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宮宴上沒人說什麽,可等到初一的大朝賀,長興侯夫人就忍不住把竇昭拉到了一邊,問起了宋翰的事:“……真的假的?”


    宋墨早就下了決心和宋翰撇清關係,甚至不惜借了陸家名頭,竇昭被人問起來的時候,也就沒有了什麽榮辱與共的羞恥感,可她也不好很直白地承認確有其事,別人聽了不免會誤會她在幸災樂禍似的。


    她做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唉!”長興侯夫人立刻明白過來,安慰她,“誰家沒一兩個不成氣的東西?你也別放在心上。世子的為人我們都看在眼裏,斷不會混淆黑白的。”


    竇昭感激地道謝。


    但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參加大朝賀的內外命婦們都知道了這件事。


    她們看竇昭的眼神中或是透著幾分同情,或是透著幾分好奇,一時間,竇昭成了全場關注的焦點。


    竇昭不由暗暗叫苦。


    她雖有讓長興侯夫人幫著傳話的意思,可長興侯夫人這嘴也太快了些。


    竇昭佯裝不知道的模樣。


    太子妃看了就忍不住歎氣,招了她到身邊說話:“有些日子沒看見翮哥兒了,他可長高了?這幾天天氣冷,我沒敢讓三皇孫出門,可他卻是個坐不住的,鬧騰起來沒完沒了,你們家翮哥兒這些日子都玩些什麽呢?”


    竇昭笑著一一回答。


    太子妃的抬舉,讓殿中眾人看她的神色就平添了幾分熱情,讓竇昭好好地經曆了一番人情冷暖。


    待到朝賀散了,她聽到有婦人小聲地議論:“……又沒有正妻,怎麽就和府裏的爺們勾搭上了?蔣夫人去世這麽多年了,那英國公府也沒有續弦,難道是身本違和,有些力不從心?”


    大家的想像力可真豐富啊!


    竇昭強忍著才沒有“撲哧”一聲地笑出來,可還是忍不住回頭朝著說話的婦人瞥了一眼。


    兩個婦人感覺到她的目光,不安地縮了縮肩膀,快步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直到回到家中,竇昭一想起那兩位婦人的表情就會忍不住地笑起來。


    這可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啊!


    等到過了二月初二龍抬頭,連顧玉都聽說了這個謠言。他跑來問宋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宋墨這才知道話被傳成了這個樣子。


    他不免有些張口結舌。


    還好小廝進來稟報“靜安寺胡同的舅爺過來了”,才解了宋墨的圍。


    顧玉不免有些奇怪:“他不是要參加會試嗎?眼看著沒幾天就是考期了,他不在家裏呆著,跑到你這裏來做什麽?”


    宋墨也有些不解,吩咐小廝請竇德昌到書房來。


    不一會,竇德昌走了進來。


    他滿臉怒容,一言不發,坐下來咕嚕嚕地喝了盞茶。


    宋墨和顧玉麵麵相覷,隻見竇德昌把茶盅一推,挑了眉道:“魏廷瑜那個人模狗樣的東西,竟然在外麵養女人!”


    大年初三走嶽家,魏廷瑜借口竇明身體不適,禮到人未到。等到正月十六祖母請他們去吃湯圓,魏廷瑜夫妻依舊沒有出現。竇世英有些不快,祖母卻是個心寬的,隻當是魏廷瑜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勸竇世英:“人和人之間是要講緣分的。你看壽姑,她從小就親我,可我也不過在她小的時候去見過她幾麵。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就不要為這些事傷神了。”


    竇世英不怨明姐兒,卻怨上了魏廷瑜,私下對竇昭道:“堂前教子,枕邊教妻。魏廷瑜比明姐兒大好幾歲,當初他能勾引著明姐兒不顧一切地嫁給他,現在怎麽就不知道教教明姐要孝順長輩?”


    竇昭不知道如何斷這公案,隻有不作聲。


    現在看來,卻是另有乾坤。


    宋墨心中一轉,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玉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立刻支了耳朵聽。


    竇德昌知道顧玉和宋墨情同手足,又喜歡顧玉行事爽朗,直言道:“五妹妹一直沒有露麵,父親很是擔心,前些日子一直盯著我的功課,這兩天看著要會試了,就收了功課,讓我休息休息,囑咐我去趟濟寧侯府,看看五妹妹。誰知道濟寧侯府卻亂成了一鍋粥,太夫人臥病不起,五妹妹又是罵又是鬧的,闔府的丫鬟小廝避之不及——原來那魏廷珍借口五妹妹膝下空虛,年前送了兩個丫鬟給魏廷瑜做通房,五妹妹不喜魏廷珍插手濟寧侯府的事,那兩個丫鬟前腳被送進門,她後腳就把人給賣了。這下子惹惱了魏廷珍。她索性從揚州買了兩個瘦馬回來,安置在離景國公府不遠的一處宅子裏,魏廷瑜說的是去了景國公府串門,實際上是在那宅子裏玩耍。五妹妹知道後就和魏廷瑜打了起來,把魏廷瑜的臉給抓花了,魏廷瑜羞於出門,過年的時候就躲在了外室那裏,五妹妹就帶了人過去捉奸,不曾想那魏廷瑜提前得了消息,竟然帶著那兩個瘦馬躲了起來。五妹妹找不到人,隻好在家裏撒潑。你說,這件事我怎麽跟父親說好?”


    顧玉聽得兩眼發光。


    他一直就看魏廷瑜不順眼了,要不是礙著宋墨,他早就收拾魏廷瑜了。


    “天賜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擼了衣袖,“魏廷瑜一個破落戶,這幾年仗著竇家的陪嫁吃飽穿暖了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我們去教訓他一頓。”


    “這沒你什麽事!”宋墨眉頭緊鎖,喝斥著顧玉,“你好生地給我呆在這裏。”


    照理,這件事竇昭出麵最好,可他實在不希望竇昭和魏廷瑜扯上什麽關係,更不要說去為魏廷瑜倆口子勸和了。


    他想了想,道:“這件事我來跟嶽父說,你就一心一意地準備會試好了。”


    竇德昌來找宋墨也是此意,此時見宋墨接了手,不由得鬆了口氣,和顧玉數落起魏廷瑜的不是來。


    宋墨忍不住心裏一陣舒坦,把這件事告訴了竇昭。


    竇昭很是驚訝。


    魏廷珍前世就喜歡對娘家的事指手畫腳的,卻也沒有往魏廷瑜屋裏塞過女人理;魏廷瑜前世不問稼穡,自命風流,可也沒有不尊重過嫡妻。


    再好的日子,給竇明都會過糟糕了。


    她不由搖頭,問宋墨:“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


    “一個巴掌拍不響!”宋墨冷酷地道,“我想勸嶽父別管這件事了——不癡不聾,不做翁姑!他們又不是小孩子,我們總不能管頭管腳地管他們一輩子。更不能因為這件事,耽擱了子賢的大事。”


    這樣最好!


    他們自己種的因,結的果,叫他們自己咽去。


    竇昭頷首。


    宋墨隔天下了衙先去了靜安寺胡同。


    竇世英聽了很是難過,卻不得不承認宋墨的話有道理。


    他拉了宋墨喝酒。


    竇德昌作陪。


    有小廝跑了進來,道:“新東舉子鄔善拜見十二爺!”


    竇世英聽著“哎呀”一聲笑了起來,頗有些興奮地道:“這小家夥,我有些年頭沒見到,沒想他竟然會來靜安寺胡同拜訪!他應該也是來參加今年春闈的。快請他進來。”他說完,扭頭向宋墨解釋兩家的關係,至於當年的恩怨,一是他不太清楚,二是他覺得都是些內宅婦人引起的誤會,倒沒有放在心上,就更不會告訴宋墨了。


    宋墨見鄔善沉穩儒雅,談吐謙和,知道他是竇家的四姑爺之後,看他的目光就透著幾分審視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他心裏直打鼓,出了靜安寺胡同就吩咐武夷:“讓杜唯幫我好好地查查這個叫鄔善的!”


    武夷恭聲應“喏”。


    可查來查去,鄔善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卻傳來了鄔善和竇德昌、匡卓然同中進士的消息。


    竇世英喜出望外,和竇世橫一起把竇德昌拘在家裏讀書,準備庶吉士的甄選。


    待到四月,庶吉士的名單出來,竇德昌和鄔善都榜上有名,匡卓然卻落選了。


    可他並不沮喪,欣然帶了禮物來謝謝宋墨:“如果不是伯彥和世子爺,我匡家早就家破人亡了,哪還有我匡卓然的今天?”


    宋墨覺得他太客氣了,兩人寒暄了半天,等竇昭收拾好了,一起去了靜安寺胡同。


    今天靜安寺胡同設家宴慶祝竇德昌進了庶吉士館,竇世樞、竇世橫、竇文昌、竇博昌、竇濟昌和竇啟俊等都到了,非常的熱鬧。


    元哥兒聲音清脆地叮囑竇世英:“外祖父,您不許喝酒。我娘說,喝酒傷身!”


    眾人哄堂大笑。


    竇世樞則抱了元哥,大讚道:“小小年紀說話就如此清楚,真是不簡單。”


    竇世英十分的得意,對竇德昌道:“我聽說翰林院杜學士家的幼女和你年紀相仿,等過幾天我去找杜學士喝酒去。”


    大家都笑了起來。


    竇德昌卻臉色發白,落荒而逃。


    眾人還以為他這是害羞,宋墨卻想起了竇昭的話,酒杯端在唇邊半晌才輕輕地呷了一口。


    晚膳的時候,鄔善過來了。


    冤家宜解不宜結。他如今是新晉進士,願意主動親近竇家,知道當年之事的人閉口不提,不知道的隻當是這幾年他要閉門讀書,和竇家走得遠了些,依舊笑嗬嗬地熱情招待他。


    他卻被竇德昌拉去了自己的書房。


    大家也不以為忤,由著他們去說貼己話。


    書房裏的話題就漸漸地轉到了這幾年金榜題名的年輕士子上來。


    竇世樞道:“算來算去,還是紀見明最耀眼。他前幾天去了詹士府,做了東宮屬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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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們,送上今天的更新。


    ps:這個月就會結文了,想想就覺得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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