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異打過來的視頻，林迦沒接。
接起來的話，剛剛吳女士的問題，她大概率會又聽一遍。
她改成語音通話，理由也能理解：
“怕看到你的臉，會更想你！”
這句話放到以前，林迦是怎麽也想不到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但現在就這麽脫口而出，想都不用想。
隻不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裏已經少了一份自由和爛漫，不再閃著光，漆黑的夜色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罩在她的四周，悶的她快要喘不上氣。
“聲音怎麽了？”對方並未有想象中的開心，沉默半晌後問她。
“好像受了點涼。”為了讓他相信，林迦倒吸了口冷氣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忙完？”
裴異去北城具體做什麽沒說，她也沒問。
隻說家裏有點事，還有跟付教授那個項目有關的事一起處理掉。
“快了，最遲下周三。”
“哦。”
“多穿點衣服。”他交代。
換季容易著涼感冒。
隻是這溫度一日比一日高，她這個時候受涼也不太說得過去。
好在裴異沒追根究底，他聲音聽起來比她好不到哪裏去，低沉微啞，比她更像感冒的前兆。
“你也是。”林迦吸了口氣：“好好吃飯。”
兩人沒聊太久。
林迦急著掛斷，隻說自己太困了想睡。
其實那會兒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人在無助絕望的時候，聽到喜歡的人的聲音，所有脆弱都會被放大。
林迦一個人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夜晚的寒氣把她的手凍得快沒知覺了才進屋。
-
周六上午林迦請了半天假。
她這幾天整理了一些國內外幾例癌症轉移手術治愈的病例，約了吳心蓮的主治醫生王醫生。
王醫生為人親善。
那天她離開醫院之際，他給她希望和安慰，還讓她有事聯係她。
不過不湊巧。
她前腳剛到醫院，後腳王醫生就被急診臨時喊過去。
林迦坐在醫院花園長椅上等。
這個點，陽光正盛，暖融融的，不少病人在護工或是家人的攙扶下在外麵散步曬太陽。
林迦選的是一個角落的位置，沒太多人。
她閉眼仰臉感受陽光，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小姑娘，這兒我能坐嗎？”
林迦驚醒過來，連忙往旁邊讓了讓：“可以的！”
同她說話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穿著藍白條相間病號服的老奶奶，看起來該有七十往上的年紀。
“身體不舒服啊？”老奶奶坐下後，看一眼旁邊的林迦，溫和問道。
林迦搖頭：“不是。”
“還在上學吧？”
“嗯。”
“多大了？”
“十九。”
她問她答。
話輕字少。
見她不願多說，老奶奶笑著沒再問。
不遠處傳來醫患的笑談、還有病患小朋友的嬉鬧聲。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周六，這裏其樂融融的不像是每天上演著生死離別的地方。
安靜坐了片刻之後，老奶奶才又忽然開口：“我孫女要是活著，應該也跟你差不多的年紀了。”
聞言，林迦一怔。
呼吸有片刻的凝滯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您孫女她，怎麽了？”
“血癌，七歲那年就沒了。”
“七歲。”老奶奶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神色哀傷：“也就那樣的年紀，人就沒了。”
林迦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白發人送黑發人，單是想想，就是讓人窒息的痛。
老太太眼底流露出來的悲傷，讓林迦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十多年了，我都還經常夢見她。”
回憶起跟孫女的歲月，老奶奶眼底變得柔和起來：“愛穿小裙子，特別是粉色的，家裏櫥櫃裏全是粉色的蓬蓬裙，從小就愛當公主，老是讓我給她買亮晶晶的發夾，還有水晶小涼鞋。”
“那會兒一雙小涼鞋要幾十塊呢，我嫌貴，都沒給她買，後來……”
“後來，她就再沒機會穿了。”
老奶奶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
林迦從包裏拿了紙巾遞給她，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蒼白。
“我也是罪有應得。”接過紙巾的老奶奶忽然來這麽一句。
林迦一頓，輕聲道：“您不要這麽說，這個病跟您沒關係。”
“有關係。”老奶奶抹了把淚低訴：“我兒媳婦說我這家族裏有癌症基因，我自己親媽就是癌症去世的，我兒子之前也得過結腸癌，他是發現的早，治好了，結果到了我那乖孫女，又成了血癌……”
她絮絮叨叨。
而林迦的心，聞言狠狠往下沉。
老奶奶沒注意她的神色，繼續道：“我兒媳婦怪我，把子孫的運氣都吸到自己身上了，害她年紀輕輕就失去了女兒……”
“我的孫女，她才七歲。”
-
見完王醫生正好到了飯點。
林迦不餓。
她直接從醫院坐上去公司的公交。
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走走停停，她坐在窗邊的位置，有太陽曬到她的臉上，暖融融的光讓人昏昏欲睡。
但林迦睡不著。
腦海裏麵一遍一遍反複循環著那位奶奶的話。
癌症，基因，遺傳。
如果不是她提及。
林迦差點都忘了，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也是因為癌症去世的。
她對外婆的記憶不太多，隻知道是個特別慈善特別愛笑的老人，夏天的時候，喜歡搖著蒲扇，走到門口的石橋上納涼，跟人家聊天。
她還在外婆家門前那條河裏坐過搖櫓船，船夫邊搖櫓邊唱當地很有名的民謠，歌聲爽朗悠揚，隨著那水上漾開的波紋，久久揮散不去。
外婆離開後，她就沒再去過那個小鎮。
媽媽也沒再回去那個她曾經自己的家。
林迦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靜。
到公司樓下後，去便利店買了個飯團，讓店員幫忙加熱之後再店裏麵吃完才上去的。
由於上午落下了不少工作，下午林迦加班到晚上九點才算是把今天的活給幹完。
周六，加班的人明顯少了，到最後就剩她一個的格子間亮著燈。
林迦獨自在工位上坐了會兒，這才發現從中午吃完一個飯團後，她沒吃一口東西，除了一杯水。
接起來的話，剛剛吳女士的問題，她大概率會又聽一遍。
她改成語音通話，理由也能理解：
“怕看到你的臉，會更想你！”
這句話放到以前，林迦是怎麽也想不到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但現在就這麽脫口而出，想都不用想。
隻不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裏已經少了一份自由和爛漫，不再閃著光，漆黑的夜色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罩在她的四周，悶的她快要喘不上氣。
“聲音怎麽了？”對方並未有想象中的開心，沉默半晌後問她。
“好像受了點涼。”為了讓他相信，林迦倒吸了口冷氣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忙完？”
裴異去北城具體做什麽沒說，她也沒問。
隻說家裏有點事，還有跟付教授那個項目有關的事一起處理掉。
“快了，最遲下周三。”
“哦。”
“多穿點衣服。”他交代。
換季容易著涼感冒。
隻是這溫度一日比一日高，她這個時候受涼也不太說得過去。
好在裴異沒追根究底，他聲音聽起來比她好不到哪裏去，低沉微啞，比她更像感冒的前兆。
“你也是。”林迦吸了口氣：“好好吃飯。”
兩人沒聊太久。
林迦急著掛斷，隻說自己太困了想睡。
其實那會兒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人在無助絕望的時候，聽到喜歡的人的聲音，所有脆弱都會被放大。
林迦一個人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夜晚的寒氣把她的手凍得快沒知覺了才進屋。
-
周六上午林迦請了半天假。
她這幾天整理了一些國內外幾例癌症轉移手術治愈的病例，約了吳心蓮的主治醫生王醫生。
王醫生為人親善。
那天她離開醫院之際，他給她希望和安慰，還讓她有事聯係她。
不過不湊巧。
她前腳剛到醫院，後腳王醫生就被急診臨時喊過去。
林迦坐在醫院花園長椅上等。
這個點，陽光正盛，暖融融的，不少病人在護工或是家人的攙扶下在外麵散步曬太陽。
林迦選的是一個角落的位置，沒太多人。
她閉眼仰臉感受陽光，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小姑娘，這兒我能坐嗎？”
林迦驚醒過來，連忙往旁邊讓了讓：“可以的！”
同她說話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穿著藍白條相間病號服的老奶奶，看起來該有七十往上的年紀。
“身體不舒服啊？”老奶奶坐下後，看一眼旁邊的林迦，溫和問道。
林迦搖頭：“不是。”
“還在上學吧？”
“嗯。”
“多大了？”
“十九。”
她問她答。
話輕字少。
見她不願多說，老奶奶笑著沒再問。
不遠處傳來醫患的笑談、還有病患小朋友的嬉鬧聲。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周六，這裏其樂融融的不像是每天上演著生死離別的地方。
安靜坐了片刻之後，老奶奶才又忽然開口：“我孫女要是活著，應該也跟你差不多的年紀了。”
聞言，林迦一怔。
呼吸有片刻的凝滯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您孫女她，怎麽了？”
“血癌，七歲那年就沒了。”
“七歲。”老奶奶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神色哀傷：“也就那樣的年紀，人就沒了。”
林迦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白發人送黑發人，單是想想，就是讓人窒息的痛。
老太太眼底流露出來的悲傷，讓林迦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十多年了，我都還經常夢見她。”
回憶起跟孫女的歲月，老奶奶眼底變得柔和起來：“愛穿小裙子，特別是粉色的，家裏櫥櫃裏全是粉色的蓬蓬裙，從小就愛當公主，老是讓我給她買亮晶晶的發夾，還有水晶小涼鞋。”
“那會兒一雙小涼鞋要幾十塊呢，我嫌貴，都沒給她買，後來……”
“後來，她就再沒機會穿了。”
老奶奶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
林迦從包裏拿了紙巾遞給她，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蒼白。
“我也是罪有應得。”接過紙巾的老奶奶忽然來這麽一句。
林迦一頓，輕聲道：“您不要這麽說，這個病跟您沒關係。”
“有關係。”老奶奶抹了把淚低訴：“我兒媳婦說我這家族裏有癌症基因，我自己親媽就是癌症去世的，我兒子之前也得過結腸癌，他是發現的早，治好了，結果到了我那乖孫女，又成了血癌……”
她絮絮叨叨。
而林迦的心，聞言狠狠往下沉。
老奶奶沒注意她的神色，繼續道：“我兒媳婦怪我，把子孫的運氣都吸到自己身上了，害她年紀輕輕就失去了女兒……”
“我的孫女，她才七歲。”
-
見完王醫生正好到了飯點。
林迦不餓。
她直接從醫院坐上去公司的公交。
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走走停停，她坐在窗邊的位置，有太陽曬到她的臉上，暖融融的光讓人昏昏欲睡。
但林迦睡不著。
腦海裏麵一遍一遍反複循環著那位奶奶的話。
癌症，基因，遺傳。
如果不是她提及。
林迦差點都忘了，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也是因為癌症去世的。
她對外婆的記憶不太多，隻知道是個特別慈善特別愛笑的老人，夏天的時候，喜歡搖著蒲扇，走到門口的石橋上納涼，跟人家聊天。
她還在外婆家門前那條河裏坐過搖櫓船，船夫邊搖櫓邊唱當地很有名的民謠，歌聲爽朗悠揚，隨著那水上漾開的波紋，久久揮散不去。
外婆離開後，她就沒再去過那個小鎮。
媽媽也沒再回去那個她曾經自己的家。
林迦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靜。
到公司樓下後，去便利店買了個飯團，讓店員幫忙加熱之後再店裏麵吃完才上去的。
由於上午落下了不少工作，下午林迦加班到晚上九點才算是把今天的活給幹完。
周六，加班的人明顯少了，到最後就剩她一個的格子間亮著燈。
林迦獨自在工位上坐了會兒，這才發現從中午吃完一個飯團後，她沒吃一口東西，除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