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誥已經成親,周少瑾再也沒有了借口長時間滯留在四房。


    今天程許在外院午膳,她饒幸避開了,那明天呢?後天呢?


    程許是郭老夫人的嫡孫,他來拜見郭老夫人是孝道,她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就是郭老夫人那裏,年事已高,正是盼著子孫滿堂承歡膝下的時候,時間長了,隻怕也會生出些許的怨懟來。


    真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


    等送走了程誥夫妻,周少瑾見袁氏一副有話要對郭老夫人說的樣子,就起身回了浮翠閣。


    春晚笑道:“二小姐快歇個午覺吧!免得等會去了嘉樹堂沒有精神。”


    因要留了程誥夫妻在寒碧山房午膳,郭老夫人這邊就派了人去給關老太太報了個信。關老太太則請了郭老夫人晚上去嘉樹堂用晚膳,說是來的客人下午都陸陸續續地回去了。新媳婦進門的第一頓飯想請長房的人一塊聚一聚。


    郭老夫人高興地答應。


    等會周少瑾也要跟著一起去。


    周少瑾哪裏還睡得著,她坐在臨窗的太師椅上,低聲道:“我打會絡子再睡。”


    春晚忍不住道:“您這是給誰打得絡子?急著要嗎?”


    周少瑾半真半假地道:“是給池舅舅打得扇絡,南屏姑娘托得我,我想早點打完,開始給外甥做小衣裳。”


    春晚釋然,笑道:“那我去給您沏杯濃一點的茶嗎?”


    周少瑾笑著應了。


    小檀歡快地走了進來,道:“二表小姐,笳小姐身邊的翠環姑娘過來了。”


    她過來幹什麽?


    周少瑾思忖著,讓小檀帶了她進來。


    她屈膝給周少瑾行了禮,道:“二表小姐,我們家小姐說請你去趟滿芳亭。”


    周少瑾訝然:“去滿芳亭做什麽?”


    那是離寒碧山房不遠的一個涼亭,在湖邊,盛夏時節站在那裏可以看見綠葉連天,荷花亭立。可此時卻是秋季,滿湖殘花,風吹過來已帶著寒意。


    翠環笑道:“我們家小姐說,她在那裏等您,然後一起去杏榴園。


    杏榴園是程誥的新房。


    周少瑾笑了起來,一麵收拾東西一麵道:“誥大奶奶可知道你們家小姐要過去?”


    “知道!”翠環手腳伶俐地上前幫她收著針線,道,“時間還是誥大奶奶定的。說是怕再晚了要用晚膳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換了件衣裳,想了想,吩咐春晚幫她包了幾盒點心,這才跟著翠環往滿芳亭去。


    她們穿過一片曲徑通幽的竹林往西去,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周少瑾就發現小徑旁不時可以看見幾塊形態迥異的太湖石。


    她不由打住了腳步。


    在江南的園林裏,竹林的小徑旁若是出現了這種太湖石,通常再往前,就會看見一座太湖石壘成的石林或是假山。


    翠環不解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道:“你怎麽想到往這裏走?”


    翠環道:“證大爺說走這邊比較近!”


    周少瑾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頓了。


    她過一會才輕聲地道:“既是笳表姐約我,怎麽又扯出了證大爺?”


    翠環笑道:“我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證大爺,證大爺剛從外麵回來,說是把幾張澄心紙落在了外院的書房,讓我去跟外院書院的小廝拿。笳小姐還等著我呢!我當時就猶豫了一下。證大爺就問我有什麽事。我想這也不是件什麽不好的事,加之又不敢在證大爺麵前說謊,就告訴了證大爺。證大爺就指了我這條路,讓我快去快回,幫他把澄心紙送到玲瓏館去。”她說著,麵露困惑,道,“二表小姐,有什麽不對的嗎?”


    是啊!


    有什麽不對?


    程笳去杏榴園是和她臨時起意決定的,程笳向來怕郭老夫人,讓翠環請她到滿芳亭匯合,翠環無意間遇到了程證,程證指了一條小路給她……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合情合理……如果不是看見小徑旁的太湖石,如果不是看見這片竹林,如果她沒有前世的記憶……


    周少瑾站在枝葉婆娑的竹林中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沉聲道:“你在前麵帶路吧!”


    翠環應“好”,臉上是卻是狐疑。


    周少瑾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有些事,該來的總是會來。


    她想躲也躲不過去!


    隻是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膽小懦弱的周少瑾,不是那個出了事就會先找自己錯誤的周少瑾了!


    她對春晚耳語了幾句。


    春晚大驚失色。


    周少瑾一言不發地望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星子般清冷。


    春晚咬了咬牙,狠狠地點點頭,道:“小姐,您放心,我這就去拿。”


    周少瑾點了點頭,看著春晚出了竹林。


    走了幾步發現周少瑾並沒有跟上的翠環忙折了回來,望著春晚消失的背影,她不由道:“二表小姐,您這是……”


    “我想起來給老安人的坎肩做好了,讓春晚回去拿了一並帶過去。”周少瑾笑道,藏在衣袖下的手卻緊緊地攥成了拳。


    但願她是錯的!


    但願這隻是她的臆想!


    周少瑾垂著眼瞼。


    翠環則一麵和周少瑾等著春晚,一麵和周少瑾閑聊起來:“二表小姐,您又做繡活了?上次給您給我們家小姐繡的那對炕屏大家都說好。二表小姐,您怎麽想到給我們家小姐繡炕屏?洛陽是不是睡炕?不能睡床嗎?”


    她會跟著程笳嫁出去,李家是個怎樣的情景,她比程笳更忐忑。


    周少瑾和她說著話:“我沒有去過洛陽,不知道那邊是個怎樣的情景。不過聽說過黃河都睡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跟著笳表姐過去之後,有空的時候不妨寫信回來,讓家裏的仆婦也見識見識……”


    翠環聽著,不由在心裏納悶。


    天氣這麽涼爽,怎麽二表小姐的額頭上卻冒出細汗來?


    她正想問一句,春晚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二,二小姐,坎肩拿到了!”說完,好像怕周少瑾不相信似的,把手中的坎肩抖給周少瑾看。


    周少瑾笑了笑。


    翠環更加奇怪了。


    怎麽二表小姐的笑容這麽勉強?


    難道是身體不舒服?


    翠環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誰知道周少瑾已率先朝前去:“別讓笳表姐等急了。”


    也是!


    程笳脾氣急躁,最不耐煩等人的。


    翠環隻有把話藏在了心裏,跟著周少瑾急急向前行去。


    轉眼間她們就看見了太湖石假山。


    長著青苔的青石板蜿蜒向上,白色的野花搖拽其旁,充滿了野趣。


    周少瑾的臉色發白。


    她還記得,前世和程笳走上去的時候,她差點被青苔滑倒。


    又到了那個山洞嗎?


    周少瑾從來不敢去想那些細節。


    隻覺得四肢百骸已開始隱隱作痛。


    她一步步地往上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淩遲般的痛。


    山洞陰暗,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


    有人坐在那邊洞口的青石板上,捂著胸呻、吟。


    秋日下午的陽光被參天的大樹遮擋住,隻能分辯出是個男子的輪廓。


    春晚沒有作聲,手緊緊地捏住了帕子。


    翠環卻大吃一驚,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喝道:“是誰在那裏?”


    男子抬頭,依稀可見英俊模樣。


    “是,是許大爺!”翠環如釋重負,上前屈膝行禮。


    程許滿身酒氣,呆呆地坐在那裏,像個泥塑的人,沒有一點反應。


    翠環又上前幾步,溫聲道:“許大爺,您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您的隨從呢?”


    程許望著她,表情呆滯。


    翠環歎氣,轉身對周少瑾道:“二表小姐,許大爺喝多了,可能是怕在長輩麵前失態,所以一個人藏在這裏。您要不要在這裏看著許大爺?我去把歡喜找來。”


    莫名的,周少瑾想笑。


    前世,她也是這樣,所以傻傻地走了過去,還問他要不要她幫他把貼身的小廝找來……程許卻一把將她抱住……任她哭,任她求饒,任她咒罵……


    然後程笳回來,尖叫起來……接著,很多人衝了進來!


    隻是這一世,領她來的人換成了翠環。


    周少瑾隻覺得好笑。


    她慢慢地朝著程許走過去。


    心像浸在冰水裏,從心裏涼到指尖。


    程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一股酒臭襲來。


    周少瑾心中一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二表小姐!”還沒有走遠的翠環擔心地跑了過來。


    隻是還沒有等她近身,程許已把周少瑾朝懷裏拉,嘴裏還嘟呶著:“你是少瑾,我知道,你是少瑾……”


    周少瑾沒有像前世那樣被嚇傻了,而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很惡心地一把將他推開。


    盡管如此,她的手腕還是被程許死死地箍住,怎麽也爭脫不了。


    春晚衝了上去,擋在了程許和周少瑾的中間。


    周少瑾這才覺得手腕像被捏斷了般鑽心的痛。


    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嘶聲道:“程許,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兩世為人,這句話在她心裏盤旋了良久,她也沒有找到答應。


    程許動作一頓。


    有人衝了進來,朝著程許的臉就是一拳,喝道:“人渣!”


    程許趔趔趄趄後退,就是不願意鬆開周少瑾的手,連帶著周少瑾差點就跌到他的懷裏。


    來人眼明手快地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裏,踹了程許一腳。


    程許“哎呀”一聲,捂住了胸口,這才鬆開了周少瑾。


    周少瑾覺得自己半個身子都麻了,情不自禁地躲進了來人的懷裏,喊了聲“集螢”。


    ※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上級單位要來檢查,時間沒辦法掌握,更新定在晚上十一點左右。但我會盡量提前的。


    o(n_n)o~


    錯字已改,若有漏網之魚,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我校對第二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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