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程笳的一席話,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吳寶璋腦子有毛病吧?這是程家的婚禮,雖然說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可到底是一個老祖宗,她這樣胡言亂語的說我,不怕給程家抹黑?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她從前就是做壞事,也是悄悄地,背著別人挖坑的。你若是掉下去了,她還會假惺惺地伸出手去拉你、扶你。


    這次卻是赤胳臂上陣,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下。


    周少瑾對程笳嗔道:“你也是的,和她一般見識做什麽?你說她是諾表哥的通房,豈不是壞了諾表哥的名聲?應該叫了袁夫人出麵才是——她惹出來的禍,她自己收拾去。不然就去找老夫人,她不敢視若無睹的,把你自己給牽連進去了。”


    程笳直哼哼,道:“我才沒有你這麽好的脾氣呢?先把她罵個痛快了再說。反正我是嫁出去的女兒,八百年也不回一次娘家,就算是回娘家,也是去金陵,她們想說我什麽就盡管說好了,我聽不見,她們要說也是白說。”


    周少瑾抿了嘴笑,向她道著謝:“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


    “你明白就好!”誰知道程笳斜睇著她,剛剛擺出一副“你太沒有用了,我就不和你計較”的模樣,隨後又肩膀一耷,沮喪地道,“所以啊,我被郭大太太給趕了出來……”


    郭大太太,程池的大表嫂。


    周少瑾訝然,道:“郭大太太當時也有在旁邊嗎?”


    “是啊!”程笳無精打采地道,“當是我說這話的時候她不作聲,等我說完了,她老人家倒是站出來了,笑盈盈地上前說什麽,我和你是一起長大的,吳寶璋嫁進來的時候我正忙著出閣,沒見過吳寶璋兩回,出嫁前是三房唯一的女兒,又嫁了洛陽的百年望族,被慣壞了,說話沒有個輕重,讓吳寶璋不要和我一般見識。讓人把我給拉出了設宴的廳堂,自己卻挽著吳寶璋的說要給她引見金陵申家的大太太,說申家的大太太和汶嬸嬸的娘家是表親,既然汶嬸嬸沒來,吳寶璋這個做媳婦的無論如何也應該去給申家大太太問個安才是……箏從姐在汀香院老夫人那裏幫著老夫人招待幾位老太太,簫從姐幫著袁夫人招待那些命婦,笙表姐忙著和家裏管事的婆子商量明、後天的宴請。我沒去處,就跑到你這裏來了。”


    她說著,竊竊笑了起來,道:“我遇到了簫從姐家的袁姐夫。袁姐夫可有意思了,他也在外麵幫著待客,和李敬開玩笑道,別人家的姑爺、姑奶奶回娘家都是坐上席,他們可好,個個累死累活地在幫忙不說,開席的時候就在灶門口扒拉了一碗飯,等婚禮完了,得找老夫人討個大大的封紅才行。不然虧大了。”


    這家裏有喜事,姑爺舅爺坐上席的。


    要怪,也隻能怪家裏的庶務太依賴程池了,等到程池自己成親的時候居然沒有得力的人幫忙。


    周少瑾心痛程池,不免在心裏腹誹了袁氏兩句:程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他能管著程家的庶務,程池成親的時候,她就不能下點力氣,幫著程池打點打點。


    以後程許成親,她也不叫程池幫忙。


    幹嘛總把程池當沒事的人使喚!


    也太不尊重程池了!


    她道:“家裏來了很多的客人嗎?”


    “很多!”程笳點頭,“僅外院就開了一百多桌,說是袁閣老、宋閣老、曲閣老……還有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吳大人、通政司的何大人、都察院左都禦史周大人都來了!”她說著,又吃吃地笑了起來,“李敬說,好像大朝會似的,除了幾位閣老,六部三院的各坐各著,各找各的上峰說話……”


    周少瑾愕然,想想那場麵,也跟著笑了起來。


    程笳就道:“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悄悄弄點吃的來?”


    “不用了!”周少瑾看了看珍珠,解下了腰間的一個荷包打開,笑道,“姐姐給我準備了糖糕,說若是餓了,就吃幾塊糖糕。”


    程笳嘻嘻笑。


    珍珠幾個也笑,可都低著頭,做出副“我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


    周少瑾道:“家裏明、後天還要唱戲嗎?”


    在她的記憶裏,成親第二天認過親後,就要開始拆喜棚了。


    程笳點頭,笑道:“我聽管事的婆子說,要連著唱三天的大戲。”


    這也太高調了!


    程笳嘰嘰喳喳地和周少瑾說了半天的話。


    雖然多數的時候是程笳在說,周少瑾在聽,可有了程笳的相伴,時間過得特別快,好像眨眼的功夫就聽到翠環隔著新房的窗欞喊著程笳:“大太太,大老爺到處在找您。說時候不早了,明天再過來。”


    程笳這才朝周少瑾眨著眼睛,曖昧地道:“我明天再來看你,我們再好好說說體己話。”


    說體己話就說體己話,用得著擺出這樣一副表情嗎?


    周少瑾狐疑地讓珍珠送了程笳出門,想到剛才程笳說外院有很多的客人,想著程池不會這麽早回來,就吩咐珍珠把撒在床上的花生、紅棗、桂圓什麽的都收拾一下,她這幾天總擔憂著新婚之夜的事了,又天沒有亮就起床梳頭洗澡妝扮,感覺很累,決定在床邊上靠一會,等程池回來。


    珍珠她們因早得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吩咐,笑著應諾,重新幫她鋪了床,端了碗甜羹進來,就退出了內客,在宴息室裏守著。


    周少瑾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睡得很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麵有聲響,還低低地傳來程池的聲音:“四太太睡了嗎?”


    她一下就清醒過來,站起來快步走到了門口,撩了簾子。


    程池麵色微酡,正站在那裏由珍珠指使著圓圓、滿滿幫他更衣。


    莫名的,周少瑾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程池立刻就望了過來。


    周少瑾還穿著大紅嫁衣,雖然禦了簪環,卻是梳著嫁過來時的發式,戴了點翠大花,插了鑲著各色寶石的金簪,燈光下,襯得她一張臉豔如紅蓮,小巧精致,目如點漆。


    程池不由地朝著她笑了笑。


    周少瑾的臉更紅了。


    尋思著要不要上前服他更衣,又怕不合規矩。


    躊躇間,程池已笑道:“快進屋去,我洗把臉就來。”


    周少瑾羞赧地退回了內室。


    四周寂靜無語,隻聽得見西洋鍾嘀噠嘀噠的聲音,越發顯得靜謐無聲。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坐在新床上,心裏卻亂七八糟地想著,原來新房裏還擺了一座西洋鍾。隻是不知道是那種落地鍾還是放在長案上的。這也是泊來貨吧?她前世在宮裏遠遠地見過一次,也不知道那鍾是怎麽做的,能代替漏更……


    她的手緊緊地絞到了一起。


    換了件尋常寶藍色湖杭棉袍的程池走了進來。


    周少瑾立刻站了起來。


    那拘謹的樣子,好像他要把她怎樣了一樣。


    程池忍俊不禁,溫聲道:“累不累?”


    程池是不是笑她太不矜持了?


    可她真的是很高興見到程池嘛……


    周少瑾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出閣還嫌棄累,這樣不好,馬上又搖了搖頭。


    程池朝她走了過來。


    外麵隱隱敲起了二更鼓。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以為已經三更了。


    他怎麽會這麽早就回來了?


    外麵那麽多的客人,他可以不招呼嗎?


    程池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笑道:“我今天是新郎官,我最大。要是連什麽時候回新房都不成,那還叫什麽新郎官啊!”


    那自大的口氣,讓周少瑾笑了起來。


    程池就道:“快歇了吧!明天還有得忙呢!”說著,就把原本放在床頭的燈移到了臨窗的茶幾上。


    隔著床和大炕的屏風鑲百寶的鈿鏍屏風上大大的石榴咧開了嘴,露出紅紅的石榴顆粒,擋住了龍鳳喜燭和燈光。


    內室暗了下來。


    周少瑾又開始緊張起來。


    她“哦”了一聲,背對著程池開始脫嫁衣。


    手抖得厲害,半天才解下一顆盤扣。


    背後有溫暖的氣息靠近她。


    程池在她的耳邊低語:“我來幫你!”


    “不!”周少瑾的聲音有些尖銳。


    落在她自己的耳朵裏,讓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程池立刻就明白過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惜。


    然後故作輕鬆地笑道:“那好,你快點,我要放帷帳了。”


    溫暖的氣息從她身邊離去。


    周少瑾陡然間眼眶有些濕。


    她三下兩下,有點粗魯地脫了嫁衣,咬了咬唇,輕手輕腳地撩開了黑色鈿鏍填漆床的帷帳。


    帷帳裏更暗。


    她過了一會才適應床內的光線。


    看見程池已經躺在了床的外側。


    她小心翼翼地從程池的腳頭爬上了床,指頭發冷地悄悄掀了被角,躺在床內側。


    長臂一伸。


    周少瑾被程池抱在了懷裏。


    單薄的衣袖,她能感覺到程池的溫暖的胸膛和結實的手臂。


    她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程池原本還想打趣她幾句的,此時卻知道那不合適。


    她是真的怕!


    不是緊張或是無措,是害怕!


    程池就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親著她的額頭低聲道:“少瑾,我承諾過嶽父,等過幾年了再和你圓房。你現在還太小……”


    周少瑾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幽暗的光線中,明亮如寶石。


    ※


    親們,今天的加更。


    明天依舊是朝九晚五……o(n_n)o~


    ps:然後,新浪微博那邊有個活動,2015年一、二季度網絡小說排行榜開始投票了,沒辦法給鏈接,有空閑的姐妹們去捧個人場。


    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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