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芬是個身材高大的白淨胖子,語言風趣,行事……不怎麽靠譜。


    蕭桓和謝丹陽親自到城外去迎接他。


    他下了馬車就笑嘻嘻地拍了拍謝丹陽的肩膀,對蕭桓道:“聽說你們讓盧淵吃了個悶虧?幹得好!我早就想教訓他了!”


    城門外人來人往,雖然淨了場,可誰敢擔保那些守城的士卒中沒有盧家的耳目?


    鄭芬這樣大大咧咧,也太隨意了些。


    好在是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神色一正,說起了夏侯虞:“她現在怎麽樣了?是繼續住在宮裏還是回到了家裏。”


    蕭桓給鄭芬行了個禮,這才道:“原本準備今天出宮的,聽說您今天回來,長公主就推遲了出宮之事,說是陪著您給先帝上過香了之後再出宮。”


    夏侯虞這麽做是有用意的。


    她住在宮裏,鄭芬回來就會去宮裏見她,她正好把鄭芬引薦給夏侯有義,也免得鄭芬遞了折子進宮,要等著尚書台的那些小吏安排。


    鄭芬顯然也明白。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是嫡親的外甥到底不同,鄭家以後恐怕會更落魄了。


    好在他之前給夏侯虞找了門好親事,他沒有辦法庇護她,還有個蕭桓。


    這小子非池中之物,以後肯定會位極人臣,讓夏侯虞一生寢食無憂的。


    “那就先去宮裏給長公主問安。”鄭芬道,重新上了馬車。


    一行人去了鳳陽殿。


    夏侯虞東西都已經收拾好搬了出去,鳳陽殿隻餘桌椅床榻,光禿禿的,連個陳設都沒有,看上去頗為冷清。


    “阿舅!”夏侯虞在鳳陽殿的門口候著鄭芬,上前給鄭芬行禮的時候淚盈於睫。


    前世,她從蕭家搬出來之後,頭兩年她舅父還指望著她能和蕭桓重修舊好,後來看他們實在是沒什麽希望了,對蕭桓也就漸漸的冷淡起來,兩家的關係也越走越遠。


    “好了,好了!”鄭芬以為夏侯虞是因失去了胞弟而傷心難過,悵然地望著她,低聲勸慰道,“出了宮,讓你舅母去陪你住幾天。”


    作為男子,他並不擅長安慰女子。


    夏侯虞也沒有指望她的這個舅父能說出什麽溫人心肺的話來。


    幾個人在鳳陽殿的偏殿坐下,喝了幾口茶,章含和被夏侯虞派去求見夏侯有義的內侍一起過來了。


    他恭敬地給鄭芬行了禮,道:“天子原本是要親自過來的,可被大將軍絆住了,隻好讓小的先來給鄭大人請個安,天子隨後就到。”


    鄭芬愕然。


    他當然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事,卻沒有想到夏侯有義對自己如此的禮遇。


    這應該是看在夏侯虞從龍之功的的麵子上吧?


    他向章含道了謝,委婉地問起夏侯有義這個時候方不方便見他——若是方便見他,他就直接去聽政殿,若是不方便,他就等盧淵出宮了再去拜見新君。


    章含聽了苦笑,道:“大將軍已經拉著天子說了一個上午了,天子對大將軍說的那些事又不知曉,想請了都督和謝大人過去商量,大將軍又說不必,這些事就隻好這樣拖著了。”


    眾人不由交換了一下目光。


    夏侯虞卻無意陪著盧淵玩遊戲,她起身道:“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吧!舅父遠道而歸,還沒有去祭拜先帝。給天子問過安了,也好出宮前往萬乘寺。”


    章含鬆了口氣。


    盧淵說的那些話就算是他這個做內侍的也知道不妥,天子幾次開口都插不進話去,長公主帶著鄭芬去打斷了盧淵的話題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他在前麵引路,一行人往聽政殿去。


    蕭桓注意到夏侯虞穿了件月白色繡著素色八寶紋的襦裙,烏黑亮澤的頭發很隨意地用玉環綰了個十字髻,除此之外,通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卻映襯著她亭亭玉立,如朵半開的菡萏。


    他想起兩人大婚時,夏侯虞一身玄色繡著鸞鳳深衣,莊重典雅,雍容華貴,也很漂亮。


    “蕭大人!”他耳邊突然響起謝丹陽略帶幾分調侃的聲音。


    蕭桓忙穩了穩心神。


    就看見謝丹陽湊了過來,輕聲笑道:“都督剛才在想什麽呢?晉陵長公主和鄭大人已經走遠了。”


    “哦!”蕭桓淡然地道,“我在想,天子雖然年幼,卻是個有主見的。知道自己不懂,無論如何也不答應……”


    謝丹陽連連點頭,注意力一下子被夏侯有義吸引過去了。他頗為感慨地道:“誰都沒有想到啊!這也許就是天意!”


    蕭桓想到如今還賴在建康城不走的馮氏母子,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痛,可更讓他心悸的,卻是他剛才看夏侯虞的感觸。


    他父親早逝,母弱弟幼,旁邊還有族叔伯和豪門世家虎視眈眈。自幼他就知道,隻有不停向前,才能給自己至親一份安穩與尊貴,紅顏佳人在他眼裏與白骨骷髏無異,他何曾像今天這樣感覺到女子的美好?


    也許是他一直以來都繃得太緊了!


    蕭桓想著,很快就把這念頭拋在了腦後,和謝丹陽並肩跟在鄭芬和夏侯虞的身後。


    他聽到夏侯虞小聲地和鄭芬說著什麽,鄭芬一直不住地點著頭。可惜夏侯虞的聲音太小,他幾次支起耳朵都沒有聽清楚。


    很快他們就到了聽政殿。


    章含去通稟了夏侯有義後就出來迎了他們進偏殿。


    夏侯有義看到他們時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顯然被盧淵糾纏得不輕。


    鄭芬和夏侯虞等依禮上前給夏侯有義行了禮,然後又和盧淵見了禮。


    盧淵神色冷漠,看不出喜怒,倒是夏侯有義,絲毫沒有掩飾對鄭芬等人到來的喜悅,讓鄭芬等人在他的下首坐下,關切地問起鄭芬的日常來。


    鄭芬成心讓盧淵不好受,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連他路過武昌的時候折了支早春的垂柳讓人養在淨瓶裏,到了建康城還活著的事都說了出來。


    難為夏侯有義靜下心來聽著,還好奇地讓鄭芬下次進宮的時候把那垂柳帶進來給他看看。


    謝丹陽直讚鄭芬情趣高雅,和鄭芬回憶起兩人共遊鳳凰山時的情景。


    蕭桓含笑聽著。


    盧淵沉默地喝著茶。


    一殿的人都陪著夏侯有義演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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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更比較晚,大家別等,正常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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