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璋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她思前想後,決定分兩步走。


    頭一步是給和她一向交好,又為她做媒的二房識大奶奶鄭氏寫封信去,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請她幫著拿個主意。公公和父親不理解她,覺得她入門四、五年也沒有生個孩子早就應該“賢惠”地給丈夫張羅妾室了,可程家是有祖訓的,年過四十無子才可以納妾,就算是長房和九如巷分了宗,可這祖訓還是用得一樣的,她雖有錯,也不是說不通的,而識大奶奶和她同為程家的媳婦,她隻要咬緊自己不是沒有尋醫問藥,隻是天意如此,識大奶奶肯定會同情她,站在她這邊,她隻要個緩衝的時間,就算是捏著鼻子她也會想辦法和程諾同房,生個子嗣下來的。到時候程諾別想翻出她的手掌心,讓那個賤、婢後悔今日不進程家的門。


    再就是把程諾籠絡到手裏。說來說去,都是她以前太輕敵了,沒有想到生個兒子再和程諾翻臉。現在程諾養外室的事她已經捅到了長房那裏,以長房的脾氣是決不可能讓程諾納妾的,那女人進不了程家的門,就隻能當個外室,就像公公的外室那樣,就算生了四男三女,還一樣是外室,進不了門。就算萬一長房讓那女人進門,一個是妻一個是妾,那女人正好落到了她的手裏,想怎樣就怎樣……反而和她之前的打算不謀而合。


    不過,她之前提出讓那女人進門,程諾沒有答應,是怕她有了名份對那女人不利吧?不知道這是程諾的主意還是那女人的主意?


    吳寶璋想到這裏,捏了捏帕子。


    覺得這件事肯定是康六娘的主意。


    憑她對程諾的了解,他沒有那麽聰明。


    隻有那商家女才會盤算得這麽清楚。


    看來那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吳寶璋想想都來了鬥誌。


    她就不相信了,憑她還製不住商家女。


    吳寶璋喊了貼身的丫鬟進來:“打了水來幫我梳洗一番。”


    她準備去茶樓找程諾。


    丫鬟應聲而去。


    她特意換了件石榴紅的遍地金褙子,淡淡地敷了層粉,抹了口脂,照著鏡子覺得自己也算得上光彩照人了,這才上了轎子。


    誰知道程諾根本不在茶葉鋪了。


    她皺了眉頭讓人去康六娘那裏找。


    回來的婆子滿身是水,神色尷尬,低聲道:“康六姐說,大爺不在她那裏……還說,大奶奶管不著大爺與她何幹……潑了老身一身的水……”


    吳寶璋氣得滿臉通紅。


    不僅僅是康六娘的潑辣,還因為那婆子口無遮擋,把“大奶奶管不著大爺與她何幹”這樣羞辱她的話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說出來。


    她擺了擺手,讓那婆子退下。


    那婆子卻委屈道:“大奶奶,那康六娘這麽不要臉,您還和她講什麽禮義廉恥,您就是跟她講,她恐怕連字都不認識,隻怕也聽不懂,我看還不如把那抬轎的女轎夫叫上幾個,衝到康六娘家一通翻打,讓她沒臉,讓她們催家沒臉,您看康家還留她不留?到時候她沒有了依靠,還不得乖乖地入程家的門,隨你捏圓捏扁……”


    吳寶璋心中一突。


    這婆子說的和自己不謀而合。


    難道自己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不成?


    她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那婆子看著就起身告退。


    吳寶璋卻心中一動。


    他們來京城的時候原本隻是來參加了程池的婚禮之後遊玩一番就回去的,壓根就沒有想到會留在京城做生意,除了兩三個貼身的仆婦和小廝隨從,並沒有多帶人,後來程汶決定留在京城,叫了兩個體己的人過來幫忙之外,也沒有帶多的人進京,家裏現在服侍的都是重新雇的或是重新買的,這婆子就是其中一個。


    吳寶意向來不太看得起這些人,對他們的了解也不深。


    今天見這婆子如此行事,她不由地起了念想,把那婆子叫了回來,讓丫鬟給她婆子徹了杯茶,搬了個小杌子給那婆子坐。


    那婆子誠惶誠恐。


    吳寶璋也不和那婆子多說,道:“我看你也是個有主意,不知道我這事,你看怎麽處置好?”


    那婆子唯唯諾諾的有些不敢說。


    吳寶璋就賞了那婆子兩個銀錁子。


    那婆子兩眼發光,也顧不得什麽了,道:“原來我也是大戶人家的乳娘,隻是後來受了牽連,這才被趕了出來,打些零工養活自己。若是大奶奶信得過我,照我說,您家是官,他們家是民,不如弄個什麽東西放到那康娘子的家裏,到時候報官,讓官府去找去。不管找不找得到,那康六娘的名聲也就算完了……她若是去求大爺,您在長輩們麵前已經過了明路,就趁著這機會把那康六娘抬回家好了。她若不是去求大爺,就趁機跟官府打個招呼,把她投到牢裏去,大爺若是有心救她,長輩們肯定不好撇了您的麵子去救那康娘子,到時候大爺不還得求到您這裏來,到時候還不得您怎麽說怎麽辦?”


    這個主意好!


    吳寶璋暗自琢磨,卻也知道這婆子是個心毒手狠的,留下來是個禍根,得想個辦法把這婆子支走才是。


    她又賞了這婆子兩個銀子穩著這婆子,道:“這件事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嬤嬤辛苦了,容我多想想。”


    那婆子嘿嘿笑,道:“這女子和男子一樣,進了洞房就把媒人拋過了牆。”


    吳寶璋看著她那粗俗的樣子沒有說話。


    那婆子可能是見多了,也不說話,由丫鬟領著出去了。


    吳寶璋就讓廚房裏整了席麵坐家裏等程諾。


    程諾掌燈時分才回來,神色顯得有些疲倦。


    見吳寶璋坐在堂屋等自己,他不由一愣。


    吳寶璋笑著走了過去給程諾喊了小丫鬟打水,親自服侍程諾更衣。


    程諾嚇了一大跳,捂著衣襟道:“有什麽事你直管說就是了,我自己來!”


    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吳寶璋看著就在心裏冷“哼”了一聲,道:“我從前不也服侍你更衣嗎?怎麽這個時候反而不習慣起來。”


    就是他們新婚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打發自己似的幫著更了幾次衣……誰看不出她那敷衍的樣子。


    程諾在心裏小聲抱怨後,笑道:“我已經習慣什麽事都自己動手了,還是我來吧?”


    執意要自己更衣。


    吳寶璋越發的煩火。


    他怕什麽?


    他們是夫妻。


    就算是他們白日暄淫,隻要程汶不管,誰還敢多說一句?


    程諾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一溜煙地跑進了洗梳的耳房,還“啪”地一聲閂上了閂銷,晚上睡覺更是借口有事睡到了鋪子裏。


    吳定璋就讓人盯著程諾。


    程諾有時候在鋪子裏睡,有時候卻不知所蹤。


    她隻好再次跑去長房哭述。


    袁氏安慰她:“已經讓你大伯父去說了,你大伯父說這兩天他正好有點事,待這個沐休日就會邀了你公公過來。”


    吳寶璋失望而返。


    發現程諾的衣裳用具大多不見了。


    她氣得立刻喊了家中的管事來問。


    那管事為難地道:“大爺說前些日子就和西邊來的商隊說清楚了,去了馬幫。要三兩個月才有回來。”


    等他回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袁氏分明就是不想管。


    吳寶璋咬牙切齒,回屋就喊了那個婆子過來說話,從自己的陪嫁裏拿出了兩支赤金鳳簪,一對赤金一點油的實心鐲子,一塊喜上梅梢的和田玉玉佩遞給了婆子:“這件事還要請嬤嬤出麵,事成之後,另有重賞。”


    那婆子喜滋滋地應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把那首飾一骨腦地塞進了康六娘的妝奩裏,又去報官,指使著人把東西收了回來,帶著官衙的人去比對了吳寶璋的嫁妝單子,把那康娘子給捉了起來。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


    程諾立刻出麵去銷了案,回來就把吳寶璋打了。


    吳寶璋貼身的兩個丫鬟忠心護主,攔腰把程諾抱住了。吳寶嫜這才得以脫身。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頂著臉上一塊烏青就去了杏林胡同。


    程汶剛剛跑了一趟通州回來,做成了筆不大不小的買賣,心裏正高興著就被程涇叫了過來。


    堂兄弟倆正在喝著小酒敘著話,茶葉鋪子裏的管事就氣喘籲籲地由程家的小廝領了進來,道著:“大老爺,五老爺,不好了。大爺和大奶奶打了起來,那康家六娘子被關進了大牢,被我們家大爺救了出來。”


    程涇和程汶俱是一愣,讓那管事的歇了口氣,慢慢說,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還沒有等他們有所反應,有小丫鬟快步走了進來,稟道:“諾大奶奶過來了,夫人請老爺回內院說話。”


    這下子程汶有些膩歪了。


    你說這夫妻打架就打架,爭風吃醋就爭風吃醋好了,這鬧到長房做內閣輔臣的大伯父家算是怎麽一回事?


    他把酒盅一放也跟著站了起來,道:“也不是旁的人,我也去看看。”


    程涇原來叫程汶來不過是想告誡程汶不要亂來,至於這件事怎麽處置,他並沒有準備插手,既然程汶要去看看,這件事就交他處置好了,說什麽他也不過是個堂伯父,程諾父母都在堂,怎麽也輪不到他去指手畫腳的。正好也趁著這個機會跟程汶說清楚,免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這樣的鬧騰,京裏不比別處,大家都是耳聽六路眼觀八麵,讓別的江南世家知道了惹人笑話。


    兩個人一起去了內宅。


    ※


    給kinka的加更。


    ps:不好意思,姐妹們,原本這章就把事情寫完的,結果還是落了個尾巴……


    晚上的更新在十點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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