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雖然好強、虛榮、要麵子,可更懂得察顏觀色。


    見向來老實的丈夫真的發了火,雖然在仆婦麵前丟了這麽大的一個麵子,但她還是強忍著低著頭和關老太太進了廂房。


    關老太太鬆了口氣,溫聲勸她:“老實人做固執事,孩子不見了,他這也是在氣頭上,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計較了。等笳丫頭找回來了,我去跟二房的老祖宗說,讓老祖宗狠狠地罰他!”


    可若是笳丫頭找不回來呢?


    薑氏拉著關老太太的手,哭著抱怨起來:“難道我是繼母不成?女兒是他的就不是我的!我可是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把她生下來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養這麽大了。女兒出事,難道我不心痛!難道我不難過。他這哪裏是打我的臉,這是在剜我的心啊!”


    裏間的李老安忍聽著,心裏不滿就飆到了最高點。


    她沒有能力,就把這個家交給薑氏管,她還樂得添閑。


    薑氏說要給笳丫頭找個有出息的,能讓笳丫頭鳳冠霞帔的,她想著自己見識少,笳丫頭的婚事就由著薑氏好了!


    可薑氏又幹了些幹什麽?


    把個笳丫頭逼得在家裏呆不住了,哭著喊著求自己帶她到甘泉寺來散心。


    不就是因為自己娘家的侄孫瞧中了笳丫頭嗎?


    一家有女百家求。


    笳丫頭不僅長得好,這性子也好,自己娘家的侄孫看著喜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薑氏倒好,非要鬧得個人怨天怒、家宅不寧的。


    說來說去,不過是看不起李家是商賈出身。


    商賈出身怎麽了?


    老太爺在的時候要不是自己娘家的兄弟們提攜幫襯,三房的生意能做到現在這麽大?三房能這麽富貴?能讓二房和長房都多看一眼?薑氏能吃香的喝辣的?


    李氏覺得她不是瞧不起李家,是瞧不起自己這個做婆婆的。


    這可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啊!


    李老安人不樂意了,坐在床上冷哼道:“她是你女兒不假。可自古以來是‘養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教母之過’。識哥兒大度寬和,走出去誰不翹著大拇指稱一聲‘好’的。怎麽?大老爺就說不得你了?”


    薑氏倒吸了口冷氣。


    她沒有想到麵團似的婆婆突然強硬起來,更沒有想到婆婆會指責自己沒有教導好女兒,頂撞程瀘……若是再往深裏說,休了她都有可能。


    她氣得渾身發抖,卻知道此時不是申辯的時候。


    笳丫頭還沒有找到。


    若是沒事還好,若是有事,她此時的一言一行都會是她的罪過。


    她隻好低頭進了裏間,給李老安人賠不是。


    李老安人又哭了起來。


    她的笳丫頭,沒有跟李敬走,這是去了哪裏呢?若是被人拐了去,壞了清白可怎麽辦啊?


    關老太太看著她們婆媳鬥了一場,麵紅耳赤,深覺自己不應該管這閑事的,隻是此時退出來已經太晚了,隻能耐著性子勸了李老安人又勸薑氏。


    程瀘在郭老夫人處聽了郭老夫人對這件事的處置,謝了又謝,這才來見母親。


    李老安人又少不得把薑氏數落一頓,說要不是薑氏把程笳逼得在家裏不得安生,她們又怎麽會來甘泉寺,如果不來甘泉寺,程笳又怎麽會被拐走。


    薑氏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卻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畢竟是少年結發的夫妻,程瀘看著也有些不忍。


    一麵是母親,一麵是媳婦,他如坐針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隻好在中間和著稀泥,而眼看著天色已經晚了下來,甘泉寺裏點起了燈籠,程笳還沒有影子,程瀘開始不耐煩起來,既不想聽母親抱怨,也不想看薑氏啼哭,索性找了個借口去了郭老夫人那裏。


    郭老夫人這邊倒挺安靜的。


    周少瑾坐在床邊給假寐的郭老夫人讀著經書。


    柔柔的聲音甜糯如酒,安詳的神色靜謐而從容。


    程瀘暗暗搖了搖頭。


    同樣是姑娘家,程笳就一刻也坐不住,周家的二丫頭卻溫柔恬靜……如果女兒能像周家二丫頭似的,也不至於會不見了!


    想到這裏,李老安人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讓他對薑氏在女兒的婚事上表現出來強勢有些不滿起來。


    周少瑾見程瀘來了,乖巧地避到了耳房。


    程瀘坐下來和郭老夫人分析了半天,也沒有個結論。程瀘不禁道:“若是池從弟在家就好了?我也有個幫手!”


    郭老夫人卻無意讓兒子插手這件事。


    “可不是!”她歎道,“怪隻怪他走得太急,我就是派個人去給他送信都追不上。”


    程瀘也跟著歎氣。


    郭老夫人就道:“時候也不早了,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過了。笳丫頭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必定會逢凶化吉,你也不要太擔心。如今下麵的人都看著我們,我們這些人卻不能倒下了,先用膳吧!仆婦們吃了飯也能安心地當差。”


    程瀘早沒有了主意,恭敬地道:“一切都憑大伯母吩咐。”


    郭老夫人就讓人傳膳。


    大家沉默地用了晚膳。


    白管事進來悄聲地告訴郭老夫人:“人還沒有找到!”


    而此已打了二更敲。


    郭老夫人反而冷靜下來,不聲如山地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每人賞一兩銀子,繼續找!”


    白管事低頭應是,退了下去。


    大家就睛睜睜的看著天色一點點地暗下去。


    周少瑾給郭老夫人重新沏了杯茶,溫聲道:“您還是歇會吧!我在這裏守著,若是有什麽事就叫您!你要是垮了,笳表姐可怎麽辦?”


    她覺得指望三房的幾個人恐怕是不行的。


    郭老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她由著周少瑾服侍著歇了。


    周少瑾把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分成了兩隊,一隊陪著她等,一隊先去休息。


    漫漫地長夜,周少瑾隻要一想到程笳有可能像自己的前世那樣遭遇欺淩,她就感覺到害怕。


    如果這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也應該報應在程輅身上才是。


    怎麽會是程笳出事呢?


    周少瑾想不明白。


    更加的思念程池。


    如果池舅舅在這裏,肯定會給她一個答案。


    周少瑾抱了抱自己。


    旁邊候著的碧玉忙道:“二表小姐,我去給您拿件披風好了。”


    “不用了。”周少瑾道,“我隻是擔心笳表姐……”


    碧玉含著眼淚別過臉去。


    外麵響起一陣嘩喧,還有火把照耀的明亮。


    周少瑾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碧玉更是不用她吩咐就疾步朝外走去:“二小表姐,我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周少瑾點頭。


    院子的門被撞了開,有婆子高聲道:“笳小姐找到了!笳小姐找到了!”


    周少瑾喜極而泣,提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模樣綽綽的男子都遠遠地站著,白管事打著燈籠,陪著兩個粗壯的婦人抬著門板走了過來。


    翠環扶著門板,神色狼藉,而躺在門板上的程笳則披頭散發,麵如金紙。


    “這是怎麽了?”周少瑾抬頭。


    白管事忙道:“在後山找到的,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昏迷了快一個時辰了。已經去請大夫了。釋慧大師馬上也會過來。”


    既然是在甘泉寺的後山被咬的,釋慧大師說不定知道何藥可治。


    周少瑾點頭,也顧不得許多,拉了程笳的走手護著程笳往裏走。


    門口卻呼啦啦地湧了一群人,團團地把程笳圍住,哭喊著“我的兒”、“我的笳丫頭”,把周少瑾擠到了一旁。


    周少瑾鬆了手,看著李老安人等簇擁著程笳進了廂房,然後去給郭老夫人報了平安信。


    郭老夫人倚在大迎枕上沉默了片刻,道:“人沒什麽事找回來就好了!離天亮應該也有一個時辰,你也累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才是場硬仗。”


    是啊!


    人找回來,程笳為什麽跑去了後山?翠環這丫鬟知道不知道?她到底是被什麽東西咬了?有沒有性命之憂?這才是關鍵!


    周少瑾笑著點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不曾想她倒頭就睡著了,還是春晚來叫她,她這才醒過來。


    春晚告訴她:“釋慧大師懷疑笳小姐是被一種甘泉寺後山特有的小蟲子咬了,灌了藥,笳小姐天剛亮的時候醒過來了一次,此時又睡了。釋慧大師說笳小姐能醒過來就沒事了。再吃兩副藥就能徹底地好了。翠環什麽也不肯說,被關到了柴房裏,說是要找了人牙子來把她發賣了……”說到這裏,她打了個寒顫。


    周少瑾隱隱已有所預料。


    翠環前世雖然對她不敬,可對程笳卻是忠心耿耿的。


    就像前世,樊劉氏對程家的人來說是惡仆,對她來說卻是救星。


    三房要發賣她,至少也得等程笳醒過來才是。


    她低聲囑咐春晚:“你去跟馬富山家的說一聲,若是程家有意發賣,就讓他先把翠環買下來。”


    她們這樣的人家,大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麵,春晚和翠環同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看到翠環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免有些同病相憐。聞言喜出望外,忙讓人帶信給馬富山家的。


    中午又灌了程笳一碗藥。


    她喝了藥,繼續昏沉沉不醒人事。


    到了晚上給她灌藥的時候,程笳終於醒了。


    雖然有些迷迷糊糊的,可她還算有良心,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翠環。


    沒有立刻發賣翠環,防的就是程笳醒了之後怒氣攻心。


    李老安人讓人把翠環叫到了程笳的麵前。


    程笳看見穿戴整齊的翠環,笑了笑,又昏睡過去。


    李老安人等都鬆了口氣。


    小丫鬟卻來稟道:“李家大爺過來了!”


    李家的大爺,就是李敬。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大家別不耐煩了,這個是個比較重要的章節!


    o(n_n)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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