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周少瑾的情緒依舊怏怏的,程池知道她這次是真不高興了,也顧不得今天要要去袁維昌那裏,抱著周少瑾小意地哄了她半天,直到周少瑾的情緒重新又好起來,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周少瑾被程池這麽一哄,也覺得這件事自己有點固執。


    孩子的事,就像程池說的隨遇而安好了。


    不過,她去紅螺寺敬個香,求菩薩保佑她早添貴子也不為過吧?


    想到這裏,周少瑾就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池給了她一大把銀票做香火錢。


    周少瑾高興地把它們都裝到了自己的荷包裏,和程笳、程笙一起出了門。


    紅螺寺在城北,離城十多裏,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山環水繞,林木豐茂。隻是他們來的時候還是初春,新葉還沒有發芽,多是些枯黃的枝椏,看上去雖然有些蒼涼,但香客還是很多的,她們到山門的時候已快到正午,陪過來的向管事早已為她們準備好了落腳的廂房和齋菜。


    程笳不由笑道:“還是跟著我們的小嬸嬸舒服,上次我們幾個來,等了半天才等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周少瑾不解。


    程笙笑道:“當時沒有想到會碰到紅螺寺的廟會,人擠人人挨人。管事們一時沒有安排好。”


    周少瑾笑道:“既然趕上了廟會,肯定人多了。”


    三個人簡單地用了點飯菜,就去了大殿。


    程笙是來還願的,有其他的知客和尚接待。程笳則陪著周少瑾丟了十兩銀子的香油錢,去抽了支簽。


    簽文上寫著“梧桐葉落秋將暮,行客歸程去似雲。謝得天公高著力,順風船載寶珍歸”。


    又是葉落又是秋暮的,又是天公又是寶珍的,周少瑾和程笳也拿不準這簽到底是好還是壞。


    那知客知尚見周少瑾小小年紀出手卻十分大方,親自領了她去了解簽的地方。


    老和尚拿著簽文念了一遍,問她們求什麽。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程笳忙替她道:“求子!”


    那老和尚就笑了起來,道:“施主莫急,這卦象上雖有桐桐葉落之,卻也寓意著凡事先凶後吉,是支上簽。”


    周少瑾和程笳都喜出望外,給了十兩銀子的卦錢。


    那老和尚笑道:“心中取事,天心從之,營謀用事,盡可施為。施主定會心想事成的。”


    這和程池說得“順其自然”差不多!


    周少瑾向那和尚謝了又謝,待出了殿堂,隻覺得天高雲闊,說不來的輕鬆,見到個小沙彌過來叫住了他就問程笙在哪裏?


    那小沙彌看著她耳朵都紅了,喃喃地道了東邊,道:“彭家大奶奶在那邊的禪室和師祖爺說話呢!”


    周少瑾滿心的歡喜無處可傾,興致勃勃地拉了程笳:“我們也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好了!”


    程笳原本就是個好動的主,被李敬在家裏拘了這麽長時間,就是周少瑾不去她也慫恿著周少瑾去,何況周少瑾都說去,她就更積極了,拉著周少瑾就往東邊的去。


    或者那禪室不對尋常的香客開放,她們一路走過去,人越來越少。


    周少瑾突然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程笳忙道:“怎麽了?”卻看見她踮了腳朝山坡下的樹林張望。


    有條小道從她們站的甬道通往山坡下樹林,一個穿著青色細布袍子的男子正穿過樹林往儀門那邊去。


    那男子身形瘦高,步履匆忙,在這個幾乎全是女香客的禪寺裏顯得有些突兀。


    程笳笑道:“可能是誰家的相公吧?說起子嗣這件事來,但凡是個男子,隻怕就沒有放得下心的……”


    她一麵說,一麵拉了周少瑾準備繼續住前走。


    周少瑾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看那背影,像不像程輅?”


    “輅從兄?!”程笳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朝那男子望去,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我也沒見過他幾次,怎麽知道像不像……這輅從兄也是又瘦又高的……可他怎麽會到了京城呢?這紅螺寺的香客都是女子,他來幹什麽啊……”


    周少瑾一時間心裏亂糟糟的。


    以她對程輅的了解,隻要有一絲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他的惡意,就像她那麽多年深居簡出,程家出事後,他卻千裏迢迢地找到自己威脅自己一樣。


    如果真的是程輅,她不能讓他就這樣跑掉。


    她忙吩咐年紀小的吉祥:“你快去找樊祺,說我看見程輅了,穿了件青色的細布袍子,讓他想辦法找到他。”


    周少瑾不禁慶幸把樊祺交給了向管事帶著,今天出門,因郭老夫人在朝陽門的家中,朝陽門那邊不能缺了人,她今天帶了向管事出門。


    吉祥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和程笳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程笳安慰周少瑾:“也許是看錯了。”


    “但願如此吧!”周少瑾心緒不寧地道,兩人一路無語地去了禪房。


    程笙原就是為了等周少瑾和程笳才和那老和尚說說佛理的,如今周少瑾和程笳找來了,她自然也就告辭了。


    三個人順著來路返回。


    程笙很感興趣地問周少瑾抽了什麽簽。


    周少瑾告訴了程笙。


    程笙笑道:“我娘聽了肯定很高興。她還說要和你去給讓哥兒相看媳婦,到時候我們去大相國寺去看齋菜去。”


    程笳鬧到:“我也要去!我什麽也不說,你們就當我不在場,我想去大相國寺吃齋菜。”


    周少瑾和程笙忍俊不禁。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氣氛又熱烈起來。


    周少瑾給郭老夫人帶了些燒素娥回去。


    程笙看了“哎喲”道:“難怪祖母那麽喜歡你,我們都沒有想到。”


    周少瑾赧然道:“我是覺得這個還挺好吃的。”


    程笙連連點頭,吩咐隨身的嬤嬤也去買些帶回去:“給我婆家的人嚐嚐。”


    程笳看著也買了些,說是要帶回去給李敬嚐。


    李敬肯定很高興!


    周少瑾抿了嘴笑,朝著四周望了望,問春晚:“樊祺去了哪裏?”


    春晚朝吉祥望去。


    吉祥急急地道:“我把太太的話帶給了樊管事,之後樊管事就一直沒有回來……”


    難道真的是程輅不成?


    周少瑾在心裏琢磨著,留下了一個人在這裏等樊祺,他們打道回府。


    誰知道她回到朝陽門,郭老夫人屋裏坐了好幾個人,除了這些日子常在他們家走動的那位兵部武選司郎中彭大人的太太,還有彭城夫人和秋氏,正坐在一起吃著點心喝著茶說著話。


    看見她回來了,那袁太太忙上前拉了周少瑾的手,熱情地笑道:“四太太,可得恭喜您了!那曲閣老,下了大獄了,皇上要三堂會審呢!”


    也就是說,程池沒事了。


    錯的是曲閣老!


    周少瑾欣喜不已,麵孔都明亮了幾分,喊著郭老夫人道:“娘,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郭老夫人的笑容比起周少瑾來就矜持多了,可也看得出很喜歡:“彭太太和彭城夫人過來,就是和我說這件事的。”


    周少瑾的笑容止不住,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這讓來報信的彭大人、彭城夫人和秋氏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再對不過,也很高興。


    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周少瑾服侍他更完了衣,就忍不住抱住了他,笑著仰頭對他道:“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如果是簽文的事,她肯定會問他“你猜我抽到了什麽簽”。那就是關於曲閣老下獄的事了。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快就知道。


    可望著著她粉嫩如蓮小臉,他玩心大起,故做平常樣的有些奇怪地反問她:“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難道四郎不知道曲閣老下獄的事?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忙把彭太太來給她們報信的事告訴了程池。


    笑意如點點的星光在程池的眼中蕩漾開來。


    周少瑾看得發愣,隨後立刻意識她又上了程池的當。


    “再也不管你更衣了!”周少瑾含羞帶怒地推開了程池。


    程池哈哈大笑起來,把周少瑾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挨著她的臉道:“我還有個消息告訴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聽?”


    周少瑾很是好奇,也顧不得他剛才調侃自己了,道:“是什麽事?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喜不喜歡?”


    程池笑道:“我被調到都察院任經曆司經曆!”


    都察院經曆司經曆,正六品。


    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經曆司經曆會呆在京城。


    “喜歡,喜歡!”周少瑾喜不自禁,抱住了程池。


    程池低下頭,吻著周少瑾的頭頂喃喃地笑著道了聲“傻丫頭”。


    ※


    當天晚上,樊祺沒有回來。


    程池連夜派人去找。


    周少瑾擔心了一夜上。


    翌日,消息傳開,程家的親戚朋友都上門道賀。


    周少瑾在廚房一麵時指使著灶上的婆子準備招待客人的吃食,一麵憂心如焚地等著樊祺的消息,程池升擢的喜悅都變得淡然起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讓樊祺去找人了。


    萬一樊祺出了事,她可怎麽向樊媽媽交待啊!


    她可怎麽對得起樊祺啊!


    周少瑾好不容易到了掌燈時候,樊祺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也顧不得一屋子的客人,拉了樊祺在廚房後麵說話:“怎麽樣?你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


    “沒有,沒有!”樊祺喘著氣道,“您沒有認錯人,是程輅……我一路跟著他,他在懷柔一戶官宦人家做賬房……還改了姓名,叫董立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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