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的死在夏侯虞的心中成了一個謎。


    她越想就越不得其解。


    回到屋裏,她甚至在卸妝的時候把手中把玩的一件玉臂環掉在了地上,摔出一個小缺口來。


    那臂環瑩潤光澤,刻著五福祥紋,通體無瑕,中間卻有一道淺淺的粉紅,名貴異常。


    就是杜慧,也感到心痛。


    她撿起來在燈下仔細看了又看,道:“等回了建康城找個玉匠幫著看看,能不能鑲了金上去。”掩飾一下破損的地方。


    這臂環夏侯虞也很喜歡,是文宣皇後的陪嫁之一。聽杜慧說,她第一次見到這臂環的時候還剛剛學會走路,就知道漂亮抱著臂環不願意撒手了,文宣皇後見了就賞了她。


    她一直很珍惜。


    不曾想就這樣輕輕的一碰就破損了一個口子。


    難道這是什麽預兆不成?


    夏侯虞的心情立刻變得很差。


    杜慧忙安慰她:“東西就是這樣,越用就越容易有損壞。找個高明的工匠,說不定鑲了金飾在上麵會更好看。”


    夏侯虞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侍女進來稟告,說蕭桓過來了。


    這是要來辭行的嗎?


    夏侯虞莫名地覺得心情更煩躁了。


    她在正院的偏廳見了蕭桓。


    蕭桓顯然已經梳洗過了,換下了白天的衣飾,烏黑的頭發隨意的綰著,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竹葉青絹織大袖衫。


    大袖衫輕薄如蟬翼,在燈光下勾勒出他修長的身材,勁瘦的窄腰。


    夏侯虞少有地臉上發燒,別過臉去,輕輕地咳了一聲,這才回首道:“都督深夜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蕭桓聞言忍不住抬頭張望。


    他記得他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看漏鍾的,就怕太晚,影響了夏侯虞休息。


    難道他途中磨磨蹭蹭的,耽擱了時間?


    這未免太過失禮。


    他上次已經說錯話了,不想再惹夏侯虞不高興了。


    蕭桓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問親自給他奉茶的杜慧:“什麽時辰了?”


    杜慧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低頭恭聲道:“此時剛過戌時。”


    他就說嘛,他沒有那麽晚!


    蕭桓放下心來,態度間不免就有幾分理直氣壯,道:“我明日就啟程前往襄陽,若是一切順利,會在武昌就和舅父會合,不知長公主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給舅父的?”


    她舅父在荊州樂不思蜀,她就是有什麽話帶給她舅父,估計她舅父也聽不進去。


    “沒有!”夏侯虞道,“還請都督路途小心,一帆風順!”


    “多謝!”蕭桓說著,就問起了夏侯虞的起居,並道,“我留了個人給長公主使喚。長公主若有什麽不方便的事,隻管讓他去跑腿就是了。”說完,就喚了個四十來歲的男子進來。


    那男子中等身材,相貌也極其普通,穿了件玄色的粗布襦褲,安靜地站在那裏,仿佛丟進人群裏就找不到了。


    夏侯虞卻大吃一驚,朝那男子的手瞧去。


    那手果然寬大如蒲扇,指節粗糙如老樹。


    居然是蕭桓身邊最得力的護衛蕭備。


    前世,蕭備一直呆在蕭桓的身邊,像他的影子一樣。


    今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好像力挽狂瀾都沒辦法改變命運,卻又處處都與前世不同。


    夏侯虞很想把這些事都拋到腦後去,心裏卻又十分地明白,她若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困擾,她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清靜。


    那她到底要不要查清楚蕭炎的死因呢?


    她望著蕭桓平靜無波的麵孔。


    在這麵孔之下,又是張怎樣的臉呢?


    夏侯虞恍了恍神。


    蕭桓已猶豫著道:“你不滿意蕭備嗎?我從小他就跟著我,是個十分可靠的人,你隻管相信他就是了……”


    “哦!”夏侯虞答著,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留下蕭備。


    蕭備的忠心毋庸置疑,可這也隻是對蕭桓而已,於她說不定是個麻煩——她若是有什麽事,蕭備肯定會一五一十地全告訴蕭桓。


    那蕭桓留下他,到底是為了保護她還是為了監視她呢?


    念頭閃過,夏侯虞卻突然有了惡作劇般的微妙雀躍。


    如果把蕭備留下,在她的指使之下,她卻查出蕭炎的死因,蕭桓又將會是怎樣一副麵孔呢?


    不過略微一想,她就心如貓抓,躍躍欲試。


    那就這麽辦好了!


    夏侯虞抿了嘴笑,道:“那就讓他留在我身邊吧!我正好想過些日子到處走走看看。有個人領路,再好不過了。”


    蕭桓微笑著應好。


    蕭備上前給夏侯虞行了大禮,由阿良領著退了下去。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蕭桓又交待了她很多事。


    譬如讓她買什麽東西找蕭勁,出門的時候就一定要帶著蕭備,譬如說蕭家祖宅後麵的山上有座八角塔,站在塔上,可以俯視整個姑蘇城,譬如說姑蘇城裏有一家賣胡餅和糊糊湯的,每天都排很長的隊,她可以去嚐嚐。


    他不是不喜歡胡人的東西嗎?


    夏侯虞奇怪地看了蕭桓一眼,猝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今天怎麽沒有看見你三嬸嬸?”


    前世,她也沒有見過蕭桓的這位三嬸,也就是蕭淙的妻子。


    當她想起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據說已經改嫁了。


    生的一兒一女則由蕭浠撫育。


    隻是她不知道前世蕭淙的妻子是什麽時候改嫁的?


    蕭桓聞言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過了幾息的功夫他才道:“我那嬸嬸一年前已經改嫁了。”


    世家大族的女子,有陪嫁傍身,孀居之後守個幾年改嫁的很多。反倒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嫁到像蕭家這樣的巨富,因吃穿用度或子女的體麵,守節的很多。


    蕭淙的妻子難道是大戶人家出身?


    而且,前世蕭桓曾經斷過一個案子,令一戶把女子壓著不讓其改嫁的夫家退還那女子的陪嫁,並讓其將年幼的子女帶到新嫁的人家撫養。


    當時這個案子在建康城裏被傳得沸沸揚揚,很多士子因為反對那女子將子女也帶走,還在大司馬府門口責問蕭桓,蕭桓還曾專門在鍾山舉行了一次雅集,和那些士子辯論。因為辯論十分的精彩,最終還集結成書,在大江南北出售,直到她死,都是暢銷書之一,反而沒有人關心那女子的事了。


    他應該不是那種鄙視女子再嫁之人才是!


    夏侯虞心中有小小的竊喜。


    此時的蕭桓還沒有前世的世故圓滑,她和他接觸的越多,他露出來的馬腳就越多。


    她一定會弄清楚蕭桓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為什麽會在生死的關頭放棄了自己的生路而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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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今天的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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