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京城以西的西苑鳳儀殿裏,皇後端坐在暖閣的羅漢床上,細細地撫著馬麵裙上繡著的鸞鳳,表情顯得有些肅穆。


    沒想到宋同春會為宋墨掩飾。


    如果不是宋同春,汪淵和宋墨怎能如此輕易地過關?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太大意了,沒有把宋同春這種小人物放在眼裏。


    可見關鍵的時候,這些小人物也能影響大局。


    她端起茶盅,慢慢地呷了一口。


    想當初,老英國公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沒本事的,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孫子身上,千挑萬選,為宋宜春娶了蔣蕙蓀為妻。自己也因此從來沒有把宋宜春放在眼中。可宋宜春到底是宋墨的父親,既然宋同春那種小人物都能壞了自己的事,宋宜春不可能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她溫聲吩咐身邊的女官:“叫了小順子進來。”


    宋家的事,得讓史川好好地查查才行。


    她現在既然明麵上動不了宋墨,那就隻能暗中行事了。


    想到這些,她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愉悅的表情,問身邊的宮女:“遼王爺的壽禮到了嗎?”


    宮女低眉順眼地道:“已經到了。”


    “皇上在幹什麽?”


    “在清風閣和淮南王喝酒呢!”


    她想了想,道:“如果皇上今天晚上過來,你們就趕在皇上來之前把遼王爺的壽禮送過來。”


    宮女恭敬地應“是”,退了下去。


    等到掌燈時分,清風閣那邊傳來消息,皇上往鳳儀殿來了。


    皇後打發了身邊的人,把遼王爺送給皇上做壽禮的一件丁香色五彩龍拱壽直裰抱在懷裏無聲地哭了起來。


    皇上見有些頭痛地道:“你這是幹什麽?”


    “沒,沒什麽!”皇後忙擦了眼角的淚水,把衣裳放到了一旁,接過宮女捧的茶奉給了皇上。


    “還說沒什麽?”皇上將茶盅放到了一旁的炕幾上,道,“你在朕身邊快三十年了,如今又母儀天下,有什麽話不能對朕說的?”


    “真的沒什麽。”皇後不好意思地笑道,“臣妾聽說遼王爺的壽禮到了,怕這孩子魯莽大意,失了禮數,就讓他們先抬過來給臣妾看看……他走的時候,才十七歲,剛剛娶了親,如今長子都已經五歲了,臣妾一時沒忍住……”


    皇上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拉著皇後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不無歉意地道:“幾個孩子裏,遼王不僅長得最像朕,而且性格也最像朕,不僅果敢剛毅,而且豪爽大度……可儲君卻是國之根本,亂不得……所以朕才把遼地分封給他……太子為人寬厚,以後太子登基,必定不會虧待他。他偏居一隅,必然可以逍遙自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後橫他一眼,嗔道:“皇上這麽說,臣妾覺得很委屈!您也說了,臣妾在您身邊快三十年了,臣妾是怎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臣妾為皇上打理後宮,管束宮妃,教養皇子,不敢說有功,可也兢兢業業但求無過。但臣妾有時候心也會偏一點,想念自己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兒子,您總不能讓臣妾連這點念想也不能有吧?那不是人,那是廟裏的泥塑!可恨臣妾還沒有修煉到那個地步!”


    皇上嗬嗬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皇後,大事上從不糊塗,但偶爾也會自私一下。


    他和她在一起,沒有那些頌揚,覺得很是自在。


    “是朕不好!”他安撫著皇後,“等遼王生辰的時候,朕一定好好地賞他。”


    “賞他就不必了。”皇後笑道,“皇上要是能讓他帶著兩個孫子回宮給臣妾看看,臣妾死都可以瞑目了。”


    她的話音一落,皇上一愣,她也好像察覺失言了般的一愣。


    “看我,越說越離譜了,您就當沒聽見好了。”她忙道,“您這是從哪裏來?臣妾還以為您今天會歇在劉婕妤那裏?您用過晚膳了沒有?臣妾這裏今天做了鴨子肉粥,最清火不過,要不要給您盛一碗……”


    西苑的避暑行宮不像禁宮有那麽多的規矩,皇後帶了好幾個廚子過來,天天換著花樣做吃的。


    皇上拉了皇後的手,低聲道:“你容朕仔細想想……”


    打斷了皇後的話。


    皇後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


    她哽咽道:“您在,他還能回趟京都,若是太子登基……”


    做為就藩的皇弟,錦衣衛時刻盯著呢!


    “朕知道,”皇上的情緒顯得有些失落,“朕知道……”


    ※※※※※


    萬壽節,不僅諸位皇子和王公貴戚,各行省也送來了賀禮。其中七皇子送的一座十二扇的萬壽玻璃屏風高一丈,展開後有二丈有餘,拔了頭籌。


    皇上很高興,賞了他三壇梨花白。


    他彩衣娛親,嚷著賞賜太少,要皇上把乾清宮書房裏的那本《法華經》送給他。


    經書是勸人向善的東西,皇上自然是欣然應允。


    其他的幾位皇子趁機起哄,逗皇上開心,也有讓氣氛更熱鬧的意思。


    一時間大殿裏鬧哄哄的。


    皇後由內侍女官宮女簇擁著從西殿走了過來。


    眾人紛紛給皇後娘娘行禮。


    皇後忙笑道:“我這就走,你們繼續。”


    大家哄堂大笑。


    自有瞅著這機會在皇上麵前湊趣的。


    皇後就朝著宋宜春笑著點了點頭。


    宋宜春忙上前行禮。


    皇後笑道:“我看見硯堂了,怎麽沒見天恩?”


    宋宜春立刻朝百無聊賴地站在牆角發呆的宋翰使著眼色。


    宋翰小跑過來,跪下來給皇後磕頭。


    皇後受了他的大禮。


    待他站起來,又笑吟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對宋宜春道:“是個齊整的好孩子。”然後歎了口氣,“自蔣夫人不在了,也沒人帶他們進宮了。女大十八變,這男子何嚐不是如此?這要不是你引薦,我都不認識了。”又道,“他現在在哪裏當差呢?”


    宋宜春福至心靈,苦著臉道:“還賦閑在家呢!”隨後道,“承蒙太後娘娘抬愛,去年幫這小子找了門好親事,今年臣讓他分府單過了,卻因為一直沒有合適的差事,就這樣閑在了家裏,真是愁死人了。”


    皇後笑道:“你想要謀個怎樣的差事?”


    宋宜春笑道:“金吾衛和錦衣衛是最好,可惜老大在金吾衛,又督管著五城兵馬司,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在旗手衛、神機營和五軍營裏候缺了。他的性子好,臣怕離家太遠,被人欺負。”


    宋翰聽了,配合著做出了一副靦腆的樣子。


    皇後笑著點頭,道:“蔣夫人和我情同手足,她的孩子,自然就和我的子侄一樣。這件事,我會幫著留心的。”


    宋宜春和宋翰大喜,謝了又謝。


    沒幾日,皇後就給宋翰謀了個錦衣衛總旗的職位。


    宋宜春和宋翰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訂製官服、打點上峰、拜訪故舊……宋宜春親自帶著宋翰走了一圈。


    陳嘉知道宋翰來了錦衣衛,來見宋墨:“我要不要請宋翰到家吃個飯?”


    宋翰未必知道陳嘉是知情者。


    宋墨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笑道:“若是他願意去你那裏做客,最好不過了。”


    陳嘉會意,宋翰到錦衣衛當差的第二天就去拜訪了宋翰,不僅送上了價值不菲的禮品,還邀請他到家裏做客,態度十分的殷勤。


    宋翰知道他是宋墨的人,忍不住露出諷刺之色來:“不敢當!您可是英國公府的表姑爺,錦衣衛的同知!”


    陳嘉諂媚地笑道:“一表三千裏,怎比得上您是英國公府正正經經的二爺?又是皇後娘娘親自推薦的,您這樣說,可真是折煞我了!”


    這就是宋墨給蔣琰選的丈夫!


    有奶便是娘的東西!


    宋墨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宋翰心情大好。


    還是皇後娘娘這張牌好使啊!


    如果宋墨看到陳嘉這樣巴結自己,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他隻要想想就覺得興奮。


    “行啊!”宋翰大方地道,“你定個日子,我一定到。”


    “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如何?”陳嘉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宋翰點頭應了。


    第二天,陳嘉不僅請了戲子唱戲,妓女陪酒,而且還請了幾個慣會溜須拍馬的錦衣衛同僚。


    佳釀,美女,還有不絕於耳的奉承話,宋翰覺得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他不知不覺地喝得有點多了,道:“我那阿琰表妹呢?表哥來了,怎麽也不見她來陪個酒?”


    陳嘉的幾個同僚不由得麵麵相覷,都停下了筷子。


    讓正經的太太和戲子、妓女一塊兒陪酒,那成什麽了?


    陳嘉卻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笑道:“您有所不知,我太太多半的時候都住在世子爺給她陪嫁的田莊裏,由她從英國公府帶過來的丫鬟婆子服侍著。要不,我派人去接了她回來?”


    宋翰聽著酒醒了一半,強笑道:“不用這麽麻煩了,下次好了。”


    陳嘉聞言笑了笑,給宋翰又斟了一杯酒。


    請來陪宋翰的同僚們也回過神來,紛紛舉杯給宋翰敬酒。


    陳嘉腳下的一塊方磚碎成了好幾塊。


    宋翰猶不自知,喝了個酩酊大醉,揣著陳嘉送給他的一千兩銀票回了四條胡同。


    苗安素打了水服侍他梳洗,他卻拉著苗安素要她和柳紅一起服侍他。苗安素氣得發抖,一路哭著跑去了東廂房,一夜沒有回正房的內室。


    宋翰則乘著酒興拉著柳紅和季紅在內室胡鬧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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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們,這章也是半夜寫的,用了定時發布。


    現在人都要分成兩半了,全憑大家一直以來的對我的厚愛支撐著。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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