著崔公公一道好了。”


    崔義俊是太子殿下麵前的第一紅人。那太監把他抬了出來,竇昭也不好勉強,又讓人塞了兩個上等的封紅給那太監。


    那太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不停地向竇昭道謝。


    崔義俊沒有多留,把太子殿下賞的東西交給了宋墨之後,和宋墨寒暄了兩句,就起身告辭了。


    宋墨親自將崔義俊送到了影壁前,竇昭則依規矩將太子和太子妃賞的東西陳設在大廳裏,等到滿月禮過完了,再收回庫房去。


    赤金打造的金麒麟,八寶打造的項圈,大紅刻絲的鬥蓬,在夏日明亮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在座哪家不是鍾鳴鼎食,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可這是太子妃賞的,意義又不一樣。


    眾人抬舉著宋墨和竇昭,交口稱讚了一番,這才重新在小花廳裏坐下。


    絲竹聲中,宴席開始了。


    宋宜春見汪格坐在角落裏和顧玉說得熱鬧,不由得皺眉,悄聲問石祟蘭:“那邊怎麽說?”


    石崇蘭笑道:“你放心好了,他既然敢收我們的銀子,就不怕他賴賬。”


    宋宜春心中微定,這才感覺好了些。


    陸老夫人也在和寧德長公主耳語:“萬一太後娘娘懶得管這閑事怎麽辦?”


    寧德長公主笑道:“先帝生前最寵愛苗太妃,要不是苗太妃所生的皇子夭折了,隻怕這宮裏還有一番折騰。三皇孫滿月禮的時候,我把宋家的事悄悄告訴了石太妃,以她的性子,定會告訴太後娘娘的。等宋墨答應了這件事,我就進宮去為宋翰求親,太後娘娘肯定會為苗太妃家的姑娘賜婚的,你就等著瞧好了。”


    陸老夫人對寧德長公主的手段向來很是佩服,聞言笑容就爬上了眼角眉梢。


    ※※※※※


    晚上,竇昭把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的意思告訴了宋墨。


    宋墨不免有些唏噓:“我父母緣薄,原本深以為憾,不曾想卻遇到了嶽父和陸老夫人、寧德長公主。”


    竇昭忍不住嗔道:“父親的事,你在心裏想想就成了,可不能再誇獎他老人家了,免得他老人家越來越來勁。”


    元哥兒滿月,竇世英除送了些筆墨紙硯、金圈銀鎖之外,還送給元哥兒一個六百畝地的茶園和一座榨油坊,僅這兩處產業,每年就有三四千兩銀子的出息。


    宋墨哈哈直笑,道:“不過是逗嶽父開開心,那些產業我早就和嶽父商量好了,依舊由竇家的管事打理,等元哥要成親的時候,再由嶽父送給元哥好了。這樣嶽父既有了體麵,元哥兒將來也能知道了外祖父待他的好。”


    “你可別忘了英國公府走水的事。”竇昭很頭痛父親這種大手筆撒錢的作派,道,“可別再出這樣的風頭了。”


    “你也太小瞧嶽父了。”宋墨道,“這次給元哥的東西,嶽父隻跟竇家的人打了招呼,並沒有對外嚷嚷。給竇家打招呼,也是怕到時候這件事說不清楚,要不然,連竇家的人嶽父都不會說。”


    竇昭沉吟道:“竇明知道嗎?”


    “魏家送了禮過來,並沒有來人。”宋墨很高興魏家和他翻臉,壓抑著心底的痛快道,“嶽父說,他會派人去跟竇明說一聲的。”


    現在說清楚了,也免得以後竇明胡攪蠻纏。


    竇昭麵色大霽。


    宋墨卻懶得和竇昭討論魏家的事,把宋宜春托了石祟蘭探皇上的口風,想讓宋翰尚公主的事告訴了竇昭,並道:“賜婚的事,越早定下來越好。你才剛出月子,車轎勞頓,小心傷了身子骨,明天還是我親自去趟陸府給兩位老夫人道謝吧!”


    竇昭親自照顧孩子,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嫌不夠,自然不會反對,連夜讓人給宋墨準備了禮物,次日用過早膳,就送宋墨出了門。


    用過午膳,寧德長公主就遞了牌子進宮。


    隔天,太後娘娘就召見了寧德長公主,並留寧德長公主在宮裏用了午膳。


    皇後娘娘聽說寧德長公主進了宮,本想去慈寧宮看看的,卻被皇上叫去了乾清宮。


    “景宜和景福的婚事都還沒有著落嗎?”皇上放下正在看的奏折問皇後,“硯堂如今都做了父親,她們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要不是宋宜春,宋硯堂早就是他女婿了。


    不過,他也算乖巧,這次主動提出讓次子尚公主,不管成不成,總算是服了軟,皇上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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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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