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不過是在夏侯虞腦海裏一閃而過,就被她否定了。


    阿褐對他從前的事諱莫如深,她隻當孩子受了傷害,不願意提起,也沒有多問,此時想起來,她壓根不知道阿褐是哪裏的人?此時在哪裏?又能去哪裏找?


    看樣子她隻能把人再撿回來一次了!


    夏侯虞苦笑,隻能把這心思壓下來,和範氏寒暄:“夫人請坐!不知近日夫人身體可好?大將軍身體可好?”


    範氏笑著應“好”,眉宇間卻透著幾分冷淡和倨傲。


    夏侯虞不以為意。


    範氏這樣與其說是性格不好,還不如說是因為盧淵位高權重,被寵壞了。


    她笑著問候了柳氏和叔父武陵王後,大家分主次尊卑坐下。


    柳氏是個相貌尋常的婦人,出身卻很是顯赫,祖上食二千石以上的大臣占據了好幾頁族譜。也許因為如此,武陵王對她敬重有加,卻並不親昵。在柳氏生下嫡長子的第二年就開始納妾,如今家中的妾室通房數也數不清,庶出的子女有七、八個。


    她恭敬地應著夏侯虞的話,主動問起夏侯虞請她進宮的用意。


    這原是夏侯虞和柳氏商量好了的,可此時的夏侯虞卻改變了主意。


    她沒有像記憶中那樣委婉地試探盧淵的意思,而是直接說起了天子的婚事:“……大將軍對天子有拱衛之功,武陵王是和先帝一母同胞的叔父,崔夫人更不用說了,是我們舅母。我思來想去,這件事都得請眾位進宮一趟。不過,天子娶婦關係國本,馬虎大意不得。我決定上巳節時在顯陽宮設宴,邀約各家適齡的女眷出席,到時候還請三位夫人幫忙看看哪家的娘子最合適。”


    說起來,她這可都是向盧淵學的。


    她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相信盧淵很快就會有更深的體會了。


    範氏愕然。


    這是在商量嗎?


    這分明是在告知——不管她們同不同意,她夏侯虞反正已經拿定了主意,你們不來,就是不給我麵子。


    從前的長公主可不是這樣的。


    她頂會看人眼色,行事委婉含蓄,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強勢而又直接?


    範氏蹙了蹙眉,仔細地打量著夏侯虞。


    夏侯虞穿著件朱色鳳鳥鳧鴨紋的襦裙,烏黑的青絲高高綰起,金光燦燦的鳳口中銜著血紅色寶石垂落在她膚光如雪的臉旁,長眉入鬢,鳳目璨璨,竟然比那寶石還要明亮幾分,平日裏就算是掩飾也無法隱藏的稚氣此時不見了蹤影,反而神色懾人,氣勢淩人,隨意的坐在那裏,卻如匣中藏劍,一言不合,就會利劍出鞘,鋒芒畢露。


    範氏嚇了一大跳。


    她隻在強權者身上才看到過這樣的自信和自傲。


    夏侯虞一個小姑娘,哪來的底氣?


    就在前幾天,夏侯虞說話行事還帶著幾分青澀,怎麽轉眼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範氏腦海裏閃過蕭桓那看似溫和,目光中卻透著清冷的麵孔。


    不是他!


    蕭桓此時尚且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去管夏侯虞的事?


    難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


    或許是,有人給了她什麽把握?


    範氏凜然,道:“上巳節嗎?會不會倉促些?很多配得上天子的適齡娘子都不在建康城。”她說著,嘴角微彎,似笑非笑的偏著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夏侯虞的眼睛,“或許是長公主已有了人選,隻是想讓天子看看?”


    夏侯虞在心裏冷笑。


    她的確有了人選。


    盧淵何嚐不也有了人選。


    記憶中,盧淵是打算讓自家的侄女做皇後的。


    按理說,盧家也是豪門大族,論門第也算得上是樁良緣,可盧淵為她阿弟選的那位侄女又黑又胖,還脾氣暴烈,曾經傳出過杖斃貼身侍女之事。


    她怎麽會讓這樣的女子成為她的弟婦?


    可惜她之前小瞧了盧淵的無恥,以為她好聲好氣地同盧淵商量,再投李報桃的退讓一步,給了盧淵足夠的好處,盧淵就會放棄幹涉她阿弟的婚事,不曾想盧淵好處收了,手爪子卻依舊抓的牢牢的,在上巳節的時候直接把自家的侄女帶到阿弟麵前,暗示群臣這就是他為當今天子選的新婦,以至於她阿弟又急又氣,差點拂袖而去……


    她一直很自責,覺得阿弟的病逝與這次選妃有很大的關係。


    這一次,她也會選妃。


    也會把選妃的日子定在上巳節。


    卻不會像從前那樣任盧淵拿捏,他想什麽時候甄選就什麽時候甄選?他想選誰就選誰?


    這一次,輪到她讓他措手不及。


    輪到她讓他悔之不及了!


    盧淵加諸於她身上的痛苦悲傷,她都會一一的還給盧淵。


    夏侯虞朝著範氏微微地笑,道,“我看夫人不如先回去問過大將軍的意思,再做決定也不遲。”


    言下之意頗有些諷刺她當不了家,做不得主的意思。


    或許很久都沒有人敢這樣奚落她了,範氏聞言麵色立刻漲得通紅。


    夏侯虞全當沒看見,沒再多看範氏一眼,而是笑盈盈地側身,對柳氏和崔氏客氣地道著:“到時候還要煩請兩位夫人為天子掌掌眼。”


    柳氏和崔氏齊齊欠身,恭順地應諾。


    範氏氣得夠嗆。


    她抿著嘴,拒絕和夏侯虞說話。


    若是從前,夏侯虞顧忌著盧淵,必然會想辦法緩和與範氏的關係,可曾經的人生經驗告訴她,她和盧淵的身份注定了他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不管她如何小心翼翼,盧淵都不會領她的情,她又何必把自己不當數,熱臉去貼盧淵的冷臉呢?


    翻臉就翻臉吧!


    她十年前就累了。


    現在她隻想過得輕鬆一點。


    過得簡單一點。


    夏侯虞吩咐宮女上了瓜果。


    範氏卻起身告辭了。


    夏侯虞淡然地吩咐杜慧送客。


    柳氏窘然,悄聲地勸著夏侯虞:“大將軍素來敬重範氏,我知道你煩她,可也不必放在明麵上。”


    夏侯虞謝過她的好意,卻沒有絲毫反悔之意。


    柳氏歎氣,吃了些水果,喝了兩杯茶,也告辭了。


    夏侯虞親自送她到了門口。


    崔氏卻留到了最後。


    她擔憂地問夏侯虞:“晉陵,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


    決定把從前的徹底廢除,重新開始寫……


    ps:今晚七點還有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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