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孩子?誰家的孩子?”周初瑾的手緊緊地捏著周少瑾的肩膀,臉色蒼白,“你說清楚,出了什麽事?”


    周少瑾肩膀火辣辣的疼,她從往日的記憶中驚醒,心中不由悚然。


    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自己可不能被上輩子的事影響到心智,分不清前世今生,做出什麽傷人害己的事來!


    她穩了穩情緒,道:“姐姐,我沒事。我就是心情不好,想在姐姐懷裏哭一場。”


    “是嗎?”周初瑾很是懷疑。


    “我真的沒有騙姐姐!”周少瑾撒著嬌,用著她慣用的伎倆,想轉移姐姐的注意力,“我,我就是心裏害怕!”


    聽妹妹這麽說,周初瑾心中的困惑越深了。


    剛才妹妹趴在她的肩頭,說的什麽話,她聽得清清楚楚。那語氣,分明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幽怨少婦,可妹妹卻是個養在深閨,年不過十二的小姑娘……難道纏著少瑾的東西還沒有走?


    她仔細地端詳周少瑾。隻見周少瑾目光清明,神態安祥,舉止正常,不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的樣子……難道是靜方師太送的符水起了作用?以至於那東西時隱時現?


    周初瑾心裏又升起幾分希望來,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再去趟濟惠寺,小丫鬟跑進來稟道:“沔大太太過來了!”


    樊劉氏到底不放心,讓人去給沔大太太報了個信。


    她隻是簡單地挽了個纂,素著臉,什麽首飾也沒有戴,顯然是得了信急匆匆起床趕了過來。


    周初瑾最怕別人知道周少瑾中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影響到周少瑾的婚事。


    她忙趴在沔大太太耳邊一陣低語。


    沔大太太鬆了口氣,笑道:“你們兩姐妹,可真真把我給嚇死了。”說著,摟了周少瑾,道:“以後是大姑娘了。”然後說了很多癸水來時應注意的事項。


    周少瑾好多年都不曾和人這樣討論自己的私密事了,臉紅彤彤的。


    沔大太太見狀打住了話題,笑著交待了周初瑾幾句,起身告辭。


    周氏姐妹倆送沔大太太出門,卻在大門口碰到了關老太太貼身的丫鬟似兒。


    她笑盈盈地屈膝行禮,道:“老太太讓我過來問問畹香居這邊出了什麽事?”


    眾人麵麵相覻。


    似兒解釋道:“老太太這些日子睡眠都短,正準備歇下的時候,見涵秋館那邊有人打著燈籠往畹香居這邊來,特意讓我來問問。”


    竟然把她老人家都驚動了。


    周少瑾汗顏。


    周初瑾低聲對似兒說了幾句,似兒的目光落在周少瑾身上抿了嘴笑,道:“我這就去稟了老太太。”


    丟臉都丟到嘉樹堂去了。


    周少瑾的臉火辣辣的。


    沔大太太和似兒去了上房那邊,她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樊劉氏服侍著周少瑾換了衣服,喝了紅糖水。


    周初瑾道:“少瑾,我有好多的話要和你說,今天晚上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周少瑾重重地點了點頭。


    姐姐明明懷疑她中了邪,卻還是不顧自身安危和她睡在一起……對於姐姐來說,自己一向都是她最重視,最重要,也是最疼愛的人!


    這讓她心裏暖暖的,有著被溺愛的愉悅。


    周少瑾決定趁這個機會把自己重生的事好好地和姐姐說道說道,務必要讓姐姐相信她並不是亂思亂想,可當她望著姐姐那秀雅娟麗卻難掩澀氣的麵孔時,她又有了一絲的猶豫。


    上一輩子姐姐已經背負了她太多的苦難與責任,這一世,難道也讓姐姐像上一世似的為她背負苦難與責任嗎?何況認真的說起來,她實際的年齡比姐姐還要大,應該是她來照顧姐姐才是!


    她猶豫著。


    周少瑾已道:“少瑾,我看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明天我跟外祖母說說,我們姐妹一起去惠濟寺上炷香怎樣?”


    惠濟寺,就是上次姐姐為她求符水的禪寺。


    未嫁女,單獨帶著仆婦去上香,姐姐得找多少借口,費多少口舌才能說服外祖母答應?


    她心裏鈍鈍的痛,為姐姐對她的付出和自己給姐姐惹的事愧疚。


    這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


    不管以後麵臨著怎樣的困境,她都不能像上一世似的事事麻煩姐姐,更不能像上一世似的讓姐姐為她的罪過付出代價。


    這一世,換她來保護姐姐,保護程家,保證父親!


    就像她臨死前所想的那樣,她一定會睜大眼睛,看清楚人心,不再那麽軟弱,離程輅遠遠的……不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周少瑾暗暗捏了捏拳頭,想了想,親昵地把靠在了姐姐的肩上,提醒周初瑾:“姐姐你忘了,我要給外祖母抄經書!佛祖會保佑我的!”


    是啊!


    自己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


    周初瑾差點拍額頭。


    那經文既然是奉給菩薩的,菩薩自然會保佑抄寫經文的人。


    禪寺裏的人不是說,佛堂裏都有菩薩的佛光庇護,說不定妹妹多抄幾頁經文,多在外祖母的小佛堂裏呆呆,就能把纏著少瑾的髒東西給徹底地趕跑呢!


    “姐姐明天早點喊你起床!”她笑吟吟地道,眉宇間盡是歡欣鼓舞。


    周少瑾看著,難過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她在心裏不斷地告誡自己:周少瑾啊周少瑾,你看你姐姐的願望原來是這麽的低,你可要爭氣,千萬不能再哭哭啼啼了,遇到事一定要學前世的姐姐動腦筋想辦法去解決,而不是把事都推給別人……


    誰知到了第二天,似兒過來道:“老太太說了,二小姐身體不適,這幾天就免了晨昏定省,在家裏修養幾天,等好了,再去給老太太請安也不遲。”又拿出了幾名藥材,道:“老太太囑咐了,讓樊媽媽煎給二小姐喝。”


    周初瑾道了謝,心裏卻很是鬱悶。


    這麽一來少瑾豈不是還要受些日子的罪?


    她正尋思著找個什麽理由讓周少瑾早點開始抄經書,沔大太太差了人請她過去:“要開始裁夏衣了,請大小姐過去幫著記個賬。”


    周初瑾隻得先去了沔大太太那裏。


    院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周少瑾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的時候翠環正在屋簷下和施香說話。


    聽到動靜,她進來給周少瑾請安,道:“我們大小姐請您中午去花園裏摘玫瑰,說是要做玫瑰花露。”


    或者是那樣大哭了一場,心中不好的情緒都宣泄出來,再聽到程笳的名字,她變得坦然了很多。


    “你去跟你們家大小姐說一聲,”她淡淡地道,“我暫時還不能出門,她的好意我心領了!”


    翠環訝然。


    周家二小姐從來都不曾拒絕過大小姐,這次怎麽……難道是大小姐什麽時候得罪了周家二小姐自己都不知道?


    翠環匆匆回了程笳所居住的如意軒。


    沒有人打擾,周少瑾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想著心事。


    既然確定了自己是重生的,那程家就肯定會被抄家滅族。


    怎麽避免程家被抄家滅族呢?


    她苦苦地回憶著前世的事。


    因為長期住在大興的田莊,又不愛交際應酬,除了春節回林家和林世晟一起祭祖、到大昭寺禮佛之外,她幾乎不怎麽出門。知道程家被抄的消息還是林世晟告訴她的。林世晟還安慰她,讓她不要著急,和程家有舊的幾位封疆大吏都有為程家想辦法了。就算萬一有什麽事,她是出嫁女,也不會牽扯到她身上來。


    她當時心情雖然有些複雜,卻也沒有覺得有多嚴重——程家享譽士林百來年,就算是失了帝心,家裏多的是讀書種子,最多不過沉寂幾年,一旦有機會,又會聲名雀起,重領風騷。她竟然還對林世晟感慨:“程家花園的秋波居是個水榭,承塵、窗欞、門扇全都是楠木鑲寶藍色琉璃的,地麵鋪著金磚。天氣晴好的時候,湖麵的陽光反射進來,波光粼粼,像走進了龍王爺的水晶宮殿似的。沒見過的人根本沒法想像它的美。也不知道秋波居的琉璃保不保得住……”


    程家的罪名是程涇殿前失儀,接著牽扯出程渭貪墨案,彈劾程家的是程涇的政敵杜閣老,就連林世晟這樣的天子近臣也覺得這不過是政治上的輒壓,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事,等事情過了,也就雨過天晴了。聽她這麽說,他還笑著問她:“你雖然幾乎從不提程家,可隻要一提到程家,你就有很多的話要說。照我看來,你在程家的時候恐怕才是你最快活的時候!”


    她不承認,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和林少晟說起外甥廖承芳過生辰的事來。


    現在想想是多麽的可笑!


    那竟然是大廈傾塌之始。


    周少瑾不由眼角濕潤,想著到了那天晚上,林世晟還沒來得及回城,姐姐卻輕車簡從地出現在了田莊,眼睛又紅又腫,抱著她泣不成聲:“……說是男的斬立決,女的全都賣入教坊司……還是良國公開恩,悄悄給府裏遞了個話,按擦使宋大人睜隻眼閉隻眼……大舅母她們全都懸梁自盡了……就連圓圓,也沒能幸免……大舅母怎麽下得了手……又怎麽下得手……”


    圓圓,是表哥程誥的女兒,因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生的,乳名就叫了圓圓……還沒有滿月……


    她當時就懵了。


    之後混混沌沌的,隻知道哭,隻知道看著姐姐、姐夫和林世晟忙出忙進的,還要安慰她,什麽忙也幫不上。好不容易等她回過神來,長房四老爺程池已勾結綠林大盜劫了法場,把程許救了出去,程家已是明日黃花……她這才想到問姐姐:“廖家的人怎麽說?有沒有給臉色你看?”


    姐姐是喪母長女,能嫁到廖家去,全因程家始終高廖家一頭,而程家又非常重視這個外孫女的緣故。現在程家成了廖家的拖累,誰敢保證廖家不翻臉?


    ※


    有姐妹們說周少瑾太軟弱了,她的成長環境就是這樣的,她不可能像周初瑾那樣的堅強,但她是女主角,會慢慢地成長起來的……o(n_n)o……(頂著鍋蓋逃跑地說)好吧,實際上我是想寫甜寵文,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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